第五章 屈原与楚辞

  【教学设想】《楚辞》与《诗经》一样,都是先秦文学的学习重点。学习本章,要弄清楚辞的含义,楚辞产生的背景,屈原的作品等。重点是《离骚》,先从屈原的生平、思想、性格入手,在反复诵读的基础上,逐层理清层次、线索,然后总结其思想和艺术。随堂检查背诵和集中背诵相结合,督促检查每一个学生都要将《离骚》背下来。

第一节 关于“楚辞”

   楚辞,是战国时以屈原的创作为代表的新诗体。这种诗体具有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如宋人黄伯思所说,“皆书楚语,做楚声,纪楚地,名楚物”(《东观余论》)西汉末年,刘向辑录屈原、宋玉等人的作品,及汉代一些文人模仿这种诗体的作品。编成《楚辞》一书,这是继《诗经》之后我国又一部具有深远影响的诗歌总集。《楚辞》与《诗经》共同构成中国诗歌史的源头。在诗歌史上都具有重要作用。由于屈原的《离骚》是楚辞的代表作,所以楚辞又被称为“骚”或“骚体”。汉代人还普遍把楚辞称为“赋”。《汉书·艺文志》中有“屈原赋”、“宋玉赋”等名目。
   《楚辞》由刘向编辑后,东汉的王逸作《楚辞章句》,宋洪兴祖作《楚辞补注》,朱熹作《楚辞集注》,此后的注本纷多,“楚辞学”成为历代研究的一门显学。

第二节 楚辞产生的文化背景

   楚辞的产生,既是楚文化与中原文化融合的产物,又是楚文化自身发展的产物。楚文化始终保持着自身强烈的特征,与中原文化有显著区别,因而楚人长期被中原国家看成野蛮的异族。楚地被称之为“蛮荆”,楚人被称之为“蛮夷”。跟“猃狁”、“戎狄”并列。一般认为楚文化比中原文化落后,这样说不完全对。正确的说,楚文化和中原文化,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具体说,楚辞的产生,有如下背景和因素。
   1、中原文化的影响 长江流域同黄河流域一样,很早就孕育着古老的文化。楚民族兴起之后,成为这一地域文化的代表。至迟在殷周时期,楚人已经同北方政权发生关系;西周时,封楚王熊绎于江汉地区,表明周王朝对南方的控制。春秋时,楚国迅速强大,兼并了长江中游许多大小邦国,成为足以与中原抗衡的大国,楚庄王为春秋五霸之一。战国时,楚国并吞吴越,其势力西抵汉中,东临大海,在战国诸雄中,版图最大,人口最多。一度有“横则秦帝,纵则楚王”之说。最后楚为秦所灭。但秦时的楚地起义,又成为推翻秦王朝的主要力量。汉王朝的建立,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是楚人的胜利。秦汉大一统,最终完成了南北文化的汇融,也由此形成了伟大的汉族。
  处于南方长江、汉水流域的楚国,在文化渊源上和政治思想方面受中原文化的影响,与中原文化有一定的一致性。春秋战国时代,北方中原的主要文化典籍,如《诗》、《书》、《礼》、《乐》等,也已成为楚国贵族诵习的对象,成为他们文化素养的一部分。屈原《九歌》中的《桔颂》全用四言句,又在隔句的句尾用“兮”字,可以看成是《诗经》体式对《楚辞》体式的渗透。在战国时代,纵横家奔走游说于南北,其华美铺张的文辞对《楚辞》华美铺张的文辞也有一定的影响。所以楚辞的产生,受中原文化的影响是无疑的。中原文化与楚文化的交融,是楚辞产生的重要因素。
   2、楚国的地理因素 楚国的经济条件要比北方优越,物产丰富(举《重耳之亡》中重耳与楚成王的对话为例),人们谋生比较容易,不必像北方人整天从事单纯维持生存的活动,有时间和精力从事更复杂的物质生产和精神活动,南方秀美的奇山异水也能陶冶人们浪漫的情思。和北方人比,较少受生活和礼教的压抑,这样,个体意识相应就比较强烈。丰富的物质生活条件,较少压抑而显得活跃的生活情趣,造成了楚国艺术的高度发展,在审美趣味上表现出不同于中原文化的特点。
   3、楚国风俗习惯的因素 当中原文化巫教色彩早已明显消退以后,在楚国,君臣上下仍然“信巫觋,重淫祠”(《汉书·地理志》)楚怀王曾“隆祭礼,事鬼神”,并且企图靠鬼神之助以退秦师(《汉书·郊祀志》)。民间的巫风更为盛行。可见在屈原的时代,楚人还沉浸在一片充满奇异想象和炽热情感的神话世界中。生活于这一文化氛围中的屈原,不仅创作出祭神的组诗--《九歌》和根据民间招魂词写作的《招魂》。而且在表述自身情感时,大量运用神话材料,驰骋想象,上天入地,给人以神秘的感受。甚至《离骚》中,也有“陈词”、“占卜”、“降神”,也借用了民间巫术的方式。 
   4、楚地歌谣的影响 楚辞的形成,从直接因素来看,首先同楚地的歌谣有密切关系。楚国是一个音乐舞蹈发达的地区。《楚辞》等书中的《九歌》、《九辩》、《阳春》、《白雪》都是当时楚地的乐曲名目。它的体式与中原歌谣不同,不是整齐的四言诗,每句可长可短,在句尾或句中多用语气词“兮”。另外,楚辞虽脱胎于楚地歌谣,却已发生了重大变化。歌谣是配曲歌唱的,但楚辞有的篇目如《九歌》、《离骚》、《天问》等都很长,显然不适宜歌唱。汉朝人称楚辞为赋,取义是“不歌而诵谓之赋”(《汉书·艺文志》)表明读楚辞不象散文那样的读法,据古籍记载,需要用一种特别的声调来诵读。这大约类似于古希腊史诗中的“吟唱” 形式。楚辞正是摆脱了歌谣的形式,才能使用繁丽的文辞,容纳复杂的内涵,表现丰富的思想感情。
   5、屈原的贡献 “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文心雕龙》)。楚辞是楚文化的产物,具体说来,又离不开伟大诗人屈原的创造。

第三节 屈原的生平、思想和作品

  一、屈原的生平、思想、作品:
   1、屈原的生平 以司马迁的《屈原贾生列传》为主要资料。(事先布置学生课外阅读《屈原贾生列传》。参注释1。补注:三闾大夫,掌管王族屈景昭三姓事物,负责宗庙祭祀和贵族子弟的教育。)
   2、屈原的思想和性格 屈原具有崇高的爱国思想和浓烈的忠君倾向,他站在维护楚国的立场上,主张联合抗秦,但遭到不公正待遇。屈原洁身自爱,决不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为实现崇高理想而献身。
   根据屈原的生平和他的作品,我们可以推知,造成屈原的悲剧,大概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在政治、外交等方面,屈原常常与楚国最高统治集团发生冲突。在内政上,屈原主张“修明法度”、“举贤授能”,实行使国家富强的“美政”,他仰慕儒家美化了的传说中的三代圣君贤臣,对政治抱有某种理想主义的态度。同时他又蔑视那些小人,主张改革内政,这自然会招致许多人与他为敌,如上官大夫、公子子兰等。在外交上,屈原主张联齐抗秦,而楚怀王贪利受骗,顷襄王畏怯妥协,都不能接受屈原的正确主张,反过来因为他坚持己见而对他加以惩罚。
   二是屈原的性格也是造成他的悲剧的重要原因。从屈原的作品中,可以清楚的看出,屈原是一个感情激烈、正直坦露而又非常自信的人,这种性格加上少年得志,使他缺乏在高层权力圈子中巧妙周旋的能力,因而也就难以在这个圈子里长久立足。还在屈原受到重用的时候,上官大夫轻而易举的使怀王疏远了他,这不能说完全是由于怀王的昏庸无道(否则无法解释起初怀王为何会重用他)。应该说屈原的正直而疾恶如仇的性格,以及他在政治上的理想主义态度,同当时楚国已经衰乱的政治环境难以协调,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屈原的悲剧,是他的性格悲剧。在历史上,像这种诗人气质与环境的矛盾,不断的造成人生悲剧,同时也造就了杰出的文学家和优秀的文学作品。
  3、屈原的作品 《史记》本传中提到的有《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怀沙》5篇。《汉书·艺文志》载屈赋25篇,未列篇名。东汉王逸《楚辞章句》所载也是25篇,为《离骚》、《九歌》(11篇)、《天问》、《九章》(9篇)、《远游》、《卜居》、《渔夫》,而把《招魂》列于宋玉名下。对这些作品的真伪,历来说法很多。现在一般认为:《离骚》、《九歌》、《天问》、《九章》、《招魂》等二十三篇为屈原所作,《远游》、《卜居》、《渔夫》伪托的可能性大。

第四节 《离 骚》
   
   【教学设想】先介绍《离骚》的创作时间、题旨、结构,简要概述作品内容,然后逐字逐句讲解作品,在讲解中逐层总结、分析其内容要点,最后总结其思想和艺术。之后检查背诵。
   
   一、创作时间:《离骚》是屈原最重要的代表作。全诗372句,2400余字,是中国古代最为恢宏的抒情诗篇。其写作年代,或以为在怀王晚年,屈原第一次遭放逐以后(司马迁之说);或以为在顷襄王时期,屈原第二次遭放逐以后。从诗的最后屈原打算以死殉国来看,作于第二次遭放逐以后的可能性大。
   
   二、题旨:
   司马迁:“离骚者,犹离忧也。”(《屈原列传》按,史迁之说,本出于淮南王刘安《离骚传》。另,《离骚》中有“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九歌·山鬼》中有“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尤”之句)
   班固:“离,犹遭也。骚,忧也。明己遭忧作辞也。”(《离骚赞序》)
   王逸:“离,别也。骚,愁也。”(《楚辞章句·离骚经序》)
   另外,还有释为“牢骚”(扬雄)、“老商”(楚曲名,游国恩说)等。但以班、马二人之说最为合乎诗人命题之旨。
   三、《离骚》的内容和结构:
   尽管对《离骚》的写作年代和题旨有不同说法,一时难下定论,但仍可以这样明确的概括:这是屈原在政治上遭到严重挫折,面临个人的厄运和国家的厄运,对于过去和未来的思考,是屈原心灵历史的记载,是一篇崇高而痛苦的灵魂的自传。
   《离骚》全诗分为前后两大部分。开头到“岂余心之可惩”为前半篇,侧重于对以往经历的回顾,多描述现实的情况;后半篇则着重表现对未来道路的探索,并主要通过幻想形式来表现。
   在前半篇中,由三方面的人物,即诗人自我、“灵修”(楚王)、“党人”,构成激烈的矛盾冲突。
   开篇叙述自己有高贵的出身,崇高而美好的人格修养,意在表明自己对楚国的兴亡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诗人自我的形象,代表着美好而正义的一方,诗人自信他的理想和主张,能够把楚国引向美好的境地。
   但是当时楚国有一批“党人”(结党营私的小人)代表邪恶的一方,处处同诗人作对,他们只顾苟且偷生,使得楚国的前景“路幽昧以险隘”。而且他们还“内恕己以量人,各兴心而嫉妒”,“谣诼谓余以善淫”,诗人处在被围攻的困难境地。
   那么,掌握楚国最高权力、因而能够决定上述双方的成败并由此决定楚国命运的楚怀王,又如何呢?他却是昏庸胡涂。由于楚王是楚国的象征,诗人对他抱有绝对的忠诚(“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楚王也曾经一度信任和重用过诗人,但他最终却受了“党人”的欺骗蒙蔽:“荃不察余只中情兮,反信谗而齑怒”,由此导致了诗人的失败和楚国的危机。
   这就是诗人在诗中描绘的楚国政治的模式,这一模式能够把君王的过失与党人的邪恶区分开,从而既满足忠君这一最基本的道德原则,又能在此前提下高度肯定诗人自我的人格和理想。这一模式在后世仍然反复地被人们使用着。
   诗人在政治上受到沉重打击,甚至连他亲手培养的人才也纷纷转向“党人”,它处在完全孤立的境地。但这却进一步激起了诗人的高傲和自信。在诗中他反复的使用象征手法来表现自己高洁的品德:饮木兰之露,餐秋菊落英,戴岌岌之高冠,佩陆离之长剑,又身披种种香花香草。同时,诗人坚定的、再三的表示:决不放弃自己的理想而妥协从俗,宁死也不肯丝毫改变自己的人格:“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虽然,诗人在理智上是坚定而明确的,但这并不说明他在感情上不存在迷惘和痛苦。《离骚》后半篇借助于神话,以幻想形式展开了他的内心深处的活动和对未来前途的探索。一开始,诗人假设一位“女媭”对他劝诫,认为他的“婞直”不合时宜。这实际上是诗人内心的一种想法。表明诗人对自己的操持也曾经有过怀疑,于是诗人去向他所崇拜的大舜(重华)“陈词”,表述治国之道和自己的操持,实际上这是借“陈词”否定了先前的迷惘即“女媭”的批评。这是诗中展现的第一层感情的波折。
   即不能随俗从流,又遭到“党人”的围攻,还得不到楚王的信任,出路到底在哪里?于是诗人升天入地,上下求索,探求出路--
   他先来到天界,想接近天帝,向天帝陈词。但“帝阍”(守门者)却拒绝为他通报。这表明重新获得楚王信任的道路已经被彻底阻塞。他又降临地上“求女”,但那些神话和历史传说中的美女,或“无礼”而“骄傲”,或无媒而相通,这又表明无法找到能够理解自己、帮助自己的知音(或说“求女”是为了再一次寻求君臣遇合)。这是第二层感情的波折。
   升天入地找不到出路,诗人转而请巫者灵氛占卜、巫咸降临指点,灵氛认为留在楚国毫无希望,劝他离国出走;巫咸劝他留下,等待君臣遇合的机会。但后一种道路已经被证明是无望的,他只能采纳灵氛的意见。于是,诗人驾飞龙,乘瑶车,扬云霓,鸣玉鸾,自由翱翔在一片广大而明朗的天空中。“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而婾乐”,诗中出现了一片迄今从未有过的神志飞扬、欢愉无比的气氛。这表明,诗人认识到离开楚国确实是一条摆脱困境和苦闷的道路。这在当时并不是不可理解的选择。春秋以来,包括孔子、孟子、荀子在内的众多贤才从事政治活动的范围都不限于本国。但这对于屈原,最终仍无法接受。因为他太爱他的国家了。在幻想中,正当其“高驰邈邈”之时,“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故土。于是,在这里发生了第三层巨大的感情波折。
   即不能改变自己,又不能改变楚国,而且不可能离开楚国,那么,除了以身殉自己的理想,以死完成自己的人格,就别无选择。全诗总结性的“乱辞”这样写道:
  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以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离骚》闪耀着理想主义的光辉异彩。诗人以炽热的情感、坚定的意志,追求真理,追求完美的政治,追求崇高的人格,至死不渝,产生了巨大的艺术感染力。
  四、《离骚》反映的思想(讲读作品后再总结):
  1、存君兴国的美政理想:
      既莫足与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
  对屈原所说的“美政”,如果冷静的看,我们只能说这是超越现实的理想。诗人所推崇的“三王”之政,“尧舜”之治,实际上是儒家虚构的产物;他一再提出的以民为本、修明法度、举贤授能等政治主张,在春秋战国时代作为一般的原则虽然已经得到普遍赞同,但在实际统治中,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实行。而屈原却始终要求以他理想中的“美政”改造楚国,并以此照出楚国政治的黑暗,批判楚国君臣的昏庸和贪鄙。当他认识到美政不可能实现时,就宁可怀抱理想而死。我们决没有理由指责屈原的“偏激”,指责他的理想“不切实际”。因为理想本身是照耀人类前进的光芒,为理想而奋斗是人类不可缺少的、得以摆脱平庸苟生的伟大精神。
  2、深沉执着的爱国情感: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临睨夫旧乡,蜷局顾而不行。
      ......
   对屈原的爱国精神,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屈原的爱国和忠君连在一起,二者密不可分,楚怀王已经昏庸胡涂,楚国已经毫无希望,所以屈原没必要那么深深地爱着他的楚国;另一种意见认为屈原的爱国是一种狭隘的观念。当时秦统一六国已经是大势所趋,屈原要“存君兴国”,是不现实的,只能是悲剧的结局。这两种看法都有一些片面性。爱国主义是一个历史范畴。我们只能把屈原的爱国精神放到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下去考察。在那个时代,君国一体,屈原也只能把振兴楚国的希望寄托于楚王身上,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无可厚非。而且他的爱国还有爱民的因素在内,面对着“虎狼之国”的秦国的侵略,屈原对自己祖国和人民的前途忧心如焚,如果像苏秦、张仪之流那样“朝秦暮楚”,屈原完全可以名利双收。所以屈原的爱国,没有一点为自己的私家利益的因素,完全建立在为国家、为人民(包括楚王)的基础上,而且为了祖国和人民以死殉国,如此深沉执着的爱国感情,何等坚贞!何等纯洁!因此对屈原的爱国精神应该给以充分的肯定。
  3、放言无惮的批判精神: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竟周容以改度。......
   屈原在作品中满怀忧愤,责数楚王之昏惑,揭露世俗之混浊,痛斥群小之邪僻,表现出可贵的批判精神。对此,班固评价说他“露才扬己”,“亦贬絜狂狷景行之士”;北朝颜之推说“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他们是站在封建正统和儒教的立场上评价屈原的,这正好从反面说明了屈原的批判精神之可贵。如果当时屈原面对不幸的遭遇而委曲求全,一味退让,也就没有后世人们心目中伟大的屈原的形象和不朽的诗篇《离骚》了。应该说,屈原的那种放言无惮的批判精神,在中国古代奴气十足的专制社会里,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它对后世一些正直的文人有很大的影响,如司马迁、李白、韩愈等。他们正像鲁迅所说的,是“中国的脊梁”。
  4、独立不迁的峻洁人格。(以作品中大量对自己服饰、追求等的描写为例分析。)
  屈原的独立不迁的峻洁人格,与他高贵的出身、不断的品德修养等因素分不开。诗人在《离骚》中抒写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对假、丑、恶的无情鞭挞,倾诉了坚持操守、九死不悔的坚定意志,表达了不与小人同流合污的顽强决心。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当诗人意识到自己和他所属的群体--楚国贵族集团--完全处于对立状态时,不仅没有恐惧感,反而产生了一种自豪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他在孤立中看到自己的高大,而对孤立他的社会投以蔑视。其峻洁人格,“虽与日月争光可也”!但还应该看到,屈原的峻洁人格在当时的楚国是超前的。超群意识与忠君意识的结合,不能不说是酿成诗人悲剧的一大心理因素。而从根本上说,诗人的悲剧乃是其主体意识的觉醒与其人格依附于君主的矛盾冲突的必然结局。
   五、《离骚》的艺术成就:
  1、灵均形象的塑造。在屈原作《离骚》之前,文学作品多属集体创作。《诗经》中虽有个别作品可知作者,但他们只是因时感时偶一为之,并非自觉专心致力于文学创作者。至于诸子之文,多系一家一派学说之荟萃,且大多不出于个人之手。屈原的出现,则意味着我国文坛上第一个自觉的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的产生。诗人以自我为原型,成功的塑造了一位光彩照人的抒情主人公的高大形象。这位名曰“正则”、字曰“灵均”的主人公,就是屈原自己。这位主人公有高贵的家世,奇特的诞生,非凡的气度,美好的品格,高尚的志趣,缤纷的服饰,独特的爱好,有高洁的人格,有对理想的执着追求,有九死不悔的无畏精神,有深挚的爱国感情和与邪恶势力绝不妥协的斗争意识。诗人用满腔的心血所塑造的这一主人公的形象,成为后世人们所景仰、敬慕的崇高形象。
  2、创作方法的突破。《诗经》奠定了我国文学史上现实主义传统的基础,古代神话则是浪漫主义传统的源头。屈原继承、发展了《诗经》、神话的优良传统,其《离骚》以现实主义为基调,而以浪漫主义为特色,二者的完美结合,不仅标志着创作方法的突破和发展,而且证明了屈原无愧为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诗人以极富个性化的笔触,真实而深刻的揭示了战国后期那一特定历史时期楚国政治的黑暗和社会的混浊;通过灵均这一典型形象的塑造,真率的抒发了自己的理想和感情。而更令人赞叹的成就则是浓厚的浪漫主义特色:火样的激情,飞腾的想象,奇幻的意境,瑰丽的文采。这在诗中上下求索,四方神游的描写中,表现尤为突出。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凤凰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
真所谓“东一句,西一句,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极开阖抑扬之变,而其中自有不变者存。”(刘熙载《艺概·赋概》)任想象展开翅膀,飞腾于九霄云外,与风雷结伴,共凤凰翱翔,忽东忽西,变幻无穷;而一颗赤子之心深深眷恋着满目疮痍的祖国永不改变。
   3、表现手法的开拓。屈原继承并发展了《诗经》赋、比、兴的表现手法,对比兴手法的运用作出了重大开拓,为中国古典诗歌艺术的民族特色增添了异彩。诗人寄情于物,托物寓情,使主观之情与客观之物融为一体,创造出富于象征意味的艺术形象。这就突破了《诗经》以借物抒情为主要特点的比兴手法的局限。《离骚》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诗人创造出两类意象:美人、香草。美人的意象一般被解释为比喻,或是比喻君王,或是自喻。香草意象一方面指品德和人格的高洁;另一方面和恶草相对,象征着政治斗争的双方。总之,《离骚》中香草美人意象构成了一个复杂而巧妙的象征比喻系统,使得诗歌蕴藉而且生动。正如司马迁所评价的:“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实开后世诗人以情寄物,托物以讽的先河,促进了中国古代诗歌艺术的发展。
  4、形式和语言的创新。《离骚》打破了《诗经》的四言格式,创造了一种句法参差、韵散结合的新形式。较之《诗经》,扩大了结构,增加了容量,有利于表达丰富复杂的思想内容和热烈奔放的感情。大量采用楚地方言(如:羌、蹇等)和联绵词(如:陆离、婵媛、逍遥、相羊、委蛇等)、迭词(如:冉冉、岌岌、邈邈等)以及对偶等语言形式,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音乐美,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至于“兮”字的运用,则更令人注目。多置于句尾,隔句一用,切合感叹抒发幽愤感情的语气。极富抒情味和感染力。这一特点,可说是“骚体”的标志之一。

第五节 屈原的其它作品

一、《九歌》:
  《九歌》原为古曲之名,来源甚古。《山海经·大荒西经》载:“(夏后)开上三嫔于天,得《九辩》与《九歌》以下。”《离骚》也说:“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可见在神话传说中,《九歌》是由禹之子启(即夏后开)从天上偷来人间的。屈原《九歌》之题,即袭用古曲之名。“九”非实指,乃表多数。是一组祭神的乐歌,共十一篇。
  关于“九”,参教材引闻一多说。
  《九歌》是屈原流放江南时在民间祭歌的基础上改定而保留下来的,是南方巫祭文化的产物。《九歌》所祭祀之神分别为:①天神(《东皇太一》)、②日神(《东君》)、③云神(《云中君》)、④湘水之神(《湘君》、《湘夫人》)、⑤司命之神(《大司命》、《少司命》)、⑥河神(《河伯》)、⑦山神(《山鬼》)、⑧为国阵亡者之神(《国殇》)。最后一篇《礼魂》,是祭祀结束后的送神曲。整个这套曲子自成体系,大致再现了民间祭歌的基本风貌。
  与《离骚》的直抒胸臆不同,《九歌》以流传于楚国民间的神话故事为背景,借神灵形象的塑造以抒情。这些形象既闪烁着神的灵光,又具有人的性格特点。既神奇高远,又平凡亲切。歌词内容符合各种神的身份,表现人对神灵的赞颂和祭者的虔敬之情,还写了阵亡战士的哀怨悲壮。楚地祭神主要是借男女恋请来吸引神灵,表达对神灵的向往,故《九歌》中最动人的是对人神情感的摹写。男巫扮女神,女巫扮男神,借人神恋爱的表演、歌唱来取悦于神灵,吸引神灵。
   2、《九歌》具有明显的表演性。它是歌、舞、乐和一的,它中间有独唱,又有对唱和合唱,巫与神分脚色表演。这都具有一定的戏曲因素,是后代戏曲艺术的萌芽。《九歌》描写人物心理细腻深入。此外,《九歌》中善于用景物来衬托人物心理状态。

  【讲读】《山鬼》
   按郭沫若说,《山鬼》可视为一首巫山女神之歌。屈原以楚国民间有关巫山神女的神话传说作为题材来源,从中汲取营养,创造了美丽痴情的山鬼形象。诗歌非常细致的刻画和抒发了女神赴约过程中复杂曲折的心态,表现了人类对爱情的追求和忠贞。
   第一段,写女神以欢快喜悦的心情收拾打扮准备与所爱之人约会。她服饰不凡,外貌仪态美丽动人。她采摘香花作为礼物准备赠给所爱之人。这些描写都表现了山鬼对纯真爱情的痴心与渴求。
   第二段、第三段,写女神等候所爱之人到来及失恋的烦乱痛苦心情。她登高远望,伫立山巅,焦急热切的盼望中,痴待着她的爱人。她坚守誓约,忘却风雨的吹袭,一再等待,表现出对爱情的忠贞。但所爱之人始终未来,不由得使她疑心交加,陷入到“思公子兮徒离忧”的失恋悲哀之中。总之,女神的内心经历了喜悦--失望--忧伤--怀疑--思恋--自我宽解的历程。情感曲折起伏,缠绵婉转。
   《山鬼》以人神杂糅的手法塑造了巫山女神的形象。她的衣食居处、服饰车与、习性行踪,都与山鬼的身份地位相适应,带有神异和野性色彩。但她又有人的容貌体态,人的七情六欲。在爱情生活中,她是人世间美丽、纯情、忠贞少女的化身。她在爱情中所体验到的喜悦和悲哀,人情味很浓,给人以亲切、美好的感受。诗人在塑造女神形象时,成功的刻画了她的复杂的心理活动,又与凄风苦雨的环境气氛交融相衬,创造出一种凄迷幽深的意境,更真切的表现出女神对爱情的缠绵悱恻。
   二、《九章》:
  《九章》是九篇抒情诗的总称,非一时一地之作。《九章》的内容与《离骚》基本接近,主要是叙述身世和遭遇。《九章》较《离骚》具有更多的纪实性。艺术上主要采取直接铺叙、反复抒写的手法,所表现的情感较为直接奔放,浪漫色彩则略逊于《离骚》。
  三、《天问》和《招魂》:
  1、《天问》是楚辞中一首奇特的诗歌。所谓“天问”就是列举出历史和自然界一系列不可理解的现象,对天发问,探讨宇宙万事万物变化发展的道理。《天问》全诗几乎都由问句组成,这是罕见的。句式简短,节奏明快,能有效的宣泄积蓄已旧的激情。全诗基本以四言句为主,间以少量的五言、六言、七言;四句为一组,每组一韵,也有几少数两句一韵。全诗显得整齐而不呆板,参差错落,奇崛生动。
   2、《招魂》是在怀王死后,屈原为招怀王之魂而作。内容主要是写天地四方的阴森恐怖,衬托楚国人间的美好,以次来招徕怀王的亡魂。诗中显示了丰富的想象力采取了铺陈的手法,辞藻缤纷富丽,颇有汉代大赋的气象。

第六节  楚辞的流变与屈原的地位

  一、宋玉等楚辞作家:
  1、宋玉的生平。宋玉稍后于屈原,是屈原的直接继承者,在先秦文学史上是仅次与屈原的著名辞赋家。
  2、宋玉的作品收入《楚辞》的有《九辩》,还有收入《昭明文选》的《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对楚王问》等。宋玉的辞赋是在屈原的直接影响下创作而成,并在辞赋等形式方面有所发展。它们是由楚辞而至大赋的一个过度阶段。
  3、《九辩》是宋玉的代表作,其内容主要是抒发他因不同流俗而被见疏、流离失所的悲哀,批判了楚国的现实政治。作品委婉曲折地表达了对君王的忠诚和自己的怨苦,表现了对国家兴亡的忧虑。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对秋景的描写,中国文学史上影响深远的“悲秋”主题实由此发端。
   二、屈原的影响:
  1、屈原对后世影响最大的首先是其砥砺不懈、特立独行的节操,以及在逆境之中敢于坚持真理,敢于反抗黑暗统治的精神。后世文人如贾谊、司马迁等均受其影响。
  2、楚辞艺术形式的影响:首先,楚辞创造了一种新的诗歌样式,这种诗歌样式无论是在句式还是在结构上,都较诗经更为自由且富于变化,因此能够更加有效地塑造艺术形象和抒发复杂激烈的感情。就句式来说,楚辞以杂言为主,突破了传统的四言句式。就语言描写而言,楚辞善于渲染、形容,词语繁复,很重视外在形式的美感,这为汉代赋体文学的产生创造了条件。其次,楚辞突出地表现了浪漫的精神气质。这种精神气质表现为感情的热烈奔放,对理想的追求,以及抒情主人公形象的凸现,想象的奇幻等。楚辞中另一浪漫特征表现在它通过幻想、神话等创造了一副副雄伟壮丽的图景。再次,楚辞的象征手法对后世的文学有重大影响。楚辞中典型的象征性意象可以概括为香草美人,它是对《诗经》比兴手法的继承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