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我是有爹有妈的孤儿
作者:sammim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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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和爸妈一起睡觉的卧室被苹果姨霸占了,即使爸爸和她都不在家的时候,我进去那间最熟悉的卧室玩耍也会马上被爷爷拉出来。我心里默默清楚那间屋子已经不属于我了,六岁的我开始学会先敲门后进屋的礼数了。
和很多连续剧的情节一样,某天卧室的门没有关紧,我顺着门缝看见苹果姨的头枕在爸爸的腿上,爸爸低下头亲吻着苹果姨的嘴。我很难形容当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全是阴霾,隐隐作痛。
我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的安稳快乐被剥夺了,现在连爸爸的大手也丢失了。一种失去了安全感的焦躁,让门外小小的我把嘴唇都咬破了。
再后来记得有次去康乐宫玩的时候苹果姨不高兴了,我爸就一直泡在温泉池里劝她,手还摸上摸下的。我坐在温泉池对面的椅子上,远远望着他们,苹果姨偶尔狠狠地瞪我两眼。我揪着自己的小泳衣裙边,心里很想赶快离开这里,但我自己这么小哪儿也去不了。
过了很久爸爸才过来找我,跟我说,苹果姨不高兴了。
为什么?我没做错什么呀,爸爸。
你管爸爸叫爸爸,管她叫苹果姨,别人都很奇怪地看着她,苹果姨心里就不舒服了。爸贴着我耳边说道。
我默默低下了头。
爸爸不好意思地一笑,乖孩子,要不你管她叫妈妈好吗,不要叫爸爸为难。
犹豫了很久,抬头又碰触到苹果姨的眼神,再看看爸爸那略带歉意的脸,我跑到温泉池边,露出一个笑容:妈妈。
回过身去,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心,难以负荷地痛着。
不要让爸爸为难,不能让爸爸为难。记得,这是稚嫩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渐渐地,那间熟悉的卧室里爸妈用的组合柜没有了,换来崭新的大衣柜。电视、梳妆台、壁纸和窗帘,全部变得陌生了。
再来的一个周末,卧室的一面墙上已经挂上了大幅的结婚照,甚至比幼小的我还要高大。苹果姨穿着洁白的婚纱,爸爸也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在照片上,他们幸福地笑着、亲昵着。
我走上去摸了摸爸爸的眼睛,他是在看谁呢?那充满笑意的眼睛里,那时有没有闪现过我的影子,哪怕是一刹那也好。顺延着爸爸的脖颈,划过手臂,那双我曾经那么依赖的大手搭在苹果姨的肩上。苹果姨笑得灿烂如花。
在这张照片的背后,有着我不知道的婚约,有着我没参加的婚宴。我像一个纸盒子封存起来的木偶,所有人浑然不觉,也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吧。
我含着泪笑了一下,是该祝福呢,还是该仇恨呢?如果是该仇恨,我又该恨谁呢?
我偷偷地把照片上苹果姨的婚纱划破了。
其实我曾经很单纯的想扮演好苹果姨的好女儿这个角色,但是有一次她无意碰到同事,把我介绍为亲戚家的孩子,我就明白了自己在她的生活中没有任何位置,甚至是不应该出现。
爸爸带给我的伤痛很小,因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和苹果姨的摩擦与过节也没有什么,我一直都比较乖巧但不善言语。我知道苹果姨可能压根没有告诉她家人和朋友我的存在,我对此并没什么怨言,她这么年轻漂亮,与一个有了孩子的男人结婚,的确是有些委屈和不自在的。
相比之下,与妈妈一起过活的日子给了我更大的冲击,一个又一个狗血又韩剧的剧情,二婚三婚的对象,在我的心里像仙人掌一样,扎得我很疼却叫不出声。
记得爸爸结婚不久以后,妈妈开始经常躺在床上给一个男的打电话,还不停地咯咯笑,有的时候我就装睡着了,然后使劲狠狠地踢我妈(我睡觉超级不老实)。
我知道又有重要的情节要发生了。
没多久,妈妈就带我去见那个男人了,还有那个男人的女儿。我当时一见到他们就愣住了,那个小女孩不就是我幼儿园同学么?我如此清晰地记得她是因为我们两家关系本来就不错,家住的就隔一个楼。我幼儿园的时候是舞蹈队的,有一次去电视台演出完半夜回家结果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幼儿园老师就带着大哭的我到处找父母,结果我父母就在这个幼儿园同学家跟他父母打牌。
他们家还有一个非常好玩的玩具,我到现在还记得,可能很多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同学都记得这个玩具。就是一个冰山一样的滑梯,不过滑梯设计得很复杂,转来绕去的,然后就拿一个小企鹅放在冰山顶上,它自己就会顺着滑梯滑到冰山底下。我非常喜欢的。
这个非常复杂的关系,就是我幼儿园同学的父母也离婚了,她被判给了她爸爸,而我父母离婚了,我判给了我妈。所以现在我妈和她爸爱上了,就是这样。
这位幼儿园同学,就简称羽吧,也是一个有着凄惨童年的小孩,让我到现在心里还老念着她。
羽的爸爸长得很白净,话也不多,我妈总说他心里打小算盘、抠门什么的。因为有羽,我们玩得很来,所以我和羽的爸爸相处也不会太尴尬。
搬进羽家后的几天,我还一直管羽的爸爸叫叔叔,可羽却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我妈。她没有妈妈的关怀太久了,像个怯弱的小雏,一点点对她的爱,她都会无比满足。
羽和妈妈总会时不时地让我改口,管羽的爸爸叫爸爸。我只是不太愿意,也不会说是抵触,我知道抵触只会让我和羽的伤更深。羽那么想要一个健全的家,其实我也是,只是不敢妄想。
那天羽的爸爸照常在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在羽的怂恿下,红着脸叫了一声,爸爸。
我瞄到了羽爸爸脸上的一阵惊愕,转而给了我一个微笑。回过身来,羽笑得那么好看,冲过来把我抱住。
和羽生活过的日子依旧历历在目,那两年我很少感觉到寂寞,真的是毕生难忘。
我们最喜欢跟羽爸爸玩的游戏就是瞎子摸人,会拿一条红领巾蒙住羽爸爸的眼睛,然后我们就会在屋子里上蹿下跳,要不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藏的最绝的一次就是一只脚踩在电视柜上,然后另一只脚抬起来和全身都贴在墙上,像一幅壁画一样,那只支撑的脚还尽量缩到最小。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厉害啊,金鸡独立那么久,最后让羽爸爸都认输了。
那时候我们放学一回家就排练,跳舞唱歌什么的都好说,我们总是想弄个惊险刺激的杂技。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因为我那时候比羽强壮一点,羽很瘦,所以我平躺在地上,抬起腿两只脚丫朝上,然后羽就躺在我的两只脚上,我就要把羽蹬着旋转起来。也不知道这个破主意是谁想的,天天练天天摔,也不知道哪来的精神头,忒执着了。最后还是练成了,虽然转不了两圈我就得歇菜。现在想想都会有一种满足的感觉呢。
羽相比之下比我更豁达更懂事,而我还经常保持着自私小孩的样子,总抢着好东西,她都会轻轻一笑地让给我。我中午放学回家午休,我比较手巧,都会给她做烫饭吃(把剩菜和饭煮一起,我超爱)。我撒娇地叫姐姐,她就会跑下楼给我买包子。我就是在她身上学会了容忍和谦让。
当然我们也闹别扭,羽的妈妈很有钱,偶尔来看她都会给她很多零花钱,买很多好玩的玩具,我很羡慕。而羽则嫉妒每个礼拜都可以回爷爷家看爸爸的我,还有偶尔偏向我的妈妈。她会把我收集的金卡贴纸全部浪费在某张纸上,还会把我珍惜的零食偷偷吃掉。我们俩没少为了这些事情打架。
不得不穿插一件事情,是发生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暑假。
在我的记忆中,那天屋里的灯光是昏暗的。气氛很严肃,我忘记是为了什么事情,只记得我在自己的写字台上写东西,羽和我妈、羽爸在客厅里争吵着什么,我听不清也不敢听清。
画面像老电影,昏黄。我看着自己握着笔的手,颤抖,止不住。这又是怎么了?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好奇心,可又听见我妈和羽嘶嚷的声音,不安,不安到连腿都开始抖起来。
突然羽就冲了过来,狠狠地把门打开,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和我妈。骂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估计是回忆太痛苦,已经被埋在深处成了残影。
我只记得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骂我可以,骂我妈可不行。我像惹急了的兔子,从椅子上蹿起来扑在羽的身上,我们俩扭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