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的“伟人体” 李鸿章的“精神导师”




  曾国藩是李鸿章的老师,人所共知;而曾、李实非同一种人,亦有口能说。窃谓并不是曾国藩,而是胡林翼。

  “胡林翼之才,十倍于臣”;曾国藩在奏折里这么说。湘军将领李续宜对曾国藩说:“胡公待人,不能无权术”;曾国藩以为然。胡林翼殁后,门生为其编订遗集,曾国藩特地致函编者:“吾辈爱人以德,要贵精选,不贵多取”;言外之意,即谓胡林翼生前多用“权术”,留下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文字,不宜刻入遗集,免得引发物议。若将李鸿章一生的道德文章,与胡林翼作比较,我们会发现二者极为相似。鸿章之才,晚清无出其右者。曾国藩就不止一次说过“汝才胜我”,后人梁启超则如此总结:“现今五十岁以上之人,三四品以上之官,无一可以望李(鸿章)之肩背者,则吾所能断言也”;鸿章运用“权术”,不仅在湘、淮两派的争斗中屡屡得分,在“帝党”、“后党”之外能独辟蹊径,在“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上也不无斩获,较诸胡林翼,或有青胜于蓝之处。反之,其师曾国藩为人处世,最为讲究“诚”、“敬”、“惧”——或不免诚而近伪、敬而实慢,然大体而言,都能落实——三个字,在李鸿章身上却看不出有几分薪传。因此,从本质上来说,李鸿章要算是胡林翼的嫡传弟子。

  以上终归是揣测,有没有事实证据呢?当然有。

  咸丰十年秋,因李元度玩忽职守,导致徽州失守,湘军大营遂被太平军围困于祁门,危在旦夕。曾国藩欲奏劾李元度,李鸿章力阻,不可,竟“愤然”离去——论其迹,不过是意气之争;论其心,则有临难苟免的机巧。对此,曾国藩极为不满,不在话下。即在曾、李产生矛盾几乎无可弥缝之际,胡林翼致函曾国藩:“李某终有以自见,不若引之前进,犹足以张吾军”;曾国藩再三思量,才未狠心断绝与李鸿章的关系。待到明年,湘军收复安庆,局面为之一变,在南昌赋闲的李鸿章,专函道贺,暗喻浪子回头之意,曾国藩复函乃云:“足下行踪亦颇突兀。昔祁门危而君去,今安庆甚安而不来,何也?”虽有讥讽,却不反对重修旧好。于是,李鸿章再巢曾幕,开始谱写风生水起的下半生。

  这一段风波的原委,尤其是胡林翼信中的那段话,十年后,由曾国藩亲口告诉李鸿章。鸿章听到以后,反应如何,已不可考。然而,若无胡林翼的此番提携,李鸿章的下半生必是另一种模样,可想而知。

  鸿章晚年,与人谈旧事,赞不绝口的固然是“先师曾文正公”,但“前辈胡文忠公”的一句名言,他也经常挂在口边,这就是“阴阳怕懵懂”。什么是“阴阳怕懵懂”?因篇幅所限,只能留待下篇再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