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文化珍宝大迁徙




  1筹备南迁,首迁京沪

  1931年日本侵略者鲸吞东北三省以后,又虎视华北,北京已处在侵略者的炮口之下。为了不让文物沦入日本人手中,当时的国民政府制定了周密的抢运文物计划,决定转移故宫及北平文化珍宝的决定。北平故宫博物院决定先将最珍贵的古物、文物装箱,准备南迁。故宫博物院古物馆及时买来木箱、棉花、稻草、纸张、绳子、钉子等用品。经过一段装箱实践,采取以棉花垫底、隔离,用纸包好,包与包之间再用稻草、棉花隔开,四周塞严,上下垫满,最后钉好箱子加封。古物馆除留下陈列室的文物供游者参观,其余从库房内的文物装起。北平的文物、古物的挑选,历时一年多。

  1933年初,长城抗战开始,日军攻占热河,平津地区面临直接威胁。2月6日,这一天揭开了人类艺术史上罕见的艺术大迁徙的序幕。深夜,首批文物装上两列火车南行,由故宫博物院秘书处秘书吴瀛为押运总负责。3月15日,故宫博物院又开始装运第二批箱子。同时帮助颐和园鉴定并代运文物。至5月15日共装运五批。故宫博物院三馆一处共计13491箱。其他各机关文物装箱数:古物陈列所5415箱,颐和园640箱,国子监(石鼓)11箱,共计6066箱。总计19557箱。这些箱子里装有242592件中国古代艺术品。其中包括自秦朝以来的6411幅书法和绘画作品,商代的4402件青铜器和3894件玉器,23780件南宋时期的瓷器。这是一批价值无法估量的稀世之宝,是中华悠久文化的精粹,是中国古代艺术的代表作。当这精选的24万多件国宝离开北京的时候,无论是计划的制订者,还是组织者、执行者都未曾料到,此一去竟是天涯海角,何止千万里,许多艺术珍品60余年仍不还。

  鉴于南京没有库房,国民政府决定将南迁文物暂存上海,在南京选定地点修建库房。1934年12月,王世杰理事在故宫博物院第四次常务理事会议上,提议把南京朝天宫一地全部划归故宫博物院,作为成立南京分院及建筑仓库地点。朝天宫库房建筑延至1936年3月开工,8月竣工。

  满载国宝的6列火车离开北京后,经平汉、陇海、津浦、京沪铁路运往上海,将国宝存放在上海的英、法租界里。1935年6月,曾从中精选出80箱,赴英国举办了一次中国艺术展览。1936年底,由于中日关系更趋紧张,故宫博物院遂将上海的文物珍宝陆续运存南京朝天宫地库的新库房。

  2为避战祸,再迁西南

  1937年7月,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八一三上海烽烟又起,南京的机场和军工厂连遭日军飞机的轰炸,南京危在旦夕,转移国宝又迫在眉睫。于是,来自北京的国宝,连同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馆的收藏一起,除二千九百余箱仍留南京外,其他文物分为三批,又踏上漫漫西迁路。从南京运出的文物计16699箱,其中内政部古物陈列所占5303箱,其余均属北平故宫博物院藏品。《内政部关于战区内古物文献移转情况的报告》,1940年7月。载《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文化(二),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600页。

  西迁文物分水陆三路运往西南大后方。

  北平故宫博物院决定,将曾于1936年参加赴伦敦展览的一批文物,加上一些重要文物,共80铁皮箱运往西南。1937年8月14日,首批西迁文物80余箱由招商局“建国轮”运达汉口,此行的目的地是长沙。船先到武昌,然后转汽车抵长沙。押运人员与湖南大学商定,将文物贮存在湖南大学图书馆的地下室,马衡院长曾计划在湖南大学图书馆附近的山边,开一个山洞来贮存文物。但不久长沙即遭空袭。国民政府认为文物不能在长沙存放,有必要再向后方迁运,故宫博物院准备将文物迁至贵阳。文物离开长沙一个月后,日军飞机便轰炸长沙,炸毁了湖南大学图书馆。

  由于湘西一带时有土匪抢劫,国民政府行政院指定绕道桂林,并由湖南公路局派10辆汽车装运。到广西边境后,由广西公路局派卡车接运。到贵州边境,再换贵州公路局车辆。1938年1月,车到贵阳,把文物存放在城里六广门内一个花园。为防空袭,1939年2月改运偏远的安顺,又将这批文物存入贵州安顺的华严洞,并成立故宫博物院安顺办事处。1939年4月13日,南京古物保存所文物五箱计有秦汉古剑等珍贵文物118件也移藏华严洞。对此,南京古物保存所主任及古物保管委员会委员舒楚石函告,“奉令监同故宫及本所文物运湘存储,以时局关系,复由长沙经桂移黔,近因避寇机空袭,由贵阳运存贵州安顺县华严洞,此地不虞轰炸,并有滇黔绥靖主任公署派兵一连驻守”。《为奉令将经管南京古物保存所运黔物品点交贵州教育厅代为保存》,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全5,卷11686。于是,这批国宝在这个山洞里沉睡了6年。

  陆路文物(加上古物陈列所、颐和园、国子监的622箱)7288箱,于11月10日分三批从南京由火车运出。行车路线是北走长江,往宝鸡,并自宝鸡,再以卡车护运,经汉中至成都。此路由故宫博物院之庄尚严、那志良协同抢运。这是三条西迁路线中最艰苦的一趟旅行。火车一出南京,就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但未造成损失。第二天到郑州后,又遭敌特放火破坏,幸亏车站人员及时让车从大火中开出。当南京陷落时,专列已驶抵宝鸡。在宝鸡火车站卸车时,由于难民潮涌,秩序混乱,撞车事故时有发生,部分文物被震毁。这批文物运四川时值早春,秦岭经常下雨,路面窄而滑,经抢修才于1938年3月12日修好路面,当时从宝鸡到汉中只能用卡车运送。以一卡车装20箱计,往返三百多次,从宝鸡到汉中,直线距离一百多公里,他们却费时48天才把七千多箱文物运到汉中,暂存文庙。1938年6月28日,押车卫士随身携带的手榴弹不慎爆炸,炸毁文物4箱。在汉中立足未稳,当地的飞机场就受到日本飞机的轰炸。不久,转移的命令又传下来,要乘汽车间越秦岭山脉。运输队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向四川进发。四川公路局派出5辆汽车接运,5月26日开出首批车。他们走的正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当年攀援入川的古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由于车辆少(后减至2辆),路基、桥梁不好,且管理不善,满载国宝的汽车队在蜿蜒崎岖的蜀道上艰难缓行,直到1939年3月,费时10个月才告完成。陆路文物运抵成都。同年7月,文物从成都运到峨眉,木箱寄放在一个古庙里。成立了故宫博物院峨眉办事处。那志良:《故宫文物疏散到后方》(一)台湾《传记文学》第37卷,第3期。在峨眉曾遭遇大火,幸好化险为夷。

  在陆路装运文物去西安、宝鸡的同时,也装船从水路运往汉口,然后从宜昌到重庆,最后迁至乐山。从水路入川的文物9369箱分两批西上,由杨师庚及中英文教会部分职员暨故宫吴玉璋等协同抢运。水路文物搬迁由杭立武主持。杭立武受命于危难之际,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护送这批文物至抗战大后方。杭夫人回忆道:“上船的时候,因为难民太多,他上不去,最后只好用吊绳把他吊上去。”1937年11月9日和12月2日,招商局“江安轮”、英商“黄埔轮”载运9250箱先后运抵汉口,在汉口码头卸船时破损瓷器类文物一箱,所有文物暂存于英商和平洋行仓库。因武汉地区笼罩着战争阴云,国民政府向重庆转移,为确保安全,存汉口文物不得不仓促运往宜昌,后又分批运抵重庆。

  首批运达重庆的文物存放于四川禁烟局仓库。1938年2月23日,该仓库严重坍毁,压损文物7箱。后在重庆南岸沙坪坝建仓库贮存。上述文物历经磨难,不断辗转于途,曾先后存放在王家沱、羊角滩、陕西街余家巷等处,由于仓库简陋、储存条件恶劣,部分文物发生霉变,其中一箱殿本图书集成彻底毁损。1939年以后,国民政府战时首都重庆屡遭日军飞机空袭,存放于重庆的故宫文物只得再度搬移,决定选取乐山为这批国宝最后的避难所。途经宜宾转运乐山安谷场,在转运途中,数箱文物失手坠地、滑落水中,数艘装运文物货船迭遇触礁、船舱进水没及双脚,遭受雨淋等现象也有发生。但是,由于乐山地处岷江中游,运送国宝的轮船到了宜宾就开不上去了。1939年5月底前,这批文物从重庆运抵宜宾,其间,故宫博物院职员朱学侃晚察看舱位大小时,失足跌入未盖的舱口内,重伤身亡,是为保存文物献身的第一人。从宜宾到乐山的水路运输比较困难,每年只有6、7、8这三个月可以行船,水运从8月中旬开始至9月中旬,总算平安运抵乐山,马衡院长为此致书慰问工作人员说:“自泸州被炸(九月十一日),忧心如焚,数夜不眠,得来电,知兄大功告成,急嘱厨房备酒,痛饮数杯。”在乐山成立了故宫博物院乐山办事处。运抵乐山后,储存条件恶劣,常遭白蚁危害和仓库渗漏,部分文物损毁严重。

  因日本飞机轰炸,1939年6月,中央博物院移存重庆的文物分3批迁往昆明,小部分存四川乐山。1940年8月,日机轰炸昆明。于是,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再迁四川南溪李庄镇。

  3抗战胜利,文物东归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西迁文物首先集中重庆,然后运返南京,在运回南京途中,不时发生撞车、颠覆、遇雨、落水等事故,严重受损文物达120余箱。曾涛:《国宝大迁徙》,载《扬子晚报》1995年8月27日。

  文物东归又涉过千山万水,经历诸多困难。如为将西迁的四库全书运回杭州,不仅费时费力,还遇到不少险阻。1946年春,内政部警察总队长任建鹏率押运车辆6部,从重庆赴贵阳抢运四库全书之大部。1946年6月2日,任建鹏途中报告遭遇:“此次押运四库全书,自渝至衡曾渡江3次,以军车过多,故每次渡江,均须二三日,闻至杭尚须四番渡江,(以原桥均因战事炸毁)时日恐更须拖延,原预计一月,恐难以到达,5月30日向邵阳出发,下午1时过赤水铺东约二公里,发现股匪约二十余名,携带手枪十余支,正抢劫筑衡客车一辆。当匪见职车开至,乃举枪射击。当时为自卫计,即令押车警士予以还击,相持1时许,始将车保护行过该处。”《有关运送四库全书的函电和文书》,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全5,卷1650。四库全书是1772—1790年间由乾隆御定编纂的一部大百科全书式的丛书,它收录我国18世纪后期以前的图书3503种,成书之后共36315册,约997亿字,共230万页。该书按照古代传统分类分为经史子集四大类,故称四库全书。全书当时共用毛笔抄了7部,用香楠木匣装存。分藏北京紫禁城皇宫之文渊阁、圆明园之文源阁、热河行宫之文津阁、奉天行宫(今沈阳)之文溯阁、扬州大观堂之文汇阁、镇江金山寺之文宗阁和杭州孤山圣因寺的文澜阁。扬州所藏毁于太平天国战火,镇江所藏毁于1842年英军进攻镇江,圆明园所藏毁于英法联军侵华,沈阳文溯阁所藏当时落入日军之手。而杭州所藏在太平天国第二次攻占时散失,1880年重修文澜阁时,陆续收集一些和补抄了残缺部分,到1925年,这部书才大体上补齐,实属不易。因此,战时保存杭州文澜阁所藏,具有特别的意义。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抗战期间以及战后,中国文物精品,经历了空前的劫难,先后南运、西迁、东归,历时15年,行程十余万里。可见,物力、心力损失之巨大。

  至1946年3月底,经过各地查报和综合,民国政府教育部编制的《中国战时文物损失数量及估价总目》,按地区即分:南京、上海、浙江、江苏、河南、湖南、湖北、陕西、东北、安徽、河北、福建、广东及香港、广西、江西、其他各省等共17个省、市、区,分别记述其图书、文物、字画碑帖、古迹古建筑等的被掠夺和破坏的情况。该目录所列战时中国被劫、遭毁公私文物,查明有据者计有3607074件又1870箱,古迹741处。“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失踪之谜

  一“北京人”的发现及其价值

  “北京人”头盖骨化石标本,在抗战时期不知流落何处,这是中国抗战时期的重要损失之一。1945年12月4日,当年“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发现者、著名历史考古学家裴文中教授,在天津大公报发表《“北京人”在哪里》一文,他感慨道,这是一个谜!也许不久即可解答,也许永远不能解答。战后60年来,中国人民一直在关注和寻找“北京人”头盖骨化石,1998年8月,我国著名考古学家贾兰坡等14位中国科学院院士联名发出倡议信——《让我们继续寻找‘北京人’》,认为“对中国科学家来说,有这样一件事始终不能忘怀”,并希望“在本世纪结束前,大家携起手来,做一次全人类共同的寻找”。但其下落,至今仍然是个谜。为便于国人了解这一失踪事件的来龙去脉,现综合有关资料,进行追踪。

  裴文中抱着经石膏加固后包裹好的头骨准备运往北京

  ——采自《纵横》(2004年第1期)“北京人”是中国猿人北京种的俗称,也称“直立北京人亚种”。它生存于第四纪初期,距今约有数十万年。按照形态上说,它介于现代人与猿过渡的一种原始人类,与现代人的关系十分密切。龙骨山是北京西南郊房山县周口店镇的一座石灰岩小山。采石工常常在洞穴和裂隙的砂土中发现化石。老百姓将此山称之为“龙骨”,并将它们卖给中药铺。1918年,来华担任矿政顾问的瑞典人安特生来到龙骨山。1923年,安特生等人在发掘的化石中有一颗人类的牙齿,这引起了考古界的注意。1927年开始系统发掘,然而,接下来几年的发掘,并无重要发现,安特生等人便离开了周口店。1929年12月2日下午4时许,太阳将要落山,在昏暗的烛光下,有人大叫:“这是什么?人头!”主持发掘的专家裴文中小心翼翼将这个保存完整的猿人头骨取出。裴文中当时欣喜若狂,用他仅有的一床棉被和被单包裹着这珍贵的头盖骨,冒着严寒,护送到北京城。当时拍照者抑止不住激动,目光集中于化石,以致照片中只留下了裴文中的半张脸。

  “北京人”化石和文化的发现和研究表明,“北京人”会使用火,对石器工具加工技术有了改善,穴居,会采集和狩猎,有相当程度的社会适应性,平均脑量1059毫升(现代人为1400毫升),肢骨比头骨进步。它代表了“从猿到人”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为“从猿到人”学说的确立提供了重要的依据。这一古人类研究史上的重大发现,引起了全世界学术界的注意。周口店“北京人”遗址便成为世界人类学的宝库和人类文明进步的摇篮。1987年12月11日,该遗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清单。

  鉴于中国猿人研究的重要性,当时任地质调查所所长的翁文灏决定,在地质调查所内成立新生代研究室,负责在周口店发掘中国猿人的工作,并在中国境内从事有脊椎动物化石及古人类化石的采集和研究。美国方面的有关人士也予以关心,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在经费上给予资助。中方与该董事会签订合同,其中规定:研究室的经费由董事会补助;所采集的一切标本,为中国国家财产,永远保存在中国,不许运到国外,标本也包括中国猿人化石;洛克菲勒基金会推举一位人类学家,担任中国猿人的研究,并为研究室名誉主任,中国委派一位地质学家担任地质古生物及考古方面的研究工作,并任研究室副主任。担任中国猿人的研究者先是加拿大人步达生(Davidson Black),1936年起为美籍科学家魏敦瑞教授(Prof Franz Weidenreich)。魏氏又是北平协和医学校解剖系的教授。经过十数年的发掘,到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共发现了中国猿人的头骨7个,下颚骨12个,牙齿数十枚,体骨10余件。这些标本都存放在协和医学校解剖系办公室的两个保险柜内。魏氏研究的时候,常常用石膏模型,不肯轻易取出真标本,也不轻易示人。七七事变后,曾两次送到花旗银行的保险库,以防万一。《中央地质调查所检送“北京人”化石被美国劫走经过及有关报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全5(2),卷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