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博比诺子爵夫妇和前部长夫妇都不愿意庭长夫妇把房子作为陪嫁送给女儿之后,离开家到外面租房子住。三楼原来住着一位老太太,她想到乡下去养老,把房子给退了,于是庭长夫妇搬进了三楼腾出的屋子。卡缪佐太太还留着玛德莱娜·威维、厨娘和一个仆人,可生活变得像以前那样拮据,幸好这套租金为四千法郎的房子,用不着他们交房租,另外还有一万法郎的年俸,日子才稍微松快一些。这种平平的家境,德·玛维尔太太自然很不满意,她想拥有足够的财产,以满足她的勃勃野心,可惜自从他们把所有财产让与女儿之后,庭长的被选举资格也就跟着丧失了。不过,阿梅莉是不会轻易放弃原来的计划的,她一心要使丈夫当上议员,想方设法要让庭长在玛维尔田庄所在的区里当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因此,两个月来,她死死缠着卡缪佐男爵——老卡缪佐新进了贵族院,受封为男爵——要他在生前先赠与十万法郎的遗产,她说,要用这笔钱把玛维尔田庄中间那块属于别人的地买下来,这样,除了捐税之后,每年差不多还有两千法郎的收益。将来,她和丈夫就到那儿去安家,离儿女也近。玛维尔田庄也就更完整,面积也就更大了。为此,庭长太太使劲在公公面前表白,说为了把女儿嫁给博比诺子爵,她自己落得个家底空空;她还一再追问老人是否愿意堵住他长子的路,因为要是在议会中得不到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那决不可能得到法界的最高位置,而她丈夫是有能力当上议员,让那些部长们敬畏的。
“那些家伙,要不使劲地拉他们的领带,勒得他们吐舌头,他们决不会给你任何东西。”她说道,“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他们什么不是靠卡缪佐得到的!是卡缪佐促成七月法案,奥尔良家族才上了台!……”
老人说他已经被铁路的投资套住了,已经力不从心,他承认是应该给一笔钱,可得等股票涨了再说。
几天前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承诺,可还是说不准的,这让庭长太太感到很扫兴。看来玛维尔田庄的原主人是不可能参加下届议会的改选了,因为被选举人必须拥有一年以上的地产权。
弗莱齐埃轻而易举便见到了玛德莱娜·威维。这两个蝰蛇一样狠毒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同一货色。
“小姐,”弗莱齐埃声音甜得肉麻地说,“我想跟庭长太太见一面,有件事跟她个人有关,涉及到她的财产问题;请转告她,关系到一笔遗产……我跟庭长太太不熟,没有这份荣幸,对她来说,我的名字无关紧要……我平常很少离开办公室,可我知道应该如何敬重庭长太太,所以我就自己来了,再说这事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以如此措辞提出的请求,经女仆添油加醋一说,自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此时此刻,对弗莱齐埃抱有的两种野心来说,都是个关键。因此,尽管这个在外省呆过的小律师有着不屈不挠的性格,脾气暴烈,凶狠,而且刁钻,但也不免像决战前的统帅,有着成败在此一举的感觉。他皮肤患有可怕的毛病,毛孔闭塞,哪怕最强烈的发汗药,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当他踏进阿梅莉在里边等着他的小客厅的时刻,他感到脊背和脑门渗出了些许冷汗。
“即使我发不了财,”他暗自想道,“我也有救了,布朗向我保证过,只要我皮肤能出汗,就可治好我的病。——太太……”他见庭长太太穿着便服走来,连忙叫了一声。
弗莱齐埃打住话,行了个礼,毕恭毕敬的,这在司法界中,是承认对方高于自己一等的表示。
“请坐,先生。”庭长太太说,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法律界的人。
“庭长太太,我之所以不揣冒昧,前来求见,跟您商谈与庭长先生利益有关事,是因为我认为,由于德·玛维尔有着很高的地位,他也许会听其自然,对事情不闻不问,这样,他就会白白失去七八十万法郎,依我之见,做太太的对这些私下的事,远要比最优秀的法官高明,因为他们对这种事从来是不屑一顾……”
“您刚才谈到遗产的事……”庭长太太打断了对方的话。
阿梅莉听到这么一大笔钱,心中一惊,她试图掩饰住自己惊诧和幸福的神情,装出一副模样,像是性急的读者,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小说的结局。
“是的,太太,是一笔对你们已经失去的遗产。啊!已经彻底失去了,不过,我有办法,我有能力为你们再争取回来……”
“说吧,先生!”德·玛维尔太太冷冷地说,以锐利的目光轻蔑地打量着弗莱齐埃。
“太太,我知道您有着杰出的才能,我是从芒特来的。德·玛维尔先生的好友勒勃夫院长先生可以向他提供有关我的情况……”
庭长太太不禁身子一摇,这动作是那么残酷而意味深长,弗莱齐埃不得不赶紧作一解释。
“像您这样非凡的女性,您肯定马上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先要谈我自己。这是尽快谈及遗产问题的捷径。”
对这一巧妙的解释,庭长太太没有答腔,只做了个手势。
“太太,”弗莱齐埃获准继续往下说道,“我在芒特当过诉讼代理人,我的那个事务所可以说是我的全部家产,因为那是我从勒弗鲁先生那儿盘下来的,您肯定认识他吧?……”
庭长太太点了点头。
“盘事务所的钱是我借来的,还有我自己的万把法郎;我离开了代斯洛舍,那可是巴黎最有能力的诉讼代理人之一,我在他手下干了六年的一等书记,不幸的是,我得罪了芒特的检察官,名字叫……”
“奥利维埃·维纳。”
“对,总检察长的儿子,太太。他当时在追着一位可爱的太太……”
“他?”
“追着瓦蒂纳尔太太……”
“啊!瓦蒂纳尔太太……她可真漂亮,真的……在我那个时候……”
“她对我很好:Indeirae①。”弗莱齐埃继续说,“我很努力,想把欠朋友的钱全还清,然后结婚;我需要案子,到处招揽;没有过多久,我一人承接的案子比其他同行的加起来还多。唉!这一下,我把芒特的诉讼代理人,包括公证人,甚至执达史,都得罪了。他们找我的碴子。您知道,太太,在我们这可怕的行当中,要想害一个人,是很容易办到的。他们发觉我在一件案子中接受了当事双方的诉讼代理委托,这事是有点轻率;可有的事情,在巴黎是允许的,比如诉讼代理人之间的互相帮助。可在芒特就行不通了。我给布约纳先生帮过类似的小忙,可他在同行的逼迫下,特别是在检察官的怂恿下,把我给出卖了……您瞧,我对您毫无隐瞒。这下可激起了公愤。我成了个无赖小人,他们把我说得比马拉还黑,逼我把事务所给卖了,从而失去了一切。我来到巴黎,想方设法要再办一个事务所,可我的身体给毁了,每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两个小时是好的。今天,我只有一个愿望,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您有朝一日也许能当上掌玺大臣或首席院长的太太;我这个病怏怏的可怜虫,只想求个差事做做,平平安安地混日子,与人无争。我想在巴黎当个治安法官。对您和庭长先生来说,为我谋这么一个差事,是不会费事的,因为连现任的掌玺大臣恐怕都怕你们三分,巴不得为你们效劳……不,太太,还没有说完呢。”弗莱齐埃见庭长太太给他做了个手势,想要开口,便赶紧说道,“我有个朋友,他是一位老人的医生,庭长先生应该是那位老人的继承者。您瞧,我们谈到正事了……这位医生的合作是不可缺少的,他的情况跟我现在的处境一样,有才能,但没有运气!我从他那儿得知,你们的利益受到很大损害,因为就在我跟您谈话的这一刻,很可能一切都完了,可能立了一张遗嘱,剥夺了庭长先生的继承权……那位医生想当一个医院的主任医生,或是王家中学的医师;总之,您明白,他要在巴黎得到一个位置,跟我的一样……请原谅我提出这两件如此棘手的事情,可对我们这件事,不得有半点含糊。再说,那位医生是一个很受敬重的人,学识渊博,他救过您女婿博比诺子爵的祖父佩勒洛特先生一命。现在,如果您愿意答应这两个位置,让我当上治安法官,为我朋友谋到医院的美差,那我向您保证,一定给您奉上那份遗产,几乎原封不动……我说几乎原封不动,是因为其中必须去掉一小部分,给遗产接受人以及那几个我们少不了他们帮忙的人。您的诺言,在我的诺言兑现之后再履行。”
庭长太太刚才一直抱着手臂,好像在被迫听人说教似的,这时松开双臂,看了弗莱齐埃一眼,说道:
“先生,凡是与您有关的事,您都已经讲得清清楚楚,这不错,可有关我的事,您可没有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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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拉丁语,意思是“祸由此而起”。
“只要两句话,就可以全都说明白了,太太。”弗莱齐埃说道,“庭长先生是邦斯先生第三等亲的唯一继承人。邦斯先生现在病得很重,他要立遗嘱,如果现在还没有立的话,要立他的朋友,一个叫施穆克的德国人为他的继承人,遗产高达七十余万法郎。三天之后,我可望了解到准确的数目……”
“要是这样的话,”庭长太太听到有可能得到这样一笔财产,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那我跟他闹翻,攻击他,实在是犯了个大错……”
“不,太太,因为如果不闹翻的话,那他准会快活得像只燕雀,活得比您,比庭长先生,比我都长……天有天道,我们不可测!”他又添了一句,以掩饰他那卑鄙的念头,“您能有什么法子!我们这些代人办案子的,只看事情实际的一面。您现在已经明白了,太太,德·玛维尔庭长先生处在他那个重要的位置上,会什么都不管的,处在他现在的地位,他也不可能去做什么。他跟舅舅闹得成了死对头,你们再也不见邦斯的面,把他从上流社会中驱逐了出去,你们这样做,自然有十分充分的理由;可那老人病了,他要把财产遗赠给他唯一的朋友。对在这种情况下立的一份手续完备的遗嘱,巴黎最高法院的庭长是不能说什么的。可是,太太,我们之间说说,本来有权获得七八十万法郎的遗产……谁知道,也许有一百万,而且是法定的唯一继承人,可却一个子也得不到手,又得陷入卑鄙的阴谋勾当之中;那种勾当很难,很烦,得跟那些下等人,跟那些仆人,下属打交道,要紧紧地盯着他们,这样的案子,是巴黎任何一个诉讼代理,任何一个公证人都不能办好的。这就需要一个像我这样一个没有案子的律师,既有真正的、实在的才能,又有耿耿忠心,而且地位又很不稳固,跟那些下等人不相上下……我在区里专门为小布尔乔亚、工人和平民百姓办案子……是的,太太,是因为如今在巴黎为代理检察长的那个检察官容不得我高人一筹,对我起了恶意,我才落到了这个地步……我了解您,太太,我知道您这个靠山有多稳固,我觉得若为您效劳,就有希望不再过苦日子,我的朋友布朗大夫也能有出头之日了……”
庭长太太在想着心事。这是可怕的一刻,弗莱齐埃如受煎熬。芒特的那位检察官,一年前被任命为巴黎代理检察长,他父亲叫维纳,是中间党派的代言人之一,已经当了十六年的总检察长,曾有十次被提名担任掌玺大臣,是生性好忌恨他人的庭长太太的对头……傲慢的总检察长从不掩饰对卡缪佐庭长的蔑视。弗莱齐埃不知道这一情况,而且也不该知道。
“除了您当年接受了当事双方的诉讼委托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事让您良心不安吗?”她眼睛紧逼着弗莱齐埃,问道。
“庭长太太可以去见勒勃夫先生;勒勃夫先生对我一向很好。”
“您有把握勒勃夫先生一定能对德·玛维尔先生和博比诺伯爵说您的好话吗?”
“我保证,何况奥利维埃·维纳先生已经不在芒特了;我们私下说说,那个个子矮小瘦干巴的检察官让勒勃夫先生感到害怕。再说,庭长太太,如您同意,我可以去芒特见勒勃夫先生,这不会耽误事的,因为要在两三天后我才能知道遗产的确切数目。这件事的各种关节,我不愿也不应该告诉庭长太太;不过,我忠心耿耿为您效劳所期望得到的酬报,不是成功的保证吗?”
“好,那您去安排,没法让勒勃夫先生为您说话,如果遗产确实如您说的那么多,我现在还表示怀疑,那我答应给您那两个位置,当然要以事成为条件……”
“我保证,太太。只是当我需要您的公证人和诉讼代理人的时候,请您让他们到这儿来,以庭长先生的名义给我一份委托书,并让他们按我的指示办,决不能擅自行动。”
“既然由您负责,”庭长太太郑重其事地说,“您应该掌握全权。可是,邦斯先生病得真很重吗?”她微笑着问。
“说真的,太太,他的病是会好的,尤其给他治病的是布朗大夫,那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太太,我朋友是无辜的,他只不过听我调遣,为了您的利益刺探一点内情而已,他是有能力把老音乐家救过来的;不过病人身边有个女门房,为了得到三万法郎,她会把病人送进坟墓……她不会暗害他,给他下砒霜,她没有这么慈悲;她要邪恶得多,要在精神上把他折磨死,每天变着法子去气他。可怜的老人,要是在乡下,有个清静安宁的环境,有朋友好好照料他,安慰他,那他一定会恢复健康;可是,那个像埃弗拉尔太太一样的女人整天纠缠着他,那个女人年轻的时候,是巴黎红极一时的三十个牡蛎美人之一,生性贪婪,饶舌,人又粗野,为了让病人立遗嘱,给她一份丰厚的遗产,她折磨着病人,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必定会得肝硬化;说不定现在已经得了结石,得开刀才能取出来,而他肯定经受不住这样的手术……大夫,是个好人!……他现在的处境真为难。他本该让病人辞掉那个女人的……”
“那个泼妇可真是个魔鬼!”庭长太太用笛子一般的小嗓门喊叫道。
听到邪恶的庭长太太的声音跟自己这般相似,弗莱齐埃不禁暗自一笑,天生刺耳的嗓子发出这种虚假、甜蜜的声音,其用意何在,他是很清楚的。他想起了路易十一故事中的一位主人公,那是一个法院院长。院长有一个太太,如苏格拉底太太的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可他不像伟大的苏格拉底那么旷达,便在燕麦中掺了盐给马吃,可不准给它们水喝。后来,太太坐了马车沿着塞纳河去乡下,那些马飞一般地冲进河去喝水,上帝自然帮助他摆脱了太太,他为此感激不尽。而此时,德·玛维尔太太正在感谢上帝为邦斯先生安排了一个女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帮她除掉邦斯。
“如果要担个不清白的罪名,”她说道,“一百万我也不要……您的朋友应该跟邦斯先生讲明白,把那个看门的女人打发走。”
“太太,首先,施穆克和邦斯先生都以为那个女人是个天使,弄不好会先赶走我朋友。其次,那个狠毒的牡蛎美人是大夫的恩人,是她把大夫介绍给佩勒洛特先生。他叮嘱那女人对病人要尽可能温柔,可他的这番嘱咐反给她点明了加重病势的方法。”
“您朋友对我舅舅的病情怎么看?”庭长太太问道。
“六个星期之后,就可以开始遗产的继承。”
弗莱齐埃的回答是如此直截了当,目光是如此锐利,一眼便看透了这颗跟茜博太太一样贪婪的心,令德·玛维尔不禁浑身哆嗦。
庭长太太垂下眼睛。
“可怜的人!”她尽可能想显出副伤心的样子,可是怎么也装不出。
“庭长太太有什么事要吩咐勒勃夫先生吗?我准备乘火车去芒特。”
“好吧,您在这儿呆一会,我去写封信,让他明天来我们这儿吃饭;我需要见他一面,一起商量商量,设法为您过去遭受的不公作点补救。”
等庭长太太一走,弗莱齐埃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治安法官,跟过去的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显得大腹便便,尽情地呼吸着幸福的空气,沐浴在成功、吉祥的气氛中。他在神秘的意志宝藏中汲取了新的力量,那是神圣的强大力量,他感到自己像雷莫南克一样,为了成功就是犯罪也在所不惜,只要不留下证据。他大胆地来到庭长太太面前,把推测当作事实,把胡言乱语变成了真凭实据,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得到她的委托,去抢救那笔遗产,最终让她成为自己的靠山,他和布朗两人有着无边的苦难,也同样有着无穷的欲望,他要傲然地一脚踢掉珍珠街那个可恶的家,仿佛已经看到茜博太太手中的那一千埃居埃酬金,还有庭长手中的五千法郎。这足够去租一套像样的公寓了。这样,他欠布朗大夫的情份也就清了。有些人,虽然凶狠,刁钻,因为痛苦或遭受疾病的折磨会做出邪恶的勾当,但有时也会产生迥然而异的念头,而且十分强烈:黎希留是个善良的朋友,也同样会是残酷的敌人。布朗大夫的搭救之恩,弗莱齐埃感激不尽,为了他,即使粉身碎骨也愿意。庭长太太手里拿着一封信回到小客厅,偷偷地看了看这个坚信将过上幸福富裕生活的家伙,觉得他不像第一眼看到的那么丑陋了;再说,他马上就要为她效劳,一件属于我们自己的工具和一件属于邻居的工具,在我们的眼里,自然是有所区别的。
“弗莱齐埃先生,”她说道,“您已经向我证明,您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我相信您一定是坦诚的。”
弗莱齐埃做了个意味深长的姿势。
“那么,”庭长太太继续说道,“我要求您老老实实地回答下面这个问题:您的这些做法会不会连累德·玛维尔先生,或者连累我?……”
“要是哪一天我有可能会指责自己把污泥溅到了你们身上,哪怕只有针尖大的一点,我也不会来找您的,太太,因为那污点到了你们身上,就会显得像月亮那么大。您忘了,太太,要想当上巴黎的治安法官,我首先得让你们满意。我一生中已经有过一个教训,它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不可能再经受那样的打击了。最后,还有一句话,太太,凡我采取的行动,只要涉及到你们,事先一定向你们报告……”
“很好。这是给勒勃夫先生的信。我现在就等着有关遗产价值的消息了。”
“这才是关键所在。”弗莱齐埃狡黠地说,一边向庭长太太行了个礼,脸上尽可能显示出亲切的神态。
“天意啊!”弗莱齐埃边下楼梯边想道,“卡缪佐太太真是个厉害的女人!我得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现在,得动手了。”
他动身去了芒特,到那里,他必须得到一个他并不怎么认识的人的好感;他把希望寄托在瓦蒂纳尔小姐身上,很不幸,他过去的那些倒霉事都是因为她造成的,但爱情的苦果往往像一个正派的债务人难以兑付的借据,那是要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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