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关于组织传播的权力和理论问题的讨论处于某种不很平静的关系之中。在大多数情况下,权力问题大体被泛泛地定义为是一种“管理”的观点。换言之,权力只有在被看做是管理过程的合理组成部分时才被视为是相关的问题。因此组织研究中充满了对诸如上司一下属相互作用、允诺获取战略、决策过程等等方面的探讨,在这些研究中都是用管理的视角来看待组织的。避开这一管理参照框架而进行的权力研究是很少见的,尽管克莱格(1981;Clegg和Dunkerley,1980)、康拉德(Conrad,1983)和弗罗斯特(Frost,即将出版)等理论家们的研究开始对组织中传播和统治权力之间的关系提出了疑问。这样一种权力观点对许多组织管理者来说成了异端邪说,因为它假设组织的行为活动可以被归结为“理性的”这一词语严格意义以外的什么。“理性的神话”(Cohen,March和Olsen,1972;Conrad1985a;March和Olsen,1976;Weick,1979)包含着这样一种观点,即组织形成的过程可以主要被归结为对信息的合理同化和嗣后适当的、经仔细选择的目标的确定。在这一情境中,传播过程起的是信息渠道的作用——组织的传播网络越完善,信息的传输就越准确,因而决策的过程就越理想。普费弗(Pfeffer,1981)提到过关于这一组织神话的一种说法:
管理人员不是政治家,我被告知。他们是有理性的,对效益和效率感兴趣,勤勉刻苦,在控制着巨量财富和能源的大型企业中从事着资源分配和战略制定的艰巨任务。他们当然不是政治家,卷入冲突和争端之中,受制于各种压力,回答选民们的提问,而后者可能给他们带来最多的选票和金钱。(369页)
我想提出的是,管理人员是由理性的决策思想所驱动的个人这一概念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观点,因为它本质上是和权力问题联系在一起的。理性的神话观把组织视为这样一种场所,在这里技术问题成了关注的重点——如效率、生产率、资源分配、技术知识,等等。这一观点使得管理人员通过在这一理性框架内处理一切问题而处于支配的地位。管理人员通过在技术理性的范围内制定计划一切而维持着权力,并从而系统地把其他的组织观点排除在外。例如,把别的组织成员排除在决策过程之外被认为是正当的,理由就是没有几个人拥有为作出重要的决策所需要的技术知识或充足的信息来源。技术理性的意识形态从而提供了这样一种手段,通过立现存的权力结构得以维持和再现。
大多数的组织研究多少采用了这一管理观点,这不仅仅是因为其更感兴趣的是从管理出发的视角,更主要的是所谓的不带价值观的科学研究很容易受到居统治地位的管理层利益的同化。于是研究的问题从管理的角度提出,而研究的发现则用管理的语言予以表达(Goodall,1984)。作为组织形成的基本概念的理性问题至多只具很有限的适用性。如韦克(Weick,1979,21页)指出的,“理性至多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理解的”,而且受到个人的知觉和信息处理局限性的“制约”。不仅如此,从表面看来有理性的组织行为常常只是在回顾时才被赋予意义并被认为是有“理性”的;这说明了并没有(或至多只是有限的)先于存在的理性制定和指导组织活动。因此“组织往往羞于承认,他们的许多活动、包括事后重新建立的看上去颇为可信的历史以说明其如何发展达到今天的水平,尽管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历史导致今天的地位”(Weick
1979,5页)。因此组织形成的过程大多只是包括推算出组织形成是怎么回事,然后对其行为作出相应的调整。如果这样的行为被显示为是具有“理性”的,那就更好了。
那么,在假设有理性神话的前提下,在描述组织形成过程及其产物的特点方面有什么较为合适的方法呢?我在本书中提出的组织形成理论是颇为激进的,它直接指向传播和统治权力(霸权)之间的关系。我认为,这一关系与组织旨趣问题是密切相关的。简而言之,组织中权力的行使就是一个群体得以以自己的旨趣对其他群体的旨趣(需要、利害关系、世界观)进行框定。换言之,掌握权力的群体对组织的一切活动提供参照框架。据此,权力的使用与组织的意义形成密切联系在一起,而后者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传播过程的限定。解开这一传播、权力和组织形成之间的关系是本书余下部分的主要任务。
但是,在这里,为了集中讨论“意义形成”这一概念,我们需要稍稍作一回顾。这一概念为组织研究中一个较新的范式的发展提供了动力,后者一般被称为“解释”或“组织文化”说(Carbaugh,1982a;Frost等,1985;Putnam和Pacanowsky,1983)。这一理论把组织定义为文化,以此对组织成员参与共享的组织现实意义的创造方式进行检验。这样的研究一般把组织符号体系——神话、故事、传说、笑话、仪式、标识语等——作为组织现实的最清晰可见的体现表达。
尽管这一研究只是在最近几年里才蓬勃发展起来的,但它显然对组织和组织传播提供了一种与颇有定论的组织形成分析过程的理论不同的视角。真的,我并不认为组织文化概念为观察组织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论视角这一说法有什么夸张。“组织文化”的倡导者当然不会声称这个理论可以解决一切基本问题,或澄清所有模糊不清的组织问题,但他们确实认为该理论为检查组织行为提供了一种新的强大有力的概念。这里我的初衷是对这一理论的形成作一介绍,但更重要的是,我打算对被冠之以“组织文化”的观点构建出一个概念更清晰、更具深远意义的理论框架。
为了这一目的,我们可以提出三个问题,而且对这些问题至少可以给出部分回答。第一,提出组织的文化理论的动力是什么?第二,提出这一观点的基本理论原则是什么?第三,组织文化理论对传播和组织形成过程之间的关系作出了适当的概括么?
关于第一个问题,在目前组织传播的解释-功能论者的争论中的一个巨大讽刺是,在某一方面,这两个理论有一个共同的传统。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关于官僚政治的著述提供了一个基石,功能主义者在这之上建立了组织理性的模式。另一方面,韦伯的社会科学研究模式强调Verstehen(理解)是一种认识手段,在现代解释论者为检验组织而建立分析框架之前就已作出了类似的努力。令人遗憾的是,在该领域,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功能主义者对韦伯理论单方面的理解上,这一状况大多是由于帕森(Parsons)对韦伯研究的解释所引起的。于是,无论在哪方面,功能主义都被视为组织行为的“公认的观点”。只是随着欧洲理论传统融入美国的社会科学领域和美国符号理论的再发现,这一理论上的独霸局面才被打破了。今天,海德格尔(Heidegger)、舒茨(Schutz)、伽达默尔、哈贝马斯和其他持批判-解释论的学者的研究在美国的组织理论研究者中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响应。
在某一意义上,是对帕森的组织功能主义理论的日益增长的不满重新点燃了对解释理论的兴趣。尽管该理论在其他专业领域颇为人们熟悉,但在传播领域显然是个新现象。说实在的,迪兹(1973)关于把诠释学理论应用于传播研究的文章可说是涉足该领域的第一篇论文。但是,今天在传播专业中这样的文章比比皆是,说服着学者们对解释理论提供的各种参照框架进行探索,而且颇为突出的是,组织传播这一分支在这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庞迪(Pondy)、摩根(Morgan)、弗罗斯特、丹德里奇(Dan-dridge)(1983)、弗罗斯特等(1985)近来的著述,《管理杂志》(1985)和《行政管理科学季刊》(1983)的专刊明确证实了“组织文化”在怎样的程度上成了一个主要的理论集合点。
那么,解释理论能够向组织研究者提供什么实证主义和功能主义理论无法提供的东西呢?我不打算在这里对这两种理论作详细的比较,这方面在传播研究的文献中有许多很好的评论。但是,解释论者会提出,实证主义者主张发展中性的观察语言、预测和控制,作出类似法则的概括的倾向提供了一种不必要的、受局限的人类行为者的观点。这样一种知识概念是不能说明行为者从其由人所建构的社会现实中找出意义的过程的。例如,对一个组织的文化的理解并不依赖于对独立的、外部存在的现实的准确复现。相反地,它是一个显示某些组织实践为什么、以及怎样对其成员具有主体间的意义的任务。换言之,一个人是怎样对被叫做“组织形成”的过程赋予意义的?
康拉德(1985b)很好地对传统理论(功能主义)和解释理论之间的主要差异作出了总结,他提出了可以用来对组织研究进行评估的三个连续体。第一个连续体面对的是在正式组织中对传播过程进行概念化的方式。该连续体的一端把传播视为信息交换的过程,另一端则把传播视为符号意义体系的创造与维持。在过去,组织研究主要是对信息交换过程进行分析探讨;只是随着解释理论的兴起,传播的符号运用才开始受到组织研究学者的认真注意。第二个连续体面对的是研究者关于人们应该集中关注的交际相互作用的类型的假设。传统的研究始终把焦点集中在个人层次的相互作用上,例如,研究上司一下属关系。这类研究似乎与对组织中信息流动过程的关注密切相连。在另一端,近来的研究吸取了如吉登斯(Giddens)、伯恩斯坦(Bernstein)和克莱格(以及对韦伯的重新解释,见前述)等当代社会理论家的观点,对更具宏观性的问题进行探讨,如组织和环境之间的关系等。对更大的社会问题的关注把重心更放在以下方面,如权力、群体旨趣对意义形成的影响,以及为支持这些旨趣而对组织符号体系的运用和操纵等。康拉德的第三个连续体的焦点是“研究理论家和他们检验的符号行为之间的关系”(1985b,192页)。传统的研究采用了一种自然科学式的客观性立场,而目前的解释理论则支持对研究主题的积极卷人,其采用的呈现研究成果的方式模糊了艺术和科学之间的界线。帕卡诺斯基(Pacanowsky,1983)对一个小镇的警察力量类似小说般的介绍或许是这方面最极端的例子。
这三个连续体并没有作出全面概括,但是它们显示了功能理论和解释理论之间的主要差异,而我计划要做的是把后者作为检验组织的框架进行探讨。从这一研究角度出发,功能主义理论被视为在理论上和政治上具有先天的保守性,对组织研究的界限作了不必要的界定。从功能主义观点出发的理论未能对传播、意义和统治权力之间的关系提出适当的概括分析。
那么,组织研究的文化学说的基本理论原则又是什么呢?根据人种论的观点(Geertz,1973;Sanday,1979),组织形成的文化观点接受这一概念,即组织成员不断地参与到一个共享的组织现实意识的产生、保持和再现活动。从这一观点出发,研究人员对由组织成员共同努力带来的连贯的、经交感产生的组织现实的意义形成和产生的方式感到兴趣。焦点在于组织现实的自然出现的、不断发展的且往往是不很稳定的本质上。组织成员被视为不是具有相对直接的需要和明确目标的、完全理性的行为者,而是不断参与到对付一个模糊的信息环境过程中去的人们(Louis,1980)。这样一种组织概念对组织成员,或称社会行为者,在组织环境中的行为方式提供了深刻的分析,此外,它还提出了把组织视为社会文化环境的积极观点(Louis,1983)。在下一节,我将对文化概念作更详细的探讨,对它的某些基本假设进行分析并指出每一个假设的含意。最后,我想就文化概念提出一种更具批评性的观点,并提出将该概念更有效地应用于组织研究的一些方法。
关于组织文化的几种观点
有关组织文化研究的文献大多把阐明“组织形成”和“文化”之间的关系作为其主要任务之一。“组织形成”[organizing,与“组织”(organization)相对]被用来反映组织生活的不断发展的、自发的、具有一定过程的特征。通过组织形成过程,组织成员积极构建他们的环境。另一方面,“组织”这一词语表达的是文化理论家意欲避开的、多为静止不变、且已构建定型的组织特征。尽管这两个词语并不互相排斥(如我们在后面将看到的),但它们对组织传播的看法是大相径庭的。
一般来说,关于组织文化的著述可以分成两块,每一块反映的是组织和文化之间的不同关系。第一块可以被叫做“文化实用主义者”(Martin,1985,95页),他们信奉和积极提倡的是组织文化的管理和变革。这一公开的管理观点把文化视为是一个组织变量(一个组织拥有的什么),可以对它进行操纵以最大程度地适合组织的需要——一般来说变革的理由是在效率、生产率和工人的士气方面。对组织文化的操纵被视为通向更有效的管理的道路(Kropowski,1983)。彼得斯(Peters)和沃特曼(Water-man)的《追求卓越》(1982)一书介绍了公司成功的“七个简单的步骤”,该书是这一观点的大众化版本。这一理论所经常表现的机会主义倾向在萨瑟(Sathe)说的话中表达得很清楚:“对领导的挑战是从文化中获取收益,同时对文化中出现的与企业经营、组织和组织成员的需要不合拍的危险倾向保持警惕。”(1983,22页)
把文化作为组织变量的观点以组织的手段一目的、目的一合理性的理论为基础,该理论把重点放在对环境的控制上。这一对组织文化的控制被视为使经理人员对充斥公司生活的“社会潜流”保持警觉的一个重要手段。为了使组织保持最佳的效率和生产率,需要经理人员识别出“人们赋予其社会环境的想当然的和共享的意义”(Wilkins,1983a,25页),并且就这类共享的意义体系对组织气候的危害或有益的影响程度作出评估。
组织文化的这一实用主义观点看来有一个很明确的市场投向,可以说反映了对管理观点的重要性的重视。有人会提出,组织的文化理论广受欢迎是出于功能主义的立场,因为它向经理人员提供了对付目前许多组织面临的多元气候的有效手段。在此意义上,“文化”问题并不是简单地自发产生的,它大多是一个特定的市场经济的产物,在这个市场经济中,许多公司受到来自好几个方面的压力:如外国的竞争、股东、心怀不满的劳工、技术,等等。因此,对组织气候的管理使得经理人员对工作场所的“生活质量”问题引起更密切的注意,并设计出一种文化使之适应某一组织的需要(Sathe,1985)。
这样一种观点同时意味着,存在着一种把组织的所有成员的活动构成一体的同质文化。这种情况在某些组织中可能是确实的,但是大多数经理或许会认为,组织形成过程的主要产物之一是不一致的、多种多样的组织信仰和价值观的共存(“那些搞研究开发的小伙子似乎并不赞同责任心的观念。”)许多文化实用主义者承认这一原则,而且在认真研究能用于说明组织复杂性的结构繁复的模型。克雷夫廷(Krefting)和弗罗斯特(1985)举例说明了这一观点:
我们相信,通过管理文化来改变一个组织的努力会产生积极的而不是强加的结果,这样的努力产生的结果同样是有决定性的。由于文化管理的某些后果是无法预料的,因此组织文化的管理过程含有风险。在单一的组织环境中出现多重次文化时,面临的挑战会变得更大。因此,对文化的管理应作仔细考虑,实施应谨慎。(156页)
根据这一观点,不能为了管理旨趣的目的而对文化加以简单操纵。它是作为由社会建立的体验的复杂网络而存在的,这一网络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具异质性的组织意义结构。因此经理人员不能把某些形式的公司文化强加上去;他们能够做的只是把已经存在的文化的潜力引导出来并予以充分发挥。
组织文化的第二种立场为“文化纯粹主义者”(Martin,1985,95页)所接受,这个观点并没有把组织和文化区分开来。根据这一观点,一个组织并不拥有文化,它本身就是文化。组织文化的由社会构建的本质就是——它是由社会构建的。组织被视为并不拥有独立于由组织成员所创造的共享的价值观和意义体系的存在。据此,文化纯粹主义者认为谈论改变和操纵组织文化是不妥当的,这既是因为从概念上来说把组织和文化截然分开是有疑问的,也因为隐伏于文化操纵的企图背后的道德伦理是有疑问的。从文化纯粹主义者的观点来看,组织可以按不同方式定义如下:
由一群人所共享的一组理解或意义。意义在成员之间大体是不言而喻的,与特定的群体显然相关,而且是该群体所特有的。意义被传输给群体的新成员。(Louis,1983,5页)
文化作为一个基本的隐喻,把组织视为表达的形式,是人的意识的表现形式。……把组织作为文化的理解……和应用于科学界的范式的概念是颇为相似的。换言之,范式和文化都用来指世界观、有组织的思想方式,其中包括对是什么构成适宜的知识和合法活动的理解。(Smircich,1983b,
347-350页)
斯默西奇(Smircich)把文化等同于科学的范式概念的看法是尤为令人注目的,因为它提出了解释理论所关注的最基本的一个方面;对一个组织成员在一系列社会实践中的卷入对他或她的现实建构的影响程度的关注。通过把组织视为文化,组织研究人员试图对作为某一特定组织成员的个人想当然接受的规则体系。信仰价值观等进行解释说明。但是,作为一个组织的“成员”并不是很简单地接受一套特定的价值观和信仰;情形远非如此。它是对一种特定的生存模式的积极参与和创造;它包括一种看待世界的特定方式的形成,这种看法框定了组织行为并赋予其意义。从这一观点出发的研究,无论是理性的还是经验的,主要关注的是显示组织现实的主观间的和可协商的特征。据此,对下述观点常常持明确的否定态度,即组织是预先建构的,它有一个独立于其成员而存在的现实。此外,该观点认为,传统的实证论研究未能揭示社会行为者的世界观,因此必须由更为自然主义的方法所补充或取代(Evered和Louis,1981;Jick,1979;Van
Maanen,1979)。因此,“文化”这一概念的中心就是对组织中意义形成过程的关注,即,是什么使得组织的成员得以参与到可以被共同识别为“有意义的”或“合适的”行为中去?这一问题在下一节将作更详细的探讨。
意义形成和组织形成
在对“意义形成”的概念进行分析时,研究人员感兴趣的是在某一情境中某些行为和实践产生意义的方式。一个组织的成员对组织实践的解释并不完全是主观的和任意的;相反地,一个事件变得有意义的过程是扎根于、而且是受到主体间共享的推论和行为实践方式的制约的(Pacanowsky和O’Donnell-Trujillo,1983)。这样的方式类型被作为组织的文本而固定下来(Deetz,1982),以此而保证文化的继续繁衍。
主观间性的概念对理解组织(或任何社会集体)中意义形成的过程是很关键的,但同时它又是社会理论中使用最为泛滥的一个概念。一个常见的错误是把主观间性作为主观性的一个特例,即一个主观观点的客观化,在此过程中个人的体验为其他人所共享。事实上,主体间形成的意义的概念避免了自笛卡尔(Descartes)以来主宰西方思想的传统的主体客体的分裂。主观间性的概念以胡塞尔(Husserl)和海德格尔的现象论和更近的伽达默尔的诠释学理论为基础,认为意义产生于主体和客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意义不是个人意识的产物,也不是在研究对象中有待发现的什么。现象论和诠释学都认为意义的产生是因为社会行为者对世界抱有一定的意向,也因为这一意向要求对研究客体的意识,而该客体是有其本身的自主性和完整性的。换言之,意识的可能性要求对作为潜在的有意义的现象而呈现到社会行为者面前的客体具有的意识。
在应用于组织行为时,主体间意义的概念认为组织成员不断面临着这样一个信息环境,该环境对他们的组织形成过程的知觉发起挑战。对这一信息环境的处理包括在成员之间形成交感的意义,诸如对组织现实的共享的意义。一个被想当然接受的组织现实通过意义和无意义之间连续不断的运动而在组织中产生。换言之,社会行为者必须以他们已经知道的“有意义”的东西来框定模糊的信息。而这一模糊的信息反过来又悄悄改变着行为者对“组织现实”的知觉和定义。韦克(1979
Kreps,1982,1986)把组织定义为“不肯定性递减机制”的概念识别出这一来回往复的过程,显示了在相当程度上预测是一个功能运转健全的组织的必要组成部分。
因此,意义形成概念中蕴涵的是这一思想,即组织的成员和组织文化之间的关系根本上是一种交互关系。组织成员的行为框定着、同时也受到组织现实的框定(Berger和Luckmann,1971)。如杰利内克(Jelinek)、斯默西奇和赫希(Hirsch
1933,331页)指出的,“文化——作为社会现实的代名词——既是产物又是过程,是人的相互作用及其结果的促成者,由人们连续不断的相互作用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创造形成”。因此意义形成的过程是局部的、连续进行的,而不是整体的、一蹴而就的。被认为是“真实”的事物是需视社会行为者和组织环境之间不断变化的关系而定的。
但是,同样很明确的是,整个意义形成过程为组织成员创造出一个很客观的、有形的结构。每个正式的组织所形成的“组织意识”不仅仅是存在于人们头脑中的东西;它还在组织每天的实践中体现出来。这些天天展现的实践活动尽管由组织成员自己感受出其意义,但它们同时有一种客观化的、而且显然独立于组织成员的意义。社会成员对他们来说是真实的事物——而不是对他们认为的自己的意识的产物作出反应。
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史密斯(Smith)和艾森伯格(Eisenberg,已付印)对迪斯尼的雇员在谈论他们的组织时使用的隐喻提供了有趣的分析。例如,他们揭示经常使用的“戏剧”隐喻体现了迪斯尼乐园提供的“表演场面,对真实世界的逃避”的功能(8页)。因此在迪斯尼乐园的“角色”是由“脚本”谨慎确定的,穿着的制服被视为“戏装”。史密斯和艾森伯格显示了,迪斯尼乐园作为家庭娱乐活动的主题逐渐融入到雇员对组织的知觉之中,由此雇员的角色变成了家庭成员的角色。当迪斯尼乐园遇到财政危机,准备削减雇员的工资和福利待遇时,有许多雇员为管理层采取这样的企业行为感到震惊。对他们来说,迪斯尼作为家庭的概念不仅仅是谈论组织的一种方式——它构成的是组织现实。他们就是如此体验这个组织的。有趣的是,公司管理层在解释工资削减措施时试图借用这一“家庭”隐喻来避免雇员认识上的冲撞:
根据管理层的说法,家庭生活有时会是很艰难的,关系密切的家庭为了生存必须作出牺牲。这一(吸取家庭隐喻的)努力没有真正产生结果,而对管理层来说变得越来越明显的是,他们面临的财政危机要求在迪斯尼乐园作出某些长远的变动。(Smith和Eisenberg,12页)
这一例子强调了在现实世界中对意义形成过程的讨论作出定位的重要性[虽然迪斯尼乐园有其raison
d’etre(存在的理由)]。组织成员的日常活动是组织现实的媒介和产物。组织对其成员具有意义是因为这些活动既与“什么是现实”的知觉相“吻合”,同时又是现实可见的、实际的表达。因此组织通过成员的行为以及成员对该行为的谈论的文本而存在。
在本章下一节我想专门探讨组织传播的过程。从组织文化的角度看,传播是形成组织现实的过程的一个内在部分;在实际意义上,传播就是文化。在进行围绕这一领域的研究时,我将讨论组织的符号体系而不是组织传播。对传播的符号体系作出定义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但它指的显然不仅仅是信息的交换。我把“符号”用来指某种信号(无论是言语的、行为的还是物质的)指称事物的能力而不是其本身。一个特定的符号体系的意义是通过某一语言社区形成交感意义的能力而来的。在后面我还将显示“符号”并不等同于“抽象”。对我的讨论来说,重要的是,组织符号体系,尤其是话语,具有一种在人的主观性(意识)的构成中起着积极作用的物质现实。
文化和组织符号体系
符号结构在组织文化形成中的意义已广为人们所接受(Daft和Wiginton,1979;Frost等,1986;Pondy等,1983)。目前对组织文化的研究大多是以这一前提为基础的,即作为社会行为者的组织成员通过各种形式的组织符号体系而积极参加组织现实的建设。调节和构成组织形成过程的规则、信念、态度和价值观主要通过组织符号体系的使用而得以保持和再现。例如,丹德里奇,米特洛夫(Mitroff)和乔伊斯(Joyce,1980)就认为:
“组织符号体系”指的是一个组织的这些方面,其成员通过对它们的使用而显示或使得组织中固有的无意识感情、形象和价值观能被理解。符号体系表达的是一个组织的基本特点、思想意识和价值观。在使得这一特点被人理解的过程中,符号可以强化它或使它受到批评和修改。(77页)
这一观点在符号和组织形成过程的关系研究中颇有代表性。但是,上面引用的这段话使人对这一关系中固有的复杂性的某些方面产生误解。例如,其中的主要问题之一是,在何种程度上组织符号体系可以被认为是组织现实的一个内在方面?是否有一种组织现实独立存在于其符号结构之外,抑或组织现实和它的符号表述基本上是同义语?这一问题对本书有重要的意义,因为它决定了组织符号体系在组织中的意义体系、权力结构等等的形成中的重要性和中心地位。
较为普遍的看法似乎站在对符号和现实的关系的表述观点一边;就是说,符号在本质上被认为主要是描述性的,只是对独立于符号形式之外的已经存在的现实的体现。从这一观点出发,符号的作用主要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使社会行为者预先适应于对现实、组织态度、信念、价值观等等的某一种解释,一般来说在社会行为者和其行为发生的社会体系之间起到了建立关系的作用。
这一观点的产物之一——至少在传播研究领域是如此——是把传播视作符号活动、然后把信息视为这一活动的产物的倾向。换言之,传播活动被视为包含两个有明显区别的活动:传播的机械行为,以及收集其中提供的信息的过程。例如,在最近出版的一本组织传播教材中,克雷普斯(Kreps,1986)就通过下面这段话隐约表示了这一观点:
传播是人们从事的帮助解释和影响其社会世界的符号活动。通过传播,他们从自己所处的环境中收集原始数据并把它们处理成信息,这一对传播的解释结果帮助他们理解复杂多变的现象并加强对生活的预测能力……信息是从人们创造的意义中获取的相关信息。(13页)
克雷普斯强调这一与分为传播、信息和组织三层次模型的分离,该模型主要建立在此概念上,即传播过程本身多少是与理解和意义形成得以发生的手段——或至少是它的一部分——相分离的。再则,这一观点把符号活动(传播)视为在意义形成中起着表述的作用。
我想提出的是,这一把传播和信息一再拆开的做法根本上是一种武断的区分,这转移了对一个需要予以审视的更重要的问题的关注;它就是符号活动和解释及意义形成过程之间的内在联系。大多数组织理论家欣然接受符号和意义之间的联系的观点,但同时他们和克雷普斯一样,坚持在传播行为和意义形成的过程之间划出明确的界线;在大多数情况下传播被视为通向信息(加之于接受者头脑中的意义)的管道而不是意义形成的场所(Reddy,1979)。
我的作为符号的传播的概念以诠释学和现象学理论为基础,在米德(G.H.Mead,1967)和休·邓肯(Hugh
Duncan,1968)的著述中都有过阐述。它对组织形成过程和传播过程相关联的程度提供了更为明确和必要的检验。此外,我所提出的观点对组织中符号形式和权力结构的结合的关系给予了相当的强调。符号、意义和权力之间的关系一再是个受到忽视的研究领域。我想把焦点直接放在作为符号的传播和组织现实的产生、保持和再现的关系上。我的最基本的前提是,意义是在传播中产生的。这是说,意义既不是通过传播而传递的,也不是个人的解释或在社会相互作用之外的客观存在的实体的产物。在一个组织情境中,传播是意义得以形成并随着时间而沉淀积累的过程。传播——作为社会构成的一种形式——促成意义的形成,而后者随着时间变成习惯化以后就提供了共同体验的基础,这一共同体验给了组织成员的组织形成行为一个情境。因此传播并不简单的是信息的载体,它正是组织形成的概念借以获得交感意义的过程。因而组织形成在组织成员之间的传播行动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着。
迪兹(1982)明确指出了传播在组织形成过程中的中心地位:
在所有的社会构成形式中,语言具有一种特别的地位。其他一切社会构成形式可以被转化为语言……不仅如此,每一种知觉都有赖于使其有可能(被表述)和有意义的概念工具,而这一概念工具即存在于语言中。说话和书写不仅仅是个别意义的表达手段;它们把每一种知觉连接起来构成一个更大的意义系统。一个组织中的概念特征体现在口语和书面语的体系中。因此说话和书写就是认知(的过程)。(135页)
尽管语言和传播并不完全一样,但我认为说话和书写在组织中是主要的传播方式。在以后几章我将把组织叙述作为构成组织成员现实的主要的符号结构进行介绍。
让我对目前在组织符号体系领域进行的研究作一概要介绍,在这以后我将指出,组织传播的符号体系是怎样被结合到我的总体理论框架中去的。
在有关组织符号体系的著述中,对组织符号体系的理论一般采取了一种描述的立场,大多对组织成员日常行为中显示的共享的符号体系进行调查。这一观点的主要前提是,符号体系是组织结构的最明显的表示——它们反映了使得组织能顺利发挥功能的无意识的、被当然接受的规则体系。
例如,斯科佩克(Skopec,1982)认为,一个文化(与任意的个人的组合相对)存在的最明显的标志是“独特的或具有特异性的言语形式”的使用。斯科佩克提出,这样的“组织文化的言语表示”可以在言语的三个层次上予以区分:话语、意义和解释。换言之,一个组织文化至少需要一种有特征的话语方式;文化的第二个更明确的指示是组织成员给这样的话语赋予特定的、一致同意有效的意义;其次,外来者对组织事件的解释所引起的组织成员的反应的一致性程度是组织文化存在的最明显的证据。
有关此专题的著述的任务之一是对符号体系和组织文化的关系的界线条件作出区分——什么样的组织现象可以被称为具有合理的符号价值?理论家们的一致看法是,要具有某种符号意义,这样的组织现象必须至少在一部分组织成员中具有共享的、交感的意义。例如,卡博(Carbaugh,1982b,10页)提出,组织的文化理论的主导问题应该是,“在工人的日常交际活动中构成和揭示了什么样的共享的符号和意义体系?”(强调他的观点)。其他研究人员采取了相似的立场(Manning,1979;Pettigrew,1979;Smircich,1983a;Wilkins,1983a,b)。因而斯默西奇(1983)对一家保险公司的人种研究试图显示“组织怎样作为共享的意义体系而存在,并点明共享的意义发展以及通过符号过程得以持续的方式”(55页)。
当然,“符号”的概念是一个通名,它未能揭示体现绝大多数组织特征的符号体系的复杂本质。根据韦克的必需种类法则,一个组织的结构复杂性程度和符号复杂性程度是互补的。因此对组织符号体系的讨论必须反映这一复杂性。例如,丹德里奇、米特洛夫和乔伊斯(1980)提出了一个包括符号的类型和功能的符号矩阵。符号的三种类型是:言语类,包括神话、传说、故事、标语、笑话和流言等;动作类,包括仪式、聚会、饮食、休息活动和习惯等;以及物质类,包括地位标志、成果作品、标识物、奖励品、徽章等。每一类符号都在描述、能量控制和系统维持等各层次发挥功能。因此,作为组织生活某一特别方面而表达的、不断讲述的故事可能起着描述功能(提供信息和会引起同感的体验),能量控制功能(加强或减弱成员之间的紧张气氛),或通过把该符号作为某些行动(兼并,裁员等)的理由使用而促进系统的保持。
同样地,马丁、费尔德曼、哈奇和西特金(Martin,Feld-man,Hatch
Sitkin,1983)对组织故事的分析明确显示,组织生活的复杂性和矛盾/紧张状况至少部分地是通过组织成员在构成组织活动的意义过程中所编的大量故事而得到处理的。例如,大多数组织的建构过程包含着平等和不平等的矛盾——组织常常是在对平等赋予重要价值的社会中发挥功能的有层次、有权威的结构。这一矛盾常常通过组织成员讲述地位低的雇员(甲)面临不利情况解决困难问题;(乙)在组织中地位飞速上升;或(丙)在与上司的争执中脱颖而出等等的故事而得到解决的。例如:
在12岁时,德普雷离开了肯塔基州卡温顿市的学校,到一家保险公司做办公室勤杂员,工资一周一美元。他干这一活儿是因为生活所迫,在申请加入宝洁公司之前还做过其他两三个工作。他在1905年受雇于宝洁公司财政部门任办公室勤杂员,工资一周4.5美元,不久被提升为出纳员。在这个岗位上他开始引起托马斯·贝克的注意,后者是当时公司新成立的肥皂批量销售部门的负责人。贝克对德普雷善于待人的风格留下深刻印象。“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付钱给人时总是脸带笑容的出纳”,他说。1909年当贝克的部门需要配备一个推销员时他想到了这位态度和气的年轻人。从这时开始,德普雷的职位得到飞速提升,到1917年库珀·普罗克特任命年仅32岁的德普雷为公司销售总经理。(Martin等,
1983,442页)
这一霍雷肖·阿尔杰式的和其他类型的组织故事向成员提供的是组织口头传说的意义——一种对在组织内什么事是可能做到的(如果并不一定的话)感觉。从根本上来说,故事帮助向成员提供一套组织形成的边际条件;它们形成这样一种情境,在这之中可以就合适的及不合适的组织行为进行选择。在平等和不平等之间的紧张状况下,上面所引述的故事帮助组织成员对付他们在工作中可能会碰到的不平等现象。这样的故事昭示了雇员得到提升的可能性,与此同时则为工作情境中的不平等现象进行辩护。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具有积极的道德意义(“好好干,你会大有前途的”),而且如马丁等指出的,有许多故事直接反映了组织中消极的方面,使得成员对组织现实的阴暗一面预先有所了解:
哈里是个中层官员,他的头衔是一个大的政府机构政策部门的“行政和预算部门主任”。当新的顶头上司上任就职时,该部门的重组开始了。重组结束后,哈里来到了一个新的工作岗位——读读剪报,把报上与本部门业务有关的材料划出来。(Martin,1983,442-443页)
强调这两类——说实在是所有的——故事的主要之点是,不应该把它们只看成为组织成员的信息管道。故事讲述的不仅仅是组织中发生的情况;相反地,应该从它们对组织成员的知觉环境的形成作用角度进行分析。换言之,它们在组织现实的形成和再现中起着根本的作用。
上面介绍的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它们把组织现实和符号使用的类型和功能密切联系在一起——不同的符号体系以不同的方式构成组织现实。近年来对隐喻的研究引起了人们对组织语言和组织现实之间的“相称性”的相当兴趣(Deetz,
1986;Koch和Deetz,1981;Deetz和Mumby,1985;Pondy,1983;Smith和Eisenberg,1985)。近来对隐喻的研究认为,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文字语言的风格修饰,它实际上构成了社会行为者的体验(Lakoff和Johnson,1980a,b)。迪兹(1986)和迪兹与姆贝(1985)提出,组织中使用的某些隐喻可能鼓励某些形式的组织建构。为简单地表示这一关系,军事方面的隐喻可体现结构严密的正式的组织,而家庭和有机体方面的隐喻可能用来代表更为灵活的体系。无论怎样,可以说在隐喻和组织结构之间存在着一种交互的关系。这就是说,某一特定的组织可能用某些隐喻来谈论其自身,而同时这些隐喻又起着形成和再现它们所描述的组织结构的作用。因此,符号调节、而且构成着组织现实。这里十有八九会出现的情形是,不同的、而且常常是矛盾的隐喻结构都争着希望被接受为组织的支配观点的表达语。记住这一点,对一个组织的符号体系的控制对组织中的权力旨趣就具有极大的重要意义。
庞迪(1983)明确指出了研究组织语言的隐喻结构的重要性,他说:
(这一研究的)中心假设是,在组织的对话中隐喻的使用在帮助组织参加者把意义注入他们的组织体验和解决明显的矛盾冲突中发挥着必要的作用,而这一意义的注入和矛盾的解决就是组织形成的一种形式。在这一意义上,隐喻的使用有助于把组织结合起来,有助于把它的各个部分连结成有意义的整体;就是说,隐喻在参加者的头脑中帮助把有关情形中的客观事实组织起来。另一种假设是,关于组织的客观事实的形成是受到基本隐喻的指导的。就是说,隐喻既是情境的模式又为情境树立了模式。(157页)
“明显的矛盾冲突”的解决是隐喻在组织形成过程中的中心作用。隐喻并不简单地作为一个“歧义消除机制”起作用,而是除此之外还担负着使组织的某些方面大大突出、同时使其他方面在认知和经验上进一步退居次位的任务。这样一来,原来显得颇为复杂的组织结构变得有秩序了,从而大大推动了组织成员的意义形成过程。前面讨论的“独特性矛盾”显示了故事可以发挥同样的作用:复杂而具有潜在矛盾的组织问题可以通过相对而言较为直接的、同时具有高度适应性的、故事体的“模板”得到解决,通过这类“模板”组织成员从而得以建立他们的知觉。
尽管隐喻和故事都具有这一简化的特征,但同时它们也具有把组织意义体系转化为客观结构的功能。例如,组织等级体系的概念是一个广为接受的关于组织的“已知的事实”,尽管它是一个不一定成为组织结构内在部分的社会构成。但是,这类构成的客观的、被当然接受的性质是由组织中谈话的结构方式所形成和强化的。因此,诸如“组织是军队”的隐喻包含着强烈的“服从命令,遵守纪律”的知觉倾向,其关键点是使得等级体系的概念具体化,使人们对把它视为组织形成过程的区别性特点预先有所认识。在这一看法形成后,等级体系成了一个具体的结构并独立于那些在其中发挥作用的人们而存在。这样一种对人的结构构成的认识必然限制了组织变化的范围。
建立一种新的组织文化观点
本书中采纳的观点是一种对社会现象的以意义为中心的解释观。这种观点是组织文化研究的一个明显特点(尽管它有多种形式),它在本书后面的讨论中仍将居于中心地位。下面,我想对这一以意义为中心的观点在本书后面的理论探讨中与其他方面的关系作一解释。
组织的解释理论的主要问题之一是它往往倾向于以描述为主,缺少一种批评的成分。解释理论的主要目标是提出一个人们形成和保持社会现实的共享意义的方式。换言之,为什么一个组织的(做法)对在其中工作的人们是有意义的?从这一中心问题出发就引出了其他问题,如组织文化变异的程度,对文化应如何开展研究,研究人员对文化进行干预的道德问题,等等。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这些问题都是重要的,但应把它们放在或许可被叫做组织文化的“深层结构”中进行观察分析。
深层结构的概念提供了一种对组织中的符号体系和权力之间的关系进行检验的方法。基本说来,“深层结构”指的是一个社会集体的基本的理性体系;它是组织的一部分,向人们提供了什么是合适的和不合适的组织行为的意识。简单来说,它是一个框定组织成员的知觉的实用逻辑。康拉德(1983,187页)把深层结构和权力联系起来,他提出“权力的深层结构是界定和稳固一个社会或组织的界线。它们是与权力相关的组织现实。如果没有它们,那就只有个人的集合体,而不是其成员以稳定的、可预测的、并以同步方式行动的社会集体”。
我在这里要提出的是,深层结构并不是一个可容易识别的组织现象,而是在组织的两个层次间的一种关系。图1显示了这一关系。表层代表的是组织成员的日常活动;正是在这一层次,组织的意义结构以故事、笑话、仪式、行动等方式显示自己。组织的基础结构由组织中的各种权力旨趣、组织运用的技术体系、经济资源的供应和充足程度,以及组织内劳资关系结构等所构成。
表层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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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行动/欲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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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换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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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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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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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旨趣,技术,经济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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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表层结构和基础结构之间的思想意识调解
在这一情境中,深层结构的概念在两个层次之间起着调解的功能——它提供了通过其自身在组织旨趣、技术等等之间形成一致关系的手段和这一结构用符号表示的方式。前面介绍的迪斯尼乐园话语这一隐喻结构的例子就显示了这一点。戏剧和家庭隐喻的使用发挥了表达组织的思想意识/理性方式和同时充作使得思想意识得以构成和框定的手段的双重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组织理性的继续不断的保持和再现使得组织的权力旨趣和组织被谈论的方式之间产生了一种“相称性”——家庭隐喻有助于维持一种家长式的权力结构(沃尔特作为一家之长),而戏剧隐喻则显示了雇员在保持由迪斯尼乐园所创造的幻觉中所起的作用的重要性(这一幻觉是公司的成功和利润产生的基础)。
总结和结论
本章讨论了组织文化问题,并就组织形成的意义为中心的理论对组织建构现象的分析方法作了介绍。我们提出,一个关于传播和组织形成的关系的有说服力的理论必须超越把传播、信息和组织视为概念上互相分离的观点。相反地,传播必须被视为组织结构和现实由此而得以产生和再现的手段。换言之,组织是通过在传播中产生的意义的表达而建立的。
我们还进一步指出,符号传播和组织之间的关系是通过组织中的权力结构进行调节的。权力旨趣框定了组织构建现实的方式;传播的功能既是构建这一现实,又是再现现存的组织权力结构。在这一意义上,传播和发展中的组织权力旨趣结构之间存在着一种交互关系。
本书后面各章将对组织文化概念作详细探讨,我们的重点不是放在对文化的表层特点的描述上,而是试图对作为符号和思想意识的传播和权力旨趣结构形成之间的关系提供有深度的解释。我们应该提出这样一种组织观点,它既和组织文化理论紧密相连(其重点在作出解释分析),但又开拓其视野范围,承认思想意识和权力对组织现实的产生的广泛影响。这一观点的动力来自现代社会思想的批评理论;诸如尤金·哈贝马斯、路易斯·阿尔都塞、斯图尔特·霍尔和安东尼·吉登斯等理论家们的研究将在以后各章的理论探讨中广泛涉及。
我在第二章要讨论的是旨趣的概念。我将主要依据哈贝马斯的研究,提出一种作为知识的社会基础的观点。即是说,行为者形成社会现实意识的程度完全是由人的旨趣结构所决定的。这一关系,以及它对组织文化理论的意义,将在第二章中详加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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