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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培根《新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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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51-70

五一

    人类理解力依其本性倾向于作些抽象而赋予流逝的事物以一种本体和实在。但是,把自然化成一些抽象实不如把自然析为若干分子为合于我们的目的,如比其他学派探入自然较深的德漠克利塔斯②学派就曾是这样做的。我们所应注意的对象,与其是法式,不如是物质,不如是物质的结构和结构的变化,不如是单纯的活动,③不如是活动或运动的法则;因为法式只是人心的虚构,④除非你管活动的那些法则叫作法式。

① 本条为二卷二至七各条对隐秘过程和隐秘结构的论述准备了张本。——译者

② 古希腊哲学家,唯物论者(公元前四六○年生)!最著名的学说为原子论。与一卷五七条合看,可看到培根对这个学派的全面评价,从而理会培根自己研究自然的态度。——译者

③ 拉丁本原文为actus purus,英文本在这里译为simple action,在一卷七五条又译为pureact,我统一地译作“单纯活动”。克钦注释说,所谓单纯活动,是指一物体在自身之内由自身所作的活动或进展,如植物的生长就是。——译者

④ 培根之使用法式(form)一词,他自己在二卷二条中说,“是因为它沿用已久成为熟习之故”,在二卷一七条中又警诫人们,“不要把我所说的话应用到他们的思辨迄今所想惯的那种法式上去”。于是同一“法式”之名,在培根用来就有两种迥不相同的意义:有时就是所谓“沿用已久”,“人们所想惯”的那种“法式”(而这又是培根所要否定的),有时则是他自己所讲的具有特定意义的“法式”。他在这里以及在别处所否定的,诚如弗勒所指出。是象柏拉图所讲的idea(理念,或译理型)那种东西,即“那种在物质上不是全无界定就是界定不当的抽象法式和理念”(见二卷一六条);他更反对“法式产生存在”的意见,认为那是人心本身的一个错误(见二卷二条)。至于培根自己所讲的法式(在哲学术语上称为“培根式的法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则是“绝对现实的法则和规定性”,是物质中的单纯性质和单纯活动的法则,是“事物的真正区别性”,是“真正的种属区别性”。参看一卷六六、七五、一二四,二卷一至二○各条,特别是二卷一七条。——译者

五二

    综上所述,我所称为族类假象的假象就是这些样子。它们或则起于人类元精本质的齐一性,或则起于它的成见性,或则起于它的狭窄性,或则起于它的不知罢休的运动,或则起于情感的注入,或则起于感官的不称职,或则起于感受的样式。

① 上文第四五条指出“人类理解力依其本性容易倾向于把世界中的秩序性和规则性设想得比所见到的多一些”,这里进一步说明这种本性的根源是在人类元精本质的齐一性。培根在“Advancement of Learning”一书中说过:“由于人的元精具有乎匀和划一的本质,所以往往就自然中设想出并杜撰出较实际为大的平匀性和划一性”,这话可资参证。——译者

五三

    洞穴假象起于各个人的心的或身的独特组织;也起于教育、习惯和偶然的事情。属于这一类的假象,数目是很大的,花样是很多的;我将仅举那搅浑理解力最甚和最须指出加以警惕的几条为例。

五四

    有些人留恋于某种特定科学和思索,这或则由于他们幻想自己就此成为有关的著作家和发明家,或则由于他们曾在那些东西上面下过最大的苦功,因而对它们有了极深的习惯。这类人若再从事于哲学和属于普遍性质的思索,则会在服从自己原有的幻想之下把这些东西加以歪曲和色染。在亚里斯多德那里就特别可以看到这种情况,他把他的自然哲学做成只是他的逻辑的奴隶,从而把它弄成富于争辩而近于无用。又有一帮化学家从火炉中的少量实验就建立起一个异想天开的哲学,仅以少数参考事物为骨架;②又如吉尔伯忒,他也是在十分辛勤地致力于磁石的研究之后一下子就进而建造了一个合于自己所心爱的题目的整个学说体系。③

① 关于培根对亚里斯多德的意见,参看一卷六三、六七条以及一卷一一至一四关于批评旧逻辑的各条。——译者

② 参看一卷六四、七○条。——译者

③ 吉尔伯忒(William Gilbertof Colchester)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和詹姆土一世的御医,著有《磁论》(De Magnete)一书(一六○○年出版)。克钦引海兰姆(Ha11am)的话说,吉尔伯忒的《磁论》“集合别人关于这个题目的所有的知识,而他同时就成了英国实验哲学之祖”(见海兰姆所著《欧洲文学史》第二卷第二部第七章第二一节)。

    培根在本书中许多地方(一卷六四、七○,二卷三五诸条)讲到他,总是指责他所用方法的狭隘性。英译本原注就此评论说,实则“他的《磁论》一书经得起科学的考验,比培根自己的多数科学揣想还强得多”。克钦亦指出,吉尔伯忒是考伯尼(Copernicus)体系的坚强支持者,还远远走在培根之前。克钦说,“他的错误(假如可以算是错误的话)乃在过多地自缚在磁力这一个题目上,而又倾向于期待从这里得到过大的结果”。克钦又提到,伽利略在其第三篇对话中讨论到吉尔伯忒的体系时,亦是带有很大敬意的。他还指出,培根在“De Augmentis Scientiarum”一书第三卷中却亦承认了吉尔伯忒应得的赞扬。——译者

五五

    涉及哲学和科学方面,不同的人心之间有着一个主要的也可说是根本的区别,这就是:有的心较强于和较适于察见事物的相异之点,有的心则较强于和较适于察见事物的相似之点。大凡沉稳的和锐利的心能够固定其思辨而贯注和紧钉在一些最精微的区别上面;而高昂的和散远的心则善能见到最精纯的和最普通的相似之点,并把它们合拢在一起。但这两种心都容易因过度而发生错误:一则求异而急切间误攫等差,一则求闲而急切间徒捉空影。

五六

    还可看到,有的心极端地崇古,有的心则如饥如渴地爱新;求其秉性有当,允执厥中,既不吹求古人之所制定,也不鄙薄近人之所倡导,那是很少的了。这种情形是要转为有大害于科学和哲学的;因为,这种对于古和新的矫情实是一种党人的情调,算不得什么判断;并且真理也不能求之于什么年代的降福——那是不经久的东西,而只能求之于自然和经验的光亮——这才是永恒的。因此,我们必须誓绝这些党争,必须小心勿让智力为它们所促而贸然有所赞同。

① 参看一卷八四条。——译者

五七

    专就自然和物体的单纯法去思索自然和物体,这会使理解力破碎和散乱;专就其组合与结构去思索,则又会压垮理解力而使之融解。这种分别在刘开帕斯(Leucippus)②和德漠克利塔斯学派与其他哲学相比之中就可看得清楚,那一学派是如此之忙于分子,以致很少注意到结构;其他学派则迷失于赞叹结构,以致没有钻到自然的单纯的东西。因此,这两种思辨应当交替见用,俾使理解力既能深入又能概括,俾使上述那些不利之点以及由之而来的一些假象得以避免。

②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约四五○年生),阿勃德拉学派(school of Abdera)的创始人,首创原子论;德谟克利塔斯则是这学说的主要阐发者。——译者

五八

    综上所述,洞穴假象大部分生于几种情况:或则先有一个心爱的题目占着优势,或则在进行比较或区分时有着过度的趋势,或则对于特定的年代有所偏爱,或则所思辨的对象有偏广偏细之病。这些就是我们为要屏绝和剔除洞穴假象而应在思想上有所准备和加以警戒的,概括他说来,凡从事于自然研究的人都请把这样一句话当作一条规则:——凡是你心所占所注而特感满意者就该予以怀疑,在处理这样问题时就该特加小心来保持理解力的平匀和清醒。

五九

    市场假象是四类假象当中最麻烦的一个,它们是通过文字和名称的联盟而爬入理解力之中的。人们相信自己的理性管制着文字,但同样真实的是文字亦起反作用于理解力;而正是这一点就使得哲学和科学成为诡辩性的和毫不活跃的。且说文字,它一般地既是照着流俗的能力而构制和应用的,所以它所遵循的区分线也总是那对流俗理解力最为浅显的。而每当一种具有较大敏锐性或观察较为认真的理解力要来改动那些界线以合于自然的真正的区划时,文字就拦在路中来抗拒这种改变。因此我们常见学者们的崇高而正式的讨论往往以争辩文字和名称而告结束;按照数学家们的习惯和智慧,从这些东西来开始讨论本是更为慎重的,所以就要用定义的办法把它们纳入秩序。可是在处理自然的和物质的事物时,即有定义也医治不了这个毛病;因为定义本身也是文字所组成,而那些文字又生出别的文字,这就仍有必要回到个别的事例上来,回到那些成系列有秩序的事例上来。关于这一点,等我讨论到形成概念和原理的方法与方案时,我立刻就会谈到。

六○

    文字所加于理解力的假象有两种。有些是实际并不存在的事物的名称(正如由于观察不足就把一些事物置而不名一样,由于荒诞的假想也会产生一些“有其名而无其实”的名称出来);有些虽是存在着的事物的名称,但却是含义混乱,定义不当、又是急率而不合规则地从实在方面抽得的。属于前一种的有“幸运”、“元始推动者”、“行星的轨圈”②、“火之元素”③以及导源于虚妄学说的其他类似的虚构。这一种的假象是比较容易驱除的,因为要排掉它们,只须坚定地拒绝那些学说并把它们报废就成了。

① 克钦引《新工具说明》中的解释说:徒勒梅(claudiuSPto1emy)的天文学体系设想,有一个至大无外的圈子或空球,把一切圈子也即行星和恒星的各个轨圈都包收在内,它自己带动着所有这些圈子每二十四小时绕行地球一周;它就叫作“原始推动者”。——译者

② 克钦注释说:据设想,这些轨圈乃是实在的晶样的圈子,众星都安置在里边,在行星的那些圈子外边还有一个圈子,所有的恒星都系在上面,弥尔顿(JohnMilton)有诗道:“那些恒星,固定在它们那飞行的轨圈中”。见《失乐园》第五卷一七六行。——译者

③ 参看一卷四五条和注。——译者

    至于后一种,即由错误和拙劣的抽象而发生的那一种,则是错综纠结,并且扎根很深。请以“潮湿的”这样一个词为例,试看它所指称的几个事物彼此间有多少一致之处,就会看到“潮湿的”一词乃只是这样一个符号,被人们松散地和混乱地使用着;来指称一大堆无法归结到任何一个恒常意义的活动。它可以指称一种容易把自己散布于任何其他物体周围的东西;也可以指称一种本身不定而且不能凝固的东西;也可以指称一种易向各方缩退的东西;也可以指称一种容易把自己分开和抛散的东西;又可以指称一种容易把自己联结和集合起来的东西;它还可以指称一种易于流动并易被开动的东西;还可以指称一种易于贴附他物而把它浸湿的东西;也还可以指称一种易于做成液体或本系固体而易于溶化的东西。这样,当你来使用这个词的时候,如用这一个意义,则火焰可以说是潮湿的;如用另一个意义,则空气可以说不是潮湿的;如再换用一个意义,则微尘可以说是潮湿的;如另换用一个意义,则玻璃亦可说是潮湿的。在这里,我们就很容易看出,原来这个概念只是从水和一般普通液体抽象而得,并未经过什么适当验证的。

    不过文字中的歪曲性和错误性是有若干不同程度的。错误最少的一类之一是些实体的名称,特别是那最低一种的并经很好地演绎而得的名称“白垩”和“泥”这概念就是妥当的,“地”这概念就是不妥当的);错误较多的一类是关于活动的字眼,例如“生成”、“坏灭”、“改变”等等;至于错误最甚的则是关于属性(作为感官的直接对象的属性除外)的字眼,如“重”、“轻”、“稀”、“浓”之类。不过在所有这些情形当中,总有一些概念必然比另一些概念略好一点,这个差别是与人类感官所接触事物的丰富程度的不同成比例的。

六一

    剧场假象不是固有的,也不是隐秘地渗入理解力之中,而是由各种哲学体系的“剧本”和走入岔道的论证规律所公然印入人心而为人心接受进去的。若企图在这事情上进行辩驳,那是与我以前说过的活相违了——我曾说过:我和他们之间既在原则上和论证上都无一致之处,那就没有辩论之余地。而这样却也很好,因为这样便不致对古人的荣誉有所触动。古人们并未遭受任何样的贬抑,因为他们和我之间的问题乃仅是取径的问题。常言说得好,在正路上行走的跛子会越过那跑在错路上的快腿。不但如此,一个人在错路上跑时,愈是活跃,愈是迅捷,就迷失得愈远。

    我所建议的关于科学发现的途程,殊少有赖于智慧的锐度和强度,却倒是把一切智慧和理解力都置于几乎同一水平上的。譬如要画一条直线或一个正圆形,若是只用自己的手去做,那就大有赖于手的坚稳和熟练,而如果借助于尺和规去做,则手的关系就很小或甚至没有了;关于我的计划,情形也正是这样。②但是,虽说针对某种特定对象的驳斥实属无益,关于那些哲学体系的宗派和大系我却仍须有所论列;③我亦要论到那足以表明它们是不健全的某些表面迹象;④最后我还要论列所以发生这样重大的立言失当和所以发生这样持久而普遍一致的错误的一些原因。⑤这样,可使对于真理的接近较少困难,并可使人类理解力会比较甘愿地去涤洗自身和驱除假象。

① 参看一卷三五条。——译者

② 参看一卷一二二条。——译者

③ 见一卷六二至六五条。——译者

④ 见一卷七一至七七条。——译者

⑤ 见一卷七八至九二条。——译者

① 参看一卷七○条末尾。——译者

六二

    剧场假象,或学说体系的假象,是很多的;而且是能够亦或者将要更多起来的。迄今多少年代以来,若不是人心久忙于宗教和神学;若不是政府,特别是君主政府,一向在反对这种新异的东西,甚至连仅仅是思考的东西也反对,以致在这方面辛苦从事的人们都有命运上的危险和损害,不仅得不到报酬,甚且还遭受鄙视和嫉视;——若不是有这些情形,那么无疑早就会生出许多其他哲学宗派,有如各家争鸣灿烂一时的古代希腊一样。正如在天体的现象方面人们可以构出许多假设,同样(并且更甚)在哲学的现象方面当然亦会有多种多样的教条被建立起来。在这个哲学剧场的戏文中)你会看到和在诗人剧场所见到的同样情况,就是,为舞台演出而编制的故事要比历史上的真实故事更为紧凑,更为雅致,和更为合于人们所愿有的样子。

    一般说来,人们在为哲学采取材料时,不是从少数事物中取得很多,就是从多数事物中取得很少;这样,无论从哪一方面说,哲学总是建筑在一个过于狭窄的实验史和自然史的基础上,而以过于微少的实例为权威来做出断定。唯理派的哲学家们只从经验中攫取多种多样的普通事例,既未适当地加以核实,又不认真地加以考量,就一任智慧的沉思和激动来办理一切其余的事情。

    另有一类哲学家,在辛勤地和仔细地对于少数实验下了苦功之后,便由那里大胆冒进去抽引和构造出各种体系,而硬把一切其他事实扭成怪状来合于那些体系。

    还有第三类的哲学家,出于信仰和敬神之心,把自己的哲学与神学和传说揉合起来;其中有些人的虚妄竟歪邪到这种地步以致要在精灵神怪当中去寻找科学的起源。

    这样看来,诸种错误的这株母树,即这个错误的哲学,可以分为三种:就是诡辩的、经验的和迷信的。

    第一类中最显著的例子要推亚里斯多德。他以他的逻辑败坏了自然哲学:他以各种范畴范铸出世界;他用二级概念的字眼强对人类心灵这最高贵的实体赋予一个属类;②他以现实对潜能的严峻区分来代行浓化和稀化二者的任务(就是去做成物体体积较大或较小,也即占据空间较多或较少);他断言单个物体各有其独特的和固有的运动,而如果它们参加在什么别的运动之中,则必是由于一个外因;此外他还把无数其他武断的限制强加于事物的性质。总之,他之急切于就文字来对问题提供答案并肯定一些正面的东西,实远过于他对事物的内在真理的注意;这是他的哲学的一个缺点,和希腊人当中其他著名的体系一比就最看得明白。如安那撒格拉斯(Anaxagoras)的同质分子遍在说、②刘开帕斯和德漠克利塔斯的原子说、帕米尼底斯(Parmenides)的天地说、②安庇多克里斯(Empedocles)的爱憎说,③以及赫拉克利泰所主张的物体皆可融解为无所差别的火质而复重铸为各种固体的学说④等等,——他们都有些自然哲学家的意味,都有些属于事物性质、属于经验和属于物体的味道;而在亚里斯多德的物理学中,则除逻辑的字眼之外便几乎别无所闻;而这些字眼,他在他的形而上学当中,在这一更庄严的名称之下,以居然较象一个实在论者而不大象一个唯名论者的姿态,还又把它们玩弄了一番。在他的关于动物的著作和问题集以及其他论著当中,诚然常常涉及实验,但这事实亦不值得我们予以任何高估:因为他是先行达到他的结论的;他并不是照他所应做的那样,为要构建他的沦断和原理而先就商于经验;而是首先依照自己的意愿规定了问题,然后再诉诸经验,却又把经验弯折得合于他的同意票,象牵一个俘虏那样牵着它游行,这样说来,在这一条罪状上,他甚至是比他的近代追随者——经院学者们——之根本抛弃经验还要犯罪更大的。

① 拉丁本原丈为dialectica。——译者

② 克钦指出,这或许是指亚里斯多德在“DeAnima”一书第二卷第一章第七和第十一节中对心灵所下的定义而言。按:那个定义是说,“心灵乃是自然有机物体中的潜在心灵的现实化”;这样一来,就把心灵分为现实的和潜在的两个属类,亦就是对心灵多赋予了后者一个属类。而所谓“现实”和“潜在”则是二级概念的字眼。接经院派的逻辑的术语说,几关于具体事物的性质、类别以及具体事物与具体事物之间的关系的概念,叫作初级概念(firstintention);凡关于初级概念的性质、类别以及初级概念与初级概念之间的关系的概念,则叫作二级概念(secondintentiOn)——例如“现实”对“潜在”就正是指称这类关系的字眼。——译者

① 弗勒指出,这似乎是指亚里斯多德在《Physica》一书第四卷第五章中的一种说法而言。接:爱欧尼亚学派的安那克西曼尼斯(Anaximenes)曾首先提出浓化与稀化来说明某些元素的相互转化,例如水是浓化了的空气,空气是稀化了的水。亚里斯多德有见于此,认为二者是互为潜能与现实,于是就把浓化和稀化这两个性质转为现实对潜能这一对概念。培根对这一点的指责似乎是说:浓化和稀化是物质的性质,有着自己的任务,就是去做成物体体积较大或较小,亦即占据空间较多或较少,这些正是自然哲学所应观察和研究的;而在亚里斯多德的物理学中却把它们化为逻辑的字眼,这是亚里斯多德以他的逻辑败坏自然皙学的又一点。——译者

②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约四三○年)。他的学说,要点如下:一切东西部由与它同质的分子(homaeomera) 所构成,例如骨的分子同于骨,血的分子同于血,这叫作“种子”;和安庇多克里斯所讲的火、空气、土、水四种元素各为一个”根子”不同,“种子”是每一个都包含着这四种元素;因此,“在一个世界里的东西不是可以象用一把斧子般把它们分开或切断的”,每一东西当中都有其它东西的”部分”在内;至于”种子”与“种子”之间以及东西与东西之间的不同,则是因为它们彼此间相互含有的“部分”多少不同:这就是安那撒格拉斯的同质分子遍在说。—— 译者

① 关于这两位哲学家,已见一卷五一、五七两条的脚注。他们的原子论要点如下:一切物体都由一些小到知觉不到的、不可分的、坚固不变的分子即原子所构成:这些原子在质上没有差别,差别只在形状、方位和排列,在这些方面的千差万别的花样就形成物体的千差万别的属性;这些原子,通过虚空,游荡于无限的空间之中,一切东西之生成乃是它们运动和偶然凑拢的结果。——译者

②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第六至第五世纪),伊里阿学派领袖。亚里斯多德在“‘Metaphysica”一书第一卷第五章曾有如下的叙述:帕米尼底斯既然宜称除存在外别无不存在的东西存在,所以他就认为存在必然为一,而别无其他东西存在:可是他又被迫随循眼见的事实,假认在法式上为一的东西在我们感觉上则多于一,于是他就举出两个原因亦即两个原理,那就是热和冷,亦即火和土;并把前者列于存在,把后者列于不存在。培根所说帕米尼底斯的天他说(coelumetterra),或许是据此而言。——译者

③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约四九○至四三○年)。他提出土,水、空气和火为四大元素的学说,认为一切东西都由这四者混合而成;而爱和憎则为运动的原因,从而亦为这些元素所以混合的原因。——译者

④ 见一卷四二条脚注。——译者

① 在生物学方面,亚里斯多德有“HistorlaAnimalium”、“DePartibusAni- malium”、“De Motuet De Incessu Animalium”、“De Generatione Animalium”等著作。——译者

六四

    经验派哲学所产生的教条却比诡辩派或唯理派还要畸形怪状,因为它的基础不是得自普通概念之光亮(这种光亮虽然微弱和浮浅,却不论怎样是普遍的,并且这种概念的形成是参照到许多事物的),而只是得自少数实验之狭暗,因此这样一种哲学,在那些日日忙于这些实验而其想像力又被它们所沾染的人们看来是可然的,并且只能是准确的;而在一切其他的人看来则是虚妄的和不可信的。关于这方面,在炼金家及其教条当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例子,虽然在这些时候除在吉尔伯忒②的哲学当中再难在别处找到这种例子了。对于这一类的哲学,有一点警告是不可少的:我已先见到,假如人们果真为我的忠告所动,竟认真地投身于实验而与诡辩的学说宣告永别,但随即跟着理解力的不成熟的躁进而跳跃或飞翔到普遍的东西和事物的原则,那么这类哲学所孕的莫大危险是很可顾虑的。对于这个毛病,我们甚至在此刻就该准备来防止它。

② 参看一卷五四条和脚性。——译者

六五

    迷信以及神学之糅入哲学,这对哲学的败坏作用则远更广泛,而且有着最大的危害,不论对于整个体系或者对于体系的各个部分都是一样。因为人类理解力之易为想像的势力所侵袭正不亚于其易为普通概念的势力所侵袭。那类好争的、诡辩的哲学是用陷阱来困缚理解力;而这类哲学,由于它是幻想的、浮夸的和半诗意的,则是多以谄媚来把理解力引入迷途。因为人在理解方面固有野心,而任意志方面的野心也复不弱,特别在意气昂扬的人更是如此。

    关于这类哲学,在古希腊人当中有两个例子: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②是一个刺眼的例子,他是把他的哲学和一种较粗糙的、较笨重的迷信联结在一起;另一个是柏拉图(Plato)及其学派,①则是更为危险和较为隐微的,在其他哲学的部分当中,同样也表现出这个情形,如人们引进了抽象的法式,引进了目的性原因和第一性原因,而在最多数情节上却删除了中间性原因,以及类此的情况。在这一点上,我们应当加以最大的警惕。因为要尊奉错误为神明,那是最大不过的祸患;而虚妄之易成为崇敬的对象,却正是理解力的感疫性的一个弱点。而且现代一些人们②正以极度的轻浮而深溺于这种虚妄,竟至企图从《创世记》第一章上,从《约伯记》上,以及从圣书的其他部分上建立一个自然哲学的体系,这乃是“在活人中找死人”。③正是这一点也使得对于这种体系的禁止和压制成为更加重要,因为从这种不健康的人神糅合中,不仅会产生荒诞的哲学,而且还要产生邪门的宗教。因此,我们要平心静气,仅把那属于信仰的东西交给信仰,那才是很恰当的。①

① 参看一卷八九条。——译者

②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为五七二至四九七年);曾在意大利南部克鲁顿(Kro-ton) 地方聚徒结社,既是宗教团体,又是学术宗派,称为“毕达哥拉斯之徒”(Pythago-reans),大盛于公元前第六世纪后五十年,至第四世纪末叶渐熄。

    培根指责他以迷信或宗教糅入哲学,又称他为神秘主义者(见一卷七一条),他把宗教上的洁净观念引入生活和学术:除奉行某些食戒和某些仪式外,并认定以药物洁净肉体,以音乐洁净灵魂。他主张轮回说式再生说,他的数理哲学亦带有神秘主义:认为奇数与偶数的对立同于法式与质料的对立,认为“一”同于理性,“二”同于灵魂。——译者

①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四二八(七)至三四八(七)年),雅典(Athens)人;二十岁从学于苏格拉底(sOcrates);三十出游,学到苏格拉底以前一些学派的皙学知识;四十返雅典,创立学园(Academy), 聚徒讲学,亚里斯多德即其弟子之一。

    培根指责柏拉图的哲学有迷信和宗教成分,具体他说,是指他的忆往说(doctrineorReminiscencc,见《Meno》和《Phaedo》两篇对话);但主要的是一般地指他的绝对理念说(doctrineofabsofuteldeas)。培根还说过,柏拉图以自然神学败坏了自然哲学(见一卷九六条),这话可资参证。

    至公元第三世纪,新柏拉图主义更发展了柏拉图思想的神秘的一面。——译者

② 克钦指出,这或许是指弗洛德(RobertFludd,一五七四至一六三七年,医生和通神学者)而言:他著有《摩西哲学》一书,就是根据《创世记》头几章建立起一个物理学概略。还有赫钦逊(JohnHutchinson,一六七四至一七三七年,一个神学狂热者,著有《关于宗教的一些思想》一书,从圣经引绎出一切宗教和哲学〕,亦属这一流人物。——译者

③ 此成语出自《路加福音》第二四章第五节。培根在“DeAugrnentisSclentia-rum”一书第九卷中曾再次引用。(按:照上文读来,似乎应说是“在死人中找活人”才对。——译者)

① 克钦指出,这是暗指马太福音第二二章第二一节。弗勒提示说:“我们必须记住,这种情操,在我们今天已经成为老生常谈,在培根的时代却是新奇的,几乎讲不通的。”——译者

六六

    以上略论或是建立在普通概念上,或是建立在少数实验上,或是建立在迷信上的各种体系的一些为害不浅的权威,就讲到这里。余下要讲的还有思辨的错误题材,特别是自然哲学中的错误题材。人类理解力有见于在机械性方术当中物体变化主要在于拼合或分离,为这一观感所沾染,就进而想象事物的普遍性质中亦有类闲情形。元素的构想以及元素会合乃成自然物体的构想,就是由这个根源而来的。再者,人们既思想自然是自由地动作,同时又遇见各类事物的不同种属,动物有若干种,植物有若干种,矿物有若干种;由此他们就很便当地过渡到一种想法,认为自然中原有某些始基法式是自然意欲加以推演的,而其余的花样则是出于自然在实现其工作的过程中受阻出轨,或是出于不同种属的相互冲突和相互串种,由于前一个揣想,我们就有所谓元素性的始基属性;①由于后一个揣想,我们就有所谓隐秘本性②和种属性德;而二者实都属于思想的空洞纲目,心灵于此获得休歇,也因此而舍其较坚实的事业。医生们致力于物质的二级属性,即致力于吸力、拒力、稀化、浓化、扩张、收敛、消散、成熟以及其他类似的动作,这是较为合于目的的;若不是有上述两点纲目(即元素性属性和种属性德)把他们的正确观察败坏在这些别的事情上——即不是把这些二级属性归结到始基属性及其隐微而无从较量的混合物,就是不去用更深和更辛勤的观察来把它们推展到三级、四级的属性,而使这种钻研在中途夭折下来——则他们早就做出更大得多的进步了。并且上述这一类的力量(我不说相同的,而说相似的)还不应仅在有关人体的医药方面来寻求,在一切其他物体的变化方面也是应当去寻求的。

① 元素性属性(见一卷四五条注)就叫始基属性。物体的一切其他属性,凡由这些始基属性配合和互化而成的,则叫作二级属性。——译者

② 弗勒引牛顿在《光学》第三卷中的一段话说:“亚里斯多德学派所谓隐秘本性,不是指各种明显的性质,而是说各个物体中隐有一些性质,为产生明显结果的一些不可知的原因。这种隐秘本性的说法阻碍了自然科学的进步,所以近代人把它排斥了。若只告诉我们说,一切事物都有一种隐秘的种属本性,会产生出明显的结果,这等于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们。”——译者

    但远远更大的一个毛病还在于:他们所取作思辨对象和探究对象的乃是事物“所从以”产生的一些静的原理,①而不是事物“所借以为产生的一些动的原理。前者只归趋于谈论,后者才是归趋干事功的。至于在自然哲学方面已被公认的体系当中所有关于运动的一些流俗的区分,如所谓生成、坏灭、增大、减小、变易和位置移动等,也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他们的意思无疑只是这样:一个物体如在其他各方面都无变化而却从它的地位上动了,这就是“位置移动、它如在地位上没有改变,在本质方面也没有改变,而却在属性中有所改变,这就是“变易”;一个物体如果由于有所改变而体积和容量不同于前了,这就是“增大”或“减小”;它如果改变到一种程度以致本质和实质都变掉而转为另一个东西,这就是“生成”和“坏灭”。所有这些都只是通俗之说,丝毫没有深入到自然里面,因为它们都只是运动的度量和界限,而不是运动的种类。他们所示及的乃是“到何程度”,而不是“用何方法”或“从何根源”。因为他们没有提示到任何关于物体的欲求和关于物体各分子的发展的东西;他们只是当运动已使事物在感官面前呈现为显然大异于前时,才开始标志其区分。②即当他们愿就运动的原因有所提示并据以树立一种区划时,他们却又以极度的疏忽只提出了自然运动与强力运动之分;①这区分实乃完全出自流俗概念,因为一切强力的运动事实上也是自然的,外来的能生力量只不过是促使自然动作异于故常罢了。但是,抛开这一切不谈,如果有人观察到(举例说吧)物体中有一种欲求要相互贴靠,俾自然的统一体不致大有间离和断裂而造成一个虚空;如果又有人说物体中有一种欲求要保持其自然的体积或张度,所以每当遭到向里压缩或向外扩展的时候就立刻起而奋斗以图恢复其自己,并重复回到原来的容量和广袤;或者如果再有人说物体中还有一种欲求要趋聚于性质相类的块体,例如浓厚的物体趋聚于地的球面,稀薄的物体则趋聚于天的圆周;——那么,所有这些和类闲的运动才真正是属于物理一类的运动;②而另外的那些则完全是逻辑的和繁琐哲学的东西,这从这一比照当中也可以看得十分明白了。

① 弗勒注释说,这个毛病是说人们只注意于质料因而忽略了能生因。——译者

② 克钦指出,培根在这里所非难的正是亚里斯多德在《Catelgorles》一书中所举的六种运动。——译者

① 关于这一点,参看二卷四八条中所论第三种运动即自由运动,那里有进一步的说明。——译者

② 参看二卷四八条,培根自己在那里举出了十九种真正属于物理一类的运动。 —— 译者

    此外还有一个并非较小的毛病,就是:在他们的哲学和思辨当中,他们的劳力都费在对事物的第一性原则和对自然中具有最高普遍性的一些东西的查究和处理;而其工作的效用和方法都是完全出自中间性的事物。由于这样,所以人们一方面则要对自然进行抽象,不达到那潜而不现、赋形缺如的物质不止,另一方面则要把自然剖解到直抵原子方休,而这两个东西又怎样呢?它们即使是真的,也不能对人类福利有多少作用。

六七

    那些哲学体系还有一种任性无度的情形表现在给予同意或拒予同意,这亦是应当对理解力提出警告的;因为这种任性无度,由于它阻塞了通抵假象而加以剔除的道路,似乎多多少少助使假象确立起来并长存下去。

    这种逾度的情况有两种:第一种表现在这样一派人,他们轻于有所决定,因而使各种科学都成为武断的和钦定的;另一种表现在另一派人,他们否认我们能够了解什么东西,从而倡导了一种漫无所向也终无所达的探究。在这两种之中,前者压制了理解力,后者削弱了理解力。①亚里斯多德的哲学,在以敌意的痛驳毁灭了一切其余的哲学(如阿图曼诸王对待其弟兄那样)之后,就在所有各点上都立下了法则;这样做了以后,他又进而个人抬出一些自己所提示的新问题,而又同样地予以解决。这样做来,就再没有什么东西不是确定的,不是已经决定的了。这种做法至今还拿把着他的继承者并在他们当中使用着。

① 关于这两种学派的划分,序言中一开头就提出了。——译者

    另一方面,柏拉图学派却倡导了不可解论。①这派最初是讥嘲和鄙视那些较老的诡辩家们,如蒲鲁台高拉斯(Protagoras)、②喜庇亚斯(Hippias)③和其余等人,认为他们最可耻不过之处乃在于对任何事物都抱怀疑。但新学园派却正以此做成一个教条,并当作一种主义来加以主张。④虽然他们说他们绝没有象比罗(Pyr-rho)⑤及其皈依者那样破坏任何研究,而倒承认,固然没有一个事物可视为真理来加以主张,却也有些事物可视为可然来加以追求;虽然他们的这种办法比那种强制的论断看来象是比较持平;但是,尽管这样,只要人心一经绝望于寻求真理,那么它对一切事物的关注就会变得较淡;结果是人们就岔到快意的争辩和谈论上去,就象是飘荡于由对象到对象之间,而不去在一条严重审究的途程上坚持前进了。实则,如我在开始就说并一贯力主的,人类的感官和理解力纵然较弱,也不应剥夺掉它们的权威,而应当供给它们以助力。①

① 原文在一卷三六条和这里都使用了acatalepsia 一字。据克钦指出,培根在“AdvancementofLearning”一书中,自己把这字译为incomprehensibleness。按:培根使用这字,是指这样一种学说:认为自然事物不可理解,特别认为感觉知识不确定又靠不住。柏拉图的理念说就否认感官世界中能有什么确定的东西,能有什么真正的知识,所以培根说他倡导了这个学说。这与后来康德(Kant)所讲的以自在事物根本为人类认识所不能及的“彼岸”那种“不可知论”还有不同,所以试译为“不可解论、——译者

② 古希腊诡辩派大师(公元前约四八○至四一○年);他有一句名言,说“人为万物之尺度”。——译者

③ 古希腊诡辩家之一,以博学多能著称,创有一套记忆术。——译者

④ 新学园派发展为怀疑主义和折衷主义,大盛于公元前第三、第二两世纪,其主要代表为阿斯西老斯(Arcesilaus)和卡尼底斯(Carneades)。——译者

⑤ 古希腊哲学家(公元前约三六五至二七五年);彻底的怀疑论者,认为事物的真实性质是不可能知道的,因此对一切事情都只可存疑而不应判断。这样讲来,当然任何研究都被破坏了。——译者

① 参看一二六条。——译者

六八

    关于几类假象及其辅翼,概如上述。我们必须以坚定的和严肃的决心把所有这些东西都弃尽屏绝,使理解力得到彻底的解放和涤洗;因为建立在科学之上的人国的大门正和天国的大门无甚两样,那就是说,没有人会走得进去,除非象一个小孩一样。②

② 克钦指出,“非象赤子一样就走不进夭国的大门”这句话出自《马太福音》第一八章第三节。——译者

六九

    邪恶的论证可以说是假象的堡垒和防线。我们在逻辑③中现有的论证不外是把世界做成人类思想的奴隶,④而人类思想又成为文字的奴隶。⑤实在说来,论证实际上就是哲学和科学本身。因为论证是怎样,视其树立得是好是坏,随之而来的思辨和哲学体系也就怎样。现在,在从感宫和对象到原理和结论的整个过程中,我们所使用的论证都是欺骗性的和不称职的。这个过程包含着四个部分,也就有着同数的错误。第一点,感官的印象本身就是错误的,这是因为感官既不得用,又欺骗我们。不过,感官的缺陷是要予以弥补的,它的欺骗是要加以纠正的。①第二点,从感官的印象来抽取概念,这做得很恶劣,以致概念都是不明确的,都是混乱的,而实则它们应当是明确而有清楚界限的。②第三点,现在的归纳法是无当的,它是以简单的枚举来推断科学的原则,而不是照它所当做的那样使用排除法和性质分解法(或分离法)。③最后,第四点,那种用以发现和证明的方法,即首先树起最普遍的原则而后据以考校和证明中间原理的那种方法,实乃一切错误之母,全部科学之祟。④关于这些事情,我现在只是略略提及,等到进行了人心的补过和洗涤以后,进而要提出关于解释自然的真正道路的时候,我还要更详细地加以论说。⑤

③ 拉丁本原文为dialectica。——译者

④ 参看一卷五四、六三两条。——译者

⑤ 参看一卷四三、五九、六○诸条。——译者

① 参看一卷三七、四一、五○、六七、一二六诸条。——译者

② 参看一卷一五、一六、六○诸条。——译者

③ 参看一卷一七、一○五两条。——译者

④ 参看一卷一九、一○四两条。——译者

⑤ 详细论说见一卷一○○至一○六诸条。——译者

七○

    最好的论证当然就是经验,只要它不逾越实际的实验。因为我们如搬用经验于认为类似的其他情节,除非经由一种正当的、有秩序的过程,便不免是谬误的事。可是现在人们做实验的办法却是盲目的和蠢笨的。①他们是漫步歧出而没有规定的途程,又是仅仅领教于一些偶然自来的事物,因而他们虽是环游甚广,所遇甚多,而进步却少;他们有时是满怀希望,有时又心烦意乱,而永远觉得前面总有点什么东西尚待寻求。就一般情况来看。人们之做试验总是粗心大意,仿佛是在游戏;只把已知的实验略加变化,而一当事物无所反应,就感到烦倦而放弃所图。即使有些人是较为严肃地、诚恳地和辛勤地投身于实验,他们也只是注其劳力于做出某一个实验,如吉尔伯忒之于磁石,化学家之于黄金,都属此例。这种前进的途程实是企图既小,设计也拙的。因为一个事物的性质若仅就那个事物本身去查究,那是不会成功的;我们的探讨必须放大,才能成为更较普通的。②

① 克钦提示说,这里指出人们做实验时常有的四个毛病:一、缺少一种选择定向的方法(这要靠一些享有优先权的事例来救活);二、用力薄弱,做实验没有足够的多样变化;三、仅仅追求一种实验或一个题目,而忽略一切其他;四、急于得到实践上的应用。——译者

② 参看一卷八八条。——译者

    即使人们有时亦图从他们的实验中抽致某种科学或学说,他们却又几乎永是以过度的躁进和违时的急切歪向实践方面。这尚非仅从实践的效用和结果着想,而亦是由于急欲从某种新事功的形迹中使自己获得一种保证,知道值得继续前进;亦是由于他们急欲在世界面前露点头角,从而使人们对他们所从事的业务提高信任。这样,他们就和亚塔兰塔(Atalanta)一样,跑上岔道去拾金苹果,同时就打乱了自己的途程,致使胜利从手中跑掉。①在经验的真正的途程中,在把经验推进至产生新事功的过程中,我们必须以神的智慧和秩序作我们的模范。且看上帝在创世的第一天仅只创造了光,把整整一天的工夫都用于这一工作,并未造出什么物质的实体。同样,我们从各种经验中也应当首先努力发现真正的原因和原理,应当首先追求“光”的实验,而不追求“果”的实验。②因为各种原理如经正确地发现出来和建立起来,便会供给实践以工具,不是一件又一件的,而是累累成堆的,并且后面还带着成行成队的事功。关于经验的一些途径,其被阻与受困一如判断之被阻与受困的一些途径,我在后面还要讲到;③这里只是把通常的实验研究作为一种坏的论证来提一下罢了。现在,依照手中问题的顺序,我还须就另外两点有所阐说:一点是前文刚刚提到的迹象(表明现在通行的思辨和哲学体系是情况恶劣的一些迹象),①另一点是那种初看似觉奇怪难信的情况所以存在的原因。②指出迹象就能酝酿人们的同意;说明原因则能免除人们的惊奇:这两件事都大有助于从理解力当中根绝假象的工作,使这工作较为容易并较为温和一些。

① 克钦指出,这个譬喻是培根所喜爱的,见一卷一一七条,在“AdvancetnentofLearning”和“FilumLabyrinthl” 两书中亦曾说到。按:这故事是这样的:亚塔兰塔是希腊一位美丽的公主,以捷足著称。凡求婚者,竞走能胜则许嫁,败则死。最后,有名喜普门尼(Hippomenes)者冒险应赛。他怀有爱神供给的金苹果数枚,投之路旁诱她岔出拾取。她第一次拾取后仍能领先;经再三诱扰,终于在竞走进程中落后,遂为求婚者所得。——译者

② 参看一卷九九、一一七、一二一各条。——译者

③ 见一卷八二、八三,又见一卷九八至一○三各条。——译者

① 见下文七一至七六条。——译者

② 见下文七八至九二条。——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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