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秋——《儒林外史》的版本及其沿递




  《儒林外史》写成于清乾隆十四年(1749)之前,程晋芳于乾隆三十五 六年间写的《文木先生传》说:“《儒林外史》五十卷,穷极文士情态,人 争传写之。”可见此书在 18 世纪 70 年代初,还只以抄本流传。其后一个半 世纪中,扬州、苏州、上海,先后成为刊印《儒林外史》的中心,出现过许 多印本。经过一番爬罗梳理,各种版本沿递的轨迹已依稀可辨,兹考述如下。

  一 卧本、清本、艺本

  《儒林外史》的初刻本,据金和《儒林外史跋》说,是“全椒金棕亭先 生官扬州府教授时梓以行世,自后扬州书肆刻本非一”。金棕亭名兆燕,作 扬州府教授的时间是乾隆三十三年至四十四年(1768—1779)。可惜此种金 刻本迄今未发现。
  今所见最早刻本是嘉庆八年(1803)卧闲草堂的巾箱本(简称卧本), 共十六册,五十六回,半页九行,行十八字,卷首有乾隆元年闲斋老人序。 北京图书馆和复旦大学图书馆均有收藏。其次是嘉庆二十一年的清江浦注礼 阁本(简称清本)和艺古堂本(简称艺本),北京图书馆等处有收藏。清本 和艺本的版框、行格、文字都与卧本完全相同,连卷首闲斋老人序的字迹、 行款也一模一样,仅仅是内封上的版主和刊行年代经过挖补作了更动,实际 上都是卧本的覆印本。兹举数例如下:
  卧本版面凡有空缺,清本、艺本也都空缺。如第十二回第十七页(上)第二行都空缺“遂与订交”的“与”字,第四行都空缺“权潜斋”的“潜” 字;第四十二回第八页(下)末行都空缺“我们”二字;第四十六回第二页(上)第一行都空缺“还是意”三字(艺本后来用另一种较小较细的字补上“还是客”三字,即如这样的修补也难得再见)。 卧本的错刻,清本、艺本都一仍其旧。如第十六回第十二页(下)第三行,“借”字本应在该行的末字,却都误植在该行的首字;第十九回第十四页(下)第二行末三字“妻子一”,都误植在下一行末三字的位置上;第三 十八回第十三页(下)第二行“往陕西去”的“往陕”二字与第十四页(上) 倒数第二行“风餐露宿”的“露宿”二字,都因在页中的位置相似而互调误 植;第三十九回第五页(上)第四行“二十里”的“二”字与下一行“有一 位”的“一”字都互调而误植;第四十六回第十四页(上)第二行“故家乔 木”的“木”字与隔行相同位置的“副”字都互调而误植。
  前引金和跋说明,《儒林外史》的刊刻中心最初在扬州。卧本回评常引 扬州习俗和谣谚,如第二十二回引“扬郡风俗”说明王义安戴方巾之“无足 怪”,第二十八回引两首“扬州乐府”针砭扬州盐商。清江浦即今江苏省淮 阴市,离扬州不远,当时同隶淮扬海道,清本既是卧本的覆印本,那么,卧 本是否属于“扬州书肆刻本非一”的范围之内,很值得进一步考证。清本、 艺本既全同于卧本,后文以卧本统之,不再单列。

  二 抄本和苏本 苏州潘氏抄本(简称抄本)是今仅见的清抄本,上海图书馆藏,共六册,五十六回,半页十行,行二十五字,无框格。抄字工整,似出三四人之手。 卷首封面剪贴有“文恭公阅本儒林外史”大字题签,旁一行小字“同治癸酉 二月祖荫重装并题签”。每册封面分别写有“敏斋杂著”一、二、三、四、 五、六,第一册封里有题记:“凡六册,‘敏斋杂著’四字皆文恭公手书, 光绪戊寅三月十八日祖荫记。”卷首回目后有识语:“全椒吴敬梓,号敏轩, 一字文木,举鸿博不赴,移居江宁,著诗集、诗说,又仿唐人小说为《儒林 外史》行于世。”字迹与“敏斋杂著”同,当同为“文恭公”手书。书前贴 附潘祖荫抄写的程晋芳《文木先生传》。书内有两条潘祖荫手书的眉批。
  “文恭”是潘世恩的谥号。潘世恩字槐堂,号芝轩,江苏吴县人。生于 乾隆三十四年(1769),乾隆五十八年状元,历仕乾隆、嘉庆、道光、咸丰 四朝,直枢廷几三十年。好刻书,有《潘刻五种》等行世。咸丰四年(1854) 卒,终年 86 岁。抄本既是潘世恩阅本,出现的下限可断在 1854 年,当是嘉 庆咸丰间的抄本。
  潘祖荫是潘世恩的裔孙,潘曾绶之子,字伯寅,号郑盦。咸丰二年进士, 授编修,官至工部尚书,授光禄大夫,赠太子太傅,光绪十六年(1890)卒, 谥文勤。好藏书刻书,所刻几及百种,有滂喜斋、功顺堂丛书。
  抄本之后有苏州群玉斋本,五十六回,半页九行,行二十字,卷首有排 印的闲斋老人序。此本字大清晰,是当时很流行的版本,覆印过多次,现存 本子有如下几种:
  (一)内封署“同治己巳秋摆印”,“群玉斋活字板”,正文后有金和原跋(如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学院藏本)。
  (二)内封与上同,正文后没有金和跋(如复旦大学藏本)。
  (三)书前不署年代、版主,正文后有金和原跋(如原合众图书馆藏现 归上海图书馆藏本)。
  在《儒林外史评》里,天目山樵光绪三年识语说:“此书乱后传本颇寥寥,苏州书局用聚珍板印行,薛慰农观察复属金亚匏(按:金和字亚匏)文 学为之跋。”据此,过去论者每以金和原跋为苏州书局本的标志,把没有金 和原跋的另称群玉斋本(1980 年底台湾河洛图书出版社版《儒林外史》关于 版本的说明中仍如此)。这种认识并不符合实际,上述第(一)种本子,既 有金和原跋,又署明“群玉斋活字板”。事实上群玉斋本就是苏州书局本, 它的几次覆印本仅仅在金和跋和内封的有、无上有变化,正文文字完全一样。 所以此类本子可称为苏州群玉斋本(简称苏本)。
  抄本的抄主是吴县人,这对于苏本的刊印可能起过某种促进作用。从好斋辑校本贴附王承基给徐允临的信,说苏州书局本“翻刻时并未校对,颠倒 错字甚多,阅之颇费心目,所谓潘季玉校正善本,想传言之讹耳”。同书徐 允临跋也说:“苏局摆本,潘季玉观察未加校雠,误处甚多。”可见当时曾 有“传言”认为苏州书局本是经过潘季玉校雠过的。这一传言看来并非无因。 潘季玉就是潘祖荫之叔潘曾玮,字玉泉,因是潘世恩的第四子,故称季玉。 他家居苏州,又曾旅居上海,他家传的《儒林外史》抄本当时已传扬于外, 因此人们认为苏本是由他用家传的“善本”校雠过的。看来潘家颇乐于此道, 光绪十五年(1889)俞樾在苏州就是根据潘祖荫带来的《三侠五义》而修订 出《七侠五义》刊行的;《续小五义》初刻本尚有潘祖荫写的小序,说他捐 俸余三十金帮助刻板。金和跋说苏州书局本《儒林外史》是由“吴中诸君子” 印的,以潘家对《儒林外史》和其它小说的重视以及他们在苏州的地位和影响,参预此举是有可能的。金和又说,是薛慰农观察嘱他为苏本写跋。薛慰 农是全椒人,久在江浙做官,太平天国革命时,他与潘季玉曾同在上海李鸿 章幕中,潘季玉如是刻书的“吴中诸君子”之一,薛慰农正好又是联系的一 条渠道。从以上种种迹象看来,苏本在付梓时以潘氏抄本作校本也是很可能 的事,只是校勘工作并没有认真进行。
  抄本、苏本同出于卧本,回目与卧本相同,卧本所无第四十二至四十四、 第五十三至五十五凡六回回评,抄本、苏本也无。前举卧本第四十二回空缺 “我们”、第四十六回空缺“还是意”,第三十八回“往陕”与“露宿”互 调而误、第三十九回“二”与“一”互调而误等,抄本都同样沿袭。
  卧本的讹误,抄本先沿袭而后由另一笔迹改正的情况,全书所在多有, 单是第二回就有三处:“只得”,先沿误作“这得”,后改正;“有些准”, 先沿误作“有些淮”,后改正;“那时弟吓了一跳通身冷汗”,先沿误作“那 时弟汗吓了一跳通身冷”,后改正。
  抄本第一回在翟买办与王冕“彼此争论了一番。秦老整治”之后,比卧 本少了“晚饭与他吃了,又暗叫了王冕出去问母亲秤”十八个字,这正好是 卧本第九页的完整一行;第五十一回在“万中书同凤四老爹上岸闲步”之后, 比卧本少了“了几步,望见那晚烟渐散,水光里月色渐明,徘”十八个字, 这也正好是卧本第二页的完整一行。看来都是依照卧本抄写时漏抄了这一 行。
  这些地方都留下了抄本承袭卧本的明显痕迹。
  抄本订正了卧本的一些明显讹误,有一些是后来各本所未曾订正或改得 不妥的,在校勘上就更有价值,兹列表举列:
  第五回第十回第四十回第五十三回抄本
  卧本
  苏本
  申一本
  申二本巧黠
  巧點
  巧點
  巧點
  巧點趋奉
  趣奉
  趣奉
  趣奉
  趣奉架词混渎
  架词混卖
  架词混卖
  架词混控
  架词混控亭子外面周围一丈
  亭子外面一丈之外
  亭子外面一丈之外
  亭子外面一丈之外
  亭子外面一丈之外

  抄本绝大部分章回都按卧本照抄,极少有更动。但第三十七回以及第五
  十二至五十六回则作了较多的减省和改动:第三十七回改动了七八十处,减 省去一百余字;第五十二回改动了一百三十余处,减省去约一百二十字;第 五十三回改动了约九十处,减省去五十多字;第五十四回改动了二百余处, 减省去二百二十字左右;第五十五回改动了一百五十多处,减省去一百三十 多字;第五十六回改动了十九处,减省去十五字。经减省改动后,大多数语 意尚可通,有的则不通或打了折扣。常见的减省如:
  (1)姓名称谓:“秦二侉子”作“秦二”,“胡八乱子”作“胡八”, “陈四老爷”作“陈四爷”,“徐九公子”作“徐公子”,“施御史的孙子” 作“施公子”,杜少卿、陈木南、金修义省去姓氏等。
  (2)省去结构助词“的”,时态助词“着”、“了”,语气词“哩”, 方位词“里”,判断词“是”,表示重复的副词“又”,数词“一”,量词 “个”,趋向动词“来”、“去”,能愿动词“会”、“要”,同位语位置 上的代词“我”、“你”、“他”、“我们”、“这”、“那”、“这个”、“这些”等。
  (3)合成词后缀成分“子”,联合式合成词如“寺院”、“祠宇”、“说 道”、“看见”等词中的一个成分。
  卧本的回评,时常也被缺略,如第三回少五段,第四回少九段,第五回 少二段,第六、七回各少一段,第十七回全缺等。
  苏本同抄本一样,订正了卧本中一些明显易辨的讹误,也沿袭了许多讹 误。例如前举第三十八回,“风餐露宿”是常用词组,卧本误作“风餐往陕”, 对此易辨的讹误,苏本订正了;而卧本中因与此互调而造成的把“往陕西去” 误作“露宿西去”,苏本就不察而沿误。卧本第三十九回“有二位萧昊轩”, 错讹明显,苏本订正了;而卧本中因与此互调而造成的把“二”误作“一”, 苏本就不察而沿误。
  苏本一边对卧本有所订正,一边却又新增加了许多讹误。如第四十八回, 苏本订正了卧本的六个错字,但同时又把卧本的“王玉辉道”误作“王玉辉 这”,把“备饭留二先生坐”误作“备留饭二先生坐”,同样是个校勘不精 的本子。
  三 申报馆排印本、从好斋辑校本 申报馆第一次排印本(简称申一本),半页十五行,行二十八字(天目山樵曾嫌它“字迹过细,大费目力”),卷首有闲斋老人序,回评与卧本、苏本同。有的本子附有经删节的金和跋和同治癸酉(十二年)天目山樵识语(即天目山樵所谓“近日西人申报馆摆印《外史》,并附金跋及予语”), 有的本子阙如。申一本也不止印过一次,校勘证明,覆印本又订正了初印本 的一些错讹。
  申报馆第二次排印的是巾箱本(简称申二本),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七字,内封为“平江忏因生署”,封里有“上海申报馆仿聚珍版印”字样,卷 首有闲斋老人序和光绪丙子暮春天目山樵识语,五十六回末有“武进陈以真 璞卿氏校定”字样。书后附金和跋(经删节,同申一本)和王又曾《书吴征 君敏轩先生文木山房诗集后十绝句》中的三首,以及同治癸酉暮春天目山樵 识语。
  申二本直承申一本,而申一本是以苏本为直接底本的,下表可为例证:
  第十四回第十七回第二十六回第四十四回卧 本
  抄 本
  苏 本
  申一、二本
  齐省堂本道把
  道把
  便把
  便把
  遂把 不憧
  不憧
  不知
  不知
  不懂 吩咐他门
  吩咐他门
  吩咐你们
  吩咐你们
  吩咐他门 这领青矜
  这领青衿
  这领青襟
  这领青襟
  这领青衿

  以上加着重号的词语,卧本均误,齐省堂本后来作了订正,抄本只订正了后二例,苏本的校改或误或不准确,而申一、二本都承袭苏本。类似情况全书 所在多有。
  申一本校正了卧本、苏本的许多讹误,如:卧本、苏本经常把“撤”作 “撒”,“幅”作“副”,“入殓”作“入敛”,“晚近”作“挽近”,申一、二本一般都校正过来。卧本、苏本的另一些讹误,如:第六回把“合家 大小”作“合家大口”,第三十二回回目误作“杜少卿平居豪杰,娄焕文临 居遗言”,第三十七回“储信”(人名)的“信”漏刻,第三十八回郭孝子 在成都“思量要到东山去寻萧昊轩”误作“山东”去寻,等等,申一、二本 都予订正。
  申二本在申一本基础上又做了一番校订,订正了过去各本的许多讹误, 但又不像齐本那样以己意大删大改,它在校勘上给我们提供了许多独有的依 据,如卧本、抄本、苏本、申一本第四回“写蔬”均误作“写法”,第六回 “米烂陈仓”均误作“米烂成仓”,第八回“虚糜”均误作“虚縻”,申二 本都已改正。
  申二本受齐省堂本影响,对卧本也作了一些不必要或不妥当的改动,例 如第七回写范进到山东要照顾恩师嘱托的“同门”荀玫。梅玖突然冒充“同 门”,范进初见荀玫时就问他:“你知方才这梅玖是同门么?”这里实包含 着“和咱们是同门么”之意,因他心心念念荀玫是自己的“同门”,不复考 虑荀玫并不知道底细。这一问话入木三分地表现了他此时的专注神态和笃实 性格。齐省堂本和申二本把它改作“你和方才这梅玖是同门么”,把自己置 身于荀玫的“同门”之外,这一改看似合理,实未能贴切地表现范进此时的 神态。
  从好斋辑校本也是以苏本为底本,并附有徐允临、王承基、华约渔的题跋、书信多则。光绪甲申徐允临写于从好斋的跋语说他的这个本子辑录了天 目山樵等的评语后,王承基借阅,对正文的讹误“随手改正,十得八九”。 他自己“继复假得扬州原刻,覆勘一过”。在对扬州原刻的面貌有不同拟测 的今日,经过与扬州原刻覆勘过的这个本子,就很值得重视了。可惜在本子 中已分不清哪些是王承基的改动,哪些是徐允临根据扬州原刻的校勘。徐允 临覆勘后并没有说扬州原刻只有五十五回或五十回,只是在写完跋后补记说 王承基来信认为“末回蛇足,大可删去”,这就为我们探讨原刻本的回数提 供了线索。
  四 齐本和增朴齐本 齐省堂增订本(简称齐本)是巾箱本,半页九行,行十八字,文旁时有圈点。卷首有同治甲戌十月惺园退士手书的序言、闲斋老人序(经过改动)
  和“齐省堂增订儒林外史例言”五则。 齐本对原本作了大量的减省改订,天目山樵识语所说“常熟刊本,提纲及下场语、幽榜均有改窜”者,即指齐本。平步青《霞外攟屑》卷九说有一 种“吴氏重订小字本”,不知是否指齐本。齐本例言说,该本在回目方面, “总以本回事迹,联为对偶,名姓去其重复,字面易其肤泛”,比原本“大 觉改观”。对于第五十六回幽榜,改订者嫌原书“去取位置未尽合宜”,因 而“姓名次序俱为另编”,也大异于原貌。对全书的文字,改订者“代为修 饰一二,并将冗泛字句稍加删润,以归简括”。这种“删润”、“修饰”, 遍布全书,改订者率以己意删改,有许多伤筋动骨之弊,把原书某些细腻的 描写和精华所钟之处删落了。例如,第三回原本写久困场屋的老童生周进, 骤然之间中了举人、进士,当上广东学道,坐在堂上考童生,看见老童生范 进衣服朽烂,有一段精彩的传神之笔:“周进看看自己身上,绯袍金带,何等辉煌。”堂上堂下之比同他自己今昔之比相溶合,无限深意尽在这一比之 中。齐本删落这十几个字,无异抹去传神的颊上三毫。
  但齐本在“删润”字句之际,对原书的误字确做了一番订正的工作,改 正了以前各种本子的许多错误,为我们提供了许多以往本子所没有提供的校 勘依据。如卧本、抄本、苏本和申一、二本第三回中“大肠”均误作“大觞”, 第四回“气不忿”均误作“气不分”,第二十七回“锅台”均误作“锅抬”, 第三十回“十几个唱生旦的戏子”误作“十几人唱生旦的戏子”,齐本均已 改正。
  因校改者识力不够而误改反致错误的也不少,如第二十九回金东崖说: 到扬州来看荀运使,“承他情荐在匣上”,这个“匣”是两淮盐商类似同业 公所组织之专名,齐本改作“闸”,把金东崖从盐商公所推到河工闸上,有 悖原意。也有擅改而有损原意的,如第四十七回,成老爹说:“而今所以来 惣成你的。”“惣成”是安徽方言,意谓出力撮合成功,有利于对方,齐本 改为“总成”,失去原来的语言韵味。
  增补齐省堂本(简称增补齐本),最初是上海鸿宝斋石印本,四册,六 十回,卷首增入光绪十四年(1888)东武惜红生叙于侍梅阁的序文,文末钤 有三印:“居世绅”、“隶华”、“一生清净仰梅花”。东武惜红生是居世 绅的别号,此本盖即居世绅所增补。
  所增四回文字,从原本第四十三回中间插入,直到第四十七回上半回,写沈琼枝成为盐商宋为富妾,到寺院乞仙借种等事,完全歪曲了这个叛逆女 性的形象,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事既不伦,语复猥陋”,洵为的评。 除妄增的四回外,其他各回正文和眉批上承齐本,个别文字有所更订。 此本的翻印本很多,如光绪三十一年(1905)上海慎记书店石印本、光绪三 十二年(1906)上海海左书局石印本、民国初上海进步书局石印本、1914 年 上海育文书局石印本、1922 年上海二思堂石印本、1924 年上海大一统书局石 印本、1927 年上洋受古书店石印本、1930 年上海沈鹤记书局石印本等,有的还加了绣像插图。
  五 商务本、亚东本 商务印书馆印本(简称商务本)是据申二本重排的,个别地方有所订正。
  它同申二本一样,在正文中以双行夹批插入天目山樵评语,封面标明“天目 山樵评”。卷首有闲斋老人序和光绪丙子暮春天目山樵识语,卷末有金和跋(经删节)、王又曾《书吴征君敏轩先生文木山房诗集后十绝句》中的三首 以及同治癸酉暮春天目山樵识语。
  上海亚东图书馆铅印本(简称亚东本)是今见头一个正文只有五十五回 的本子,但仍将第五十六回作附录。由汪原放加新式标点符号并分段。卷首 有胡适《吴敬梓传》、《吴敬梓年谱》(第四版增入),陈独秀《新叙》、 钱玄同《新叙》,并收入闲斋老人序、金和跋、惺园退士序。汪原放作《本 书所用的标点符号说明》。
  亚东本初版于 1920 年,两年之内印了三版。前三版是参照艺古堂本、齐 本、商务本、增补齐本四个本子校改的,采取“取其所长,舍其所短”的办 法折衷于其间。后来觉得折衷的办法难定去取的标准,不妥当,而且刊于嘉 庆年间的艺古堂本比刊于同治年间的齐省堂本要可靠,因而从 1922 年第四版起专用艺本作底本,间用齐本校正艺本中“有证据的错误”。为此汪原放写 了《四版校读后记》。此书版次繁多,到 1932 年已印了十五版,1948 年有 第十六版,影响颇大。
  辛亥革命后至今出现的本子,连近年台湾、香港出版的计算在内,不下 四五十种,率皆依违于以上各本之间,此不备述。
  (选自《儒林外史》会校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