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上)箭在弦一发动全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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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草蛇李四, 是在东京城土生土长的混混, 东京城里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李浪子怎么样, 我八岁的时候抢过他手里的点心, 而且他气球踢的也不如我, 王将明怎样, 十二岁那年骨牌我赢过他银子, 哼, 若不是他们走了邪运, 他们还不如老子呢。李四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管怎么说能做一个汴京人就是福气,你敢说不是吗?汴京是天下的中心,普天下最繁华的都市,开封什么都有,什么都是最好的,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最好看的女子,最精致的玩意,最好看的把戏都聚集在这里,在这里你永远也不会有厌倦的时候,汴京人从来就是自傲的,外地来的人虽然村一点(注1),但是总是要有这些外地人来,开封才会这样每天都不一样。不象张三,他总有诸多不满,李四觉的这样就很好了,说起来以鬼樊楼在东京的实力,自己虽然是小头目,但大家也都要给点面子,他的要求和大多数开封人一样很简单,能这样每天有酒喝,就戏看,每天都有新鲜和热闹可看,怎么说呢,有刺激就好,这才叫生活,否则他不能想象活着还有什么别的意义。他和张三刚吵了一架,他们从来都是焦不离孟的兄弟,不过这两天张三跟着洪七公子,见了好些世面,自己虽也过的很精彩,但还是硬逼着和张三换了任务,李四觉的只要跟着这个洪七公子,尽管他是从山东来的,口音也很村,但跟着他,似乎有无穷尽的新鲜事要发生,那才有来劲呢。当然他今天特地来大牢找洪七公子是有事情来的,他回头看看,那三个跟他一起来的番子,心里不住的鄙夷,这番子就是番子,如何长的不成人型呢,眼睛象庙里的小鬼是蓝的的,大胡子长的还不错,胡人嘛,胡子自然是要长的好的,可是却是卷的,不如关老爷那样飘洒,最要命的是,他们身上一股骚气。汴梁城里各国来的胡人也不少,有人说他们胡人放牧为生,身上有羊骚味。但李四敢肯定这味道和牛羊市的味道不同,而且这几个穿的都是汉人服式,显然在汴梁久住的人,这臭怕是胎里带的。李四拿袖子挡了挡鼻子,又站远了点。
  好在大牢的角门开了,刚才传话的张龙出来了,两个人倒是老相识了,当初为了抢东鸡儿巷的一个粉头两人不打不相识。
  张龙点了点头,“进来吧,嗯,这啥味道?”
  三个大胡子在东京被人嫌臭也早习惯了,也不为意,跟着进去了。
  洪秀好容易适应了味道之后,才有能力打量这三个大胡子,都是高鼻深目,很显然他们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吐蕃人,或者洪秀记忆中见到过的任何胡人,“诸位有何贵干?”
  其中一个胡子最浓密的用汉礼拱了拱手,看来是头目,这只怕未必,胡子最多便是头,莫非胡人是按胡子长短来分不成,洪秀不禁好笑。
  那头目不知道洪秀的鬼主意,用很“流利”的汉话道:“鄙人等有很‘锺要’的‘花’面秉洪老爷,旁人且请回避。”这番子看来不懂中华各种礼貌称呼,统一称呼老爷,这在博士看来,和他那个时代,全民称呼老板是一样的,都是没文化的表现,而且文不文白不白,听着好象故作斯文。
  张龙立刻很自觉地立刻走了出去,喽罗甲躬身也退出去了,那大胡子看了看李四,“李老爷,你也出去,可以?”李四不高兴,怎么我都是外人了,难道你个番子还是内人?不过看在那声老爷份上,出去也行,哈,我李四也是老爷了?
  那三个胡子见李四也出去了,便齐齐地在椅上一盘膝,手里十指捧在胸口,象一朵花一样,口里念念有词,却呜里嘛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洪秀看了半天,悄悄问博士,他们这是干什么,博士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
  领头的大胡子念了一通,见洪秀没反应,有些疑惑却又释然,“彼等中国人自然不懂鄙人等之语言,鄙人且用汉话重复一遍,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洪秀还是没明白,却听身后面俞道安的声音,“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大胡子们脸有喜色,应和着,“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那领头大胡子满脸欣喜,“洪老爷果然是教内兄弟?”
  洪秀到这时候,不用猜也明白了,对面这三个也和俞道安一样是明教的。
  俞道安一挑帘子,竟然从隔壁牢间走了进来,洪秀奇怪,不是隔着老粗的栅栏吗,他眼快一看,乖乖, 碗口粗的木栅栏被拧断了好几根,俞道安直接穿过来了,好大力气,洪秀倒吸一口凉气。
  三个大胡子见突然闯进一个人来,不知道来意如何,不知所措。
  洪秀指指自己,“我,不是明教。”又指指俞道安,“他才是明教。”俞道安点点头手作火焰状行了明教礼节,三个大胡子这才放心,也回了礼。
  俞道安道,“你们是哪里的教内弟兄?看你们服饰,莫非是大食人?”
  领头大胡子摇摇头,“彼等大食人皆信仰安拉,鄙人等虽然也穿黑衣,却不是大食人。”
  博士心里一动,这几个中东人又不是穆斯林,莫非那传说是真的,他们是?
  那大胡子道,“这位教友,请问我等明教原本出自哪里?”
  俞道安道,“明教本名摩尼教,据教中传说出自波斯,怎么,你等莫非是波斯人?”
  “不错,鄙人等正是波斯本教,鄙人波斯总教流云使,这两位乃是妙风使、辉月使。”
  “原来如此。”俞道安,“幸会幸会,却不知你等千里迢迢来大宋何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俞道安已经大约猜到对方来意,却有意要他们自己说出来。
  “鄙人等来大宋乃是寻找失传百年之明教圣物圣火令,鄙人等听说圣物或在汴京,便到跟踪寻找,昨日在开封府果然见到洪老爷手里有一枚圣火令,故此冒昧登门,迎请圣火令回总教。”那流云使满嘴文法不通,却偏偏是一嘴酸文,也不知道怎么学的。
  俞道安听着心里却不痛快,道“圣火令乃本教圣物,如何能说给你就给你?”
  那流云使道:“圣火令本是波斯总教所有,传入中国,如今收回,中华支教理应遵从,怎可违背总教教令。况且中华支教不经总教许可,擅自任命教主,已是违背教义,念在路途遥远,既往不咎,如今竟然还不肯交回圣火令,是何理也。”他这几句倒是流利,想来早就打过草稿,预料会遇到这个问题。
  俞道安没想到这三个胡子如此无礼,脸沉下来,“岂有此理,我明教虽然源波斯,但早已自成流派,自选自圣数百年,和波斯总教井水不犯河水,三位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请回吧。”
  洪秀也有些生气,“不错,圣火令乃老子的大哥所赠,怎可交给你等。”
  流云使眼露凶光,“圣火令鄙人等志在必得,只好用强了。”说着,三个人便扑了上来。
  洪秀吃了一惊,这中东人还真说动手便动手啊,可只见俞道安身形一转,波斯三使便扑通通倒在地上,这三人原来只是个头魁梧,却最多有点粗浅的波斯拳脚,完全是纸老虎。
  洪秀不禁好笑,“你这三个鄙人,居然还敢动手?”说着一挑帘子,“瞧瞧,你们的脑袋硬,还是这栅栏硬?”波斯三使脸色一变,这么粗的栅栏都弄断了,而且显然不是用兵器的,中国功夫的厉害果然不是传说。
  博士对波斯明教所知很少,唯一的印象也是来自小说家言,波斯明教的功夫来自圣火令上所记载的法门,圣火令失传到了中国,他们自然不会功夫。博士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
  洪秀得了博士的暗示,拿出口袋里的圣火令,朝他们晃了晃,“圣火令,你们三个鄙人要的便是这个吧。”
  波斯三使眼里放光,“不错,正是这个。”
  洪秀一晃圣火令,“见圣火令如见教主,还不跪下?”
  波斯三使一怔,脸色难看,却都无可奈何地跪倒在地,洪秀大乐,俞道安曾说过明教的规矩,没想到这灵机一动竟然有效,果然也适用波斯总教。
  俞道安也乐了,就凭你们,还妄图插手教主任命。
  洪秀心说,没想到方腊大哥把教里至高无上的宝贝送给了自己,这人情太大了点,他看看波斯三使,黑道的脾气又上来了,“你们真想要这圣火令?”
  流云使道,“本教圣物,非迎回不可。”
  洪秀掂了掂手里圣火令,这个东西俞道安十分在意,现在又冒出什么波斯人也来打主意,可见此物非常重要,可方腊却为什么交在萍水相逢的自己手里呢,不过不管怎么说不能轻易交个这三个大胡子,“这个圣火令对你们明教来说很重要,不过,我呢,是个还俗的道士,这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俞道安急道,“使不得。”
  流云使一听有门,高兴道:“谢洪老爷。”说着,双手前伸来接圣火令。
  洪秀又忽地把圣火令收回去了,让流云使接了个空,“不过,这是我大哥送的礼物,就这么给你们,我太亏了。而且适才听你们说,你们听说圣火令在京城,你们是听谁说的,搞的什么鬼?”洪秀刚才一听波斯人说,就觉的有疑窦,自己身上的甥火令在开封府堂上可说是第一次公开,怎么会有人已经知道了呢,而且还知道我在大名府又来汴梁,这可怪了。
  流云使思忖若要得到圣火令,必须先取信于洪秀,当下也不隐瞒,“鄙人等月前本在江南寻找明教分支,有人送来密信,说圣火令会在东京现身,故此又来东京,昨日又得报说让鄙人等到开封府,果然见到圣物。”
  洪秀一惊,似乎有人对自己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啊,知道自己身上有圣火令的,除了方腊,便只有当初大名铁匠铺里在场的几人,难道是其中之一泄了密?洪秀暗暗征求博士的意见,博士也看不出破绽,方腊作为教主,应该没道理把圣火令透露给波斯人,而梁山的好汉似乎和明教就更没有什么瓜葛。
  俞道安见洪秀若有所思,便问流云使,“既然如此,你等可有留下所得的密信?送密信的是什么人?”
  流云使摇头道,“信里告诉鄙人等若要获得新的消息,必须把信烧毁,鄙人等不想失去机会,便照办把信都烧了。至于每次送信的,都是路上的乞丐,茶馆的小二,又或者是小孩子,鄙人等也曾细细查问,彼等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俞道安心思缜密,又问,“那密信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笔迹,落什么款,盖什么章?”
  流云使想了想,“鄙人颇精汉文,”他还没说完,哧地一声,却是洪秀没忍住笑,流云使脸一红,知道大概是高估了自己汉文的水平。
  “你请继续,继续。”洪秀忙掩盖道。
  “鄙人,这个,虽然只是粗通汉文,却也看出那密信是好几人合写的,每个字笔迹都不同。而且没有落款,没有盖章。”
  洪秀眉头一皱,“如此就没有头绪了。”
  “对了,对了。”流云使想起什么,“每次信落款上都有一奇形花押,象是虎爪,不不,是龙,对,比虎爪更长些,是龙爪或者鹰爪的样子。”
  “龙爪花押?”俞道安皱眉道,“江湖上从没听说那门那派用这样的记号的。还有什么别的特点吗?”
  “鄙人想不到旁的了。”
  “如此说,目前只知道密报者有数人,且使用龙爪或鹰爪花押。”俞道安总结道。
  “咳,这样等于没有一样啊,”洪秀没好气道,“就这样你们凭什么拿老子的圣火令啊,老子什么好处都没有。”
  流云使知道老子乃是中华的古之圣贤,却不知道为何圣火令要问老子换,但现在不好得罪洪秀,道:“洪老爷且息怒,待鄙人等商量商量。”说着几里咕鲁和另两个大胡子说起了波斯话。
  洪秀,俞道安听不懂波斯话,博士虽然懂几国外语,却也不懂波斯语,只好等着他们商量。
  三个大胡子商量完了,流云使一抱拳道:“圣火令乃是无价之宝,本不能用别物交换,不过我等有一样宝物可和洪老爷交换。”说着,辉月使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却是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盏。
  洪秀、俞道安都是识货的人,这套琉璃盏纯度很高,做工也明显是大食的精品,按市价,大食的精品琉璃至少能卖上几百到上千贯,这一套一两千贯应是没问题的。当然在博士眼里这不过是普通手工玻璃制品,但无论如何,光凭这造型工艺怎么说也是一件宝贝。
  洪秀心说中东人还挺有钱的,不过洪秀没弄清圣火令所引发的秘密之前,绝不会放手,“就这么个破东西也想来换圣火令?三十套这样的或许可以商量。”洪秀作了一段时间买卖,漫天要价已经成了习惯。
  辉月使大怒,“这是琉璃,不是瓷器,可以随便烧制,一件已是难得,哪里来三十套?”
  流云使忙阻住辉月使,转头对洪秀道,“洪老爷是要三十套同样之琉璃盏便可换圣火令,然否?”
  洪秀撇嘴道:“三十套,你从波斯或者大食进货一来一回,只怕要大半年,谁来等你。”
  流云使冷笑一声,“只需三日,鄙人等拿三十套琉璃盏来找公子。”说着,给辉月使丢了个眼色,辉月使点点头,脸色诡异。
  洪秀看在眼里,这大胡子必定有鬼,三十套稀罕的玻璃盏三天内拿出来,大罗金仙,太上老君也未必有这本事,莫非要玩阴的,当下嘴里也下了个花活,“你等拿三十套出来且再理论。”先不答应你们,看你们玩什么把戏。
  三个大胡子拱手告别,留下那套琉璃盏作信物,洪秀吩咐李四派人暗中给我盯紧了。
  这里洪秀盯紧波斯人,而自己也正被别人紧紧盯着,至于那龙爪花押又究竟是什么人呢?
  注1: 村,就是现在‘土‘意思, 同样是大城市人看不起外地人的话, 还可用于比如村秀才,形容秀才学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