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下) 我登上了水泊梁山



  
  山排巨浪,水接摇天。乱芦攒万万队刀枪,怪树列千千层剑戟。濠边鹿角,俱将骸骨攒成;寨内碗瓢,尽使骷髅做就。剥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阻当官军,有无限断头港陌;遮拦盗贼,是许多绝径林峦。鹅卵石叠叠如山,苦竹枪森森如雨。战船来往,一周回埋伏有芦花;深港停藏,四壁下窝盘多草木。断金亭上愁云起,聚义厅前杀气生。
  一首词道尽八百里梁山泊好处,众好汉庆功之后,派几员头领哨探关胜军马动静,宋江陪着新上山好汉回梁山本寨。山上水军听到号箭,发出大小舟船前来迎接,虽然时近蜡月,这水泊只周遭水边略有些薄冰,其余水面并不封冻,原来竟是全年不冻。
  博士负手站在船头,任寒风吹过,只贪看风景,当年在济南军区的时候,博士曾经去梁山旅游,千百年来,梁山泊几度沧海桑田,到解放后,还有一个大约两百平方公里的小湖,称为东平湖,那是比较小了,基本没什么感觉。哪里象眼前,无数鸥鸟在水面上飞翔嬉戏,水面铺展开去望不到边,在远处和天空连成一色,让人不禁有极目楚天舒的感觉。
  洪秀久住江南,见过鄱阳湖,但梁山泊北国水乡却又有另一番风光。
  洪秀看看博士,感叹道:“真是一个好去处啊。”
  博士点点头,“更是作番事业的地方。”
  宋江以为洪秀和自己说话,便接口道:“这风景不算好的,待到了寨上,登山顶观景才叫抒怀。”
  船借着西北大风,速度很快,不一刻便摇到金沙滩岸边,小喽罗搭好跳板,众人鱼贯上岸。
  博士却是最后一个下船,洪秀便问:“大哥,怎地不下船?”
  博士深深吸了口气道:“没什么,一直想着要到这里来,真的到了,反而有些紧张,见笑了。”
  洪秀道:“我知道大哥为什么紧张,我们的目标要实现可说是路还很长,但是大哥也不必过虑,小弟倒以为只要尽力就好了。”
  博士点头道:“不错,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们互勉吧。”
  梁山的山前都是一片滩地,博士很惊奇地发现滩地围堰之后,居然还有些农田,虽然目前是冬天没有人耕种,但是博士想象里,梁山是全体皆兵完全靠抢掠维持,这些农田的存在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前面路上一座高山兀起,半山一座断金亭子,沿路再走不多远,有一座关城有喽罗把守,之上又连着有两座关锁住要道,进了关居然里面一片盆地,里面屋舍俨然,居然又有一些农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些绿意。
  博士不禁赞叹,“好一个梁山,果然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简直是风水宝地。”
  洪秀也赞同博士的看法:“大哥,这梁山简直就是天生的贼窝啊,你说是不是?”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以我看这更是一块战略宝地。”
  洪秀不禁有些疑惑:“大哥,你这么说未免过于夸大了吧。我怎么没觉得。”
  “你要是现在就能看出来,你就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了。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南宋历史吗?”
  “知道,蒙古人得了天下,大哥你放心,有你我在,不会让历史重演的。”
  “我不是说这个,你知道为什么蒙古灭其他国家都势如破竹,而灭宋用了四十年吗?”
  “这个,大哥你当初只是粗略的讲讲,我又如何能知道呢?”
  “恩,我告诉你吧,蒙古军是在四川吃了大苦头,浪费了几十年时间,这苦头就是吃在堡垒战上的。当时四川在各处要地修了几十个山城堡垒。如果撇开南宋的政治腐败不提,单纯从军事上来看,四川的连锁堡垒牢牢地将蒙古军队强横无比的进攻阻挡住了,甚至连灭四十国不可一视的蒙哥汗也因此殒命。”
  “这么厉害?什么样的堡垒啊,莫非是铁汁浇成的?”
  “这堡垒的选择标准就是,山不要太高,二百米左右高,山势险峻,这样只要稍微修整,就可以形成天然的防守工事。另外堡垒内部应该有水源和农田可以以耕养战,保持长时间抗战的能力。再加上交通要方便,以利于随时出战和接受给养。”
  “啊,大哥,你这么说,我明白了,这梁山果然是宝地啊。山不高但很险要,有现成的关隘,里面又有耕地。而且刚才进来看见路右手有瀑布……”
  “那么小的瀑布,你都看见了?眼力不错啊,现在是冬天,估计到春夏水会大些,不错,这说明有水源。”
  “而且周围八百里水泊,完全是天然的屏障啊,敌人若来进攻,必须有水军才可以,有了水军却又不能直接在水上进攻,山前的滩地完全在弓箭射程之下,难以摆开队型。哈,真是风水宝地啊。”
  “好好,兄弟,你现在能举一反三,很有进步啊。”
  “有大哥帮忙打了几次漂亮仗,小弟也学了不少,呵呵。”
  “不过,这次主要还是你那个主意高啊,虽然损了点,但是保证了大名这个战略优势,真太高了。”
  “是黑了点,谁让咱们是干黑道的呢。”
  吴用等同行好汉在旁边早听了半天了,虽然奇怪洪秀怎地自言自语,但也听出些奥妙,索超性急,便问:“兄弟,你自顾自说点什么?哥哥我全不明白,你给说说。”
  博士笑着看洪秀转手把自己刚说的堡垒论批发给了众头领,当然撇去了南宋历史。不少头领都是军官出身,自然听出其中奥妙,本来大家也都知道梁山易守难攻,但是不象博士这样上升为理论,都是惊叹动容。
  吴用虽然没说什么,但已经彻底佩服了,自己在战术层面出谋划策应该不比洪秀差,但自己毕竟只是个参谋,而对方已经上升到战略家的地步了。象吴用一样想法的人还不少,呼延灼也意识到了这个想法的意义:“兄弟,你在山寨简直都屈才啊,就以你适才之韬略,若领大军十万,只怕是狄青再世都未必可比啊。”
  这句话一出,呼延灼就后悔了,洪秀也吃了一惊,博士眉头一皱,不少人也都大惊,,大家都只见宋江脸色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打着哈哈道:“贤弟果然高才啊,大家别站着列,还是先进忠义堂论事。”
  其实呼延灼此说一点都没错,南宋小朝庭多腐败,蒙古军多厉害,但就是堡垒理论使他多苟存了四十年,这是多高明的军事战略,而且当年是在宋军兵力相当不足的情况下完成的。这里要提一下这个理论的原创意者,余玠,这位脾气和近代左宗棠十分相近的伟大军事家,如果朝庭不是那么烂到骨里,他完全有可能建立象左宗棠那么大的功勋的,可惜他没来得及就被嫉妒的皇帝给撤了,余玠怕遭到侮辱便自杀了,甚至后来家产都被抄了,还背上了很多子须乌有的罪名,这便是同岳飞等忠臣一样的下场。这是题外话。
  众头领各怀心事进了忠义堂,原来是叫聚义堂,宋江接过权力后改了名字,也象征着山寨政治气候的变化。
  众人各安本位坐定,洪秀等新上山头领坐在客位,和原守山头领寒喧以毕,宋江咳一声,道:“我等此番下山,虽未找到卢员外,但是收得大名,战退关胜,山寨实力大增,可谓是可喜可贺啊。”
  众头领都大笑。
  宋江又道:“此次又新增几位头领,都是此次立了大功的,山有山规,现在排一下座次,急先锋索将军诈降战胜关胜立有首功,且武艺高强,可坐金枪手徐宁下首,排十五位,特种兵洪秀浪子燕青攻打大名有功,可坐双尾蝎解宝下首排三十二,三十三位。”
  宋江此话一出,忠义堂里炸开了锅,众人都议论纷纷,这太不公平,而且是摆明了欺负洪秀,李逵阮小七等性子急的已经跳起来了。原来在山上的首领不知道怎么回事,忙急着问,大堂里这通乱哦。
  索超是洪秀招降的,就盼着洪秀带他光复燕云呢,现在自己居然位置比洪秀还高,自觉无比尴尬,道:“俺怎可比洪贤弟座次还高,万万不行。”
  阮小七对宋江架空晁盖本就不满,便撇着嘴道:“如此待人,还称什么呼保义及时雨。”
  洪秀也想说话,博士拦住了他,轻声道:“兄弟,你是只想做山寨大头领呢,还是想实现你的理想,如果是前者,你就去理论,如果是后者,就坐着别动。”
  洪秀道:“他宋江欺我太甚,我……,大哥,你说的对,我不动就是。”
  博士欣慰道:“好,忍一时风平浪静,你现在还不是宋江的对手,位置坐低一点,反而有利,你现在如果硬抢坐到第二,别人就会嫉妒你,你坐低了,大家却反站在你一边。宋江这么作也是没办法,他的仁义也是完全功利的,你威胁到他的利益了,他自然不能看你坐大,但他这次压你太低,反而有损他自己的声誉,你也听到阮小七的话了吧。你先行蹈晦之计,待人心随你了,我们自然可以坐大的,要记住我们是要作大事的,不要把眼光局限在小小的山寨里。”
  洪秀点头道,“是的,我明白了,谢谢大哥教诲。”
  洪秀这里按兵不动,别人可坐不住了,林冲当年就受过王伦这套把戏,最看不得虚伪之人,便站起来道:“头领此举只怕不妥,洪贤弟立下大功。取大名,是洪贤弟设计并亲手捉了梁中书,我们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取下大名,又是他定计套牢梁中书,我们才能长期取得大名的钱粮人力,可说是实力翻了几倍。战败关胜魏定国,也是洪贤弟的计谋。还有洪贤弟全家财物都送给山寨,那可是几十倍的生辰纲啊。我敢说在座谁的功劳能有他大。头领若如此,一损了哥哥大名,二只怕冷了天下英雄的心,以后谁还敢上梁山呢?”
  林冲资格老,武艺目前可说是最高,宋江一直对他不满,想收关胜就是希望有人能压林冲一头,现在这个刺头又站出来和自己作对,气得脸色发白,“林冲,你。”
  洪秀忙上前打圆场:“林冲大哥,宋江头领,何必为小弟之室争执。林冲大哥,宋头领也是为小弟好,小弟机缘巧合,又得大家相帮,立了些许功劳,何足挂齿。况小弟年纪小,又全无声威,妄居高位,何以服人呢,又没的让别处笑梁山没人?宋头领知道我年纪小,让我多历练历练,也是为小弟好。”
  大家没想到洪秀会这么说,但也都佩服洪秀不计较权位,反显得有气度,又有几个头领倒向了洪秀这边。博士则很高兴洪秀学得很快。
  宋江也没想到洪秀以德报怨,但也赶快趁机下台,“不错,还是你们看看洪贤弟知道我,你等怎知我用心良苦。”他想了想又加一句,“再说,洪贤弟武艺还不够精强,还要多磨练磨练。”
  阮小七立刻捉住了他的把柄:“说的不错,不如头领和洪贤弟比划比划。”众人轰然大笑。
  宋江拳脚比洪秀的天师拳恐怕都不如,自己画蛇添足,好不懊恼,好在一张脸黑,紫涨了面皮也看不出什么。
  林冲见洪秀看得开,知道他志气必不在此,抱了抱拳也就坐下了,况且刚才洪秀称他为大哥,叫宋江却是头领,明显亲疏有别。
  众头领见洪秀不在意,又看到吴用眼观鼻,鼻观心,态度不明,也就都不再说什么了。
  如果说原来在宋江仁义的名声下,梁山的头领间严丝合缝的话,现在宋江假仁义的面目暴露,上层建筑则已经有了一丝裂痕。忠义堂里的气氛虽然尴尬,但已经缓和下来,而这时堂外的天色却暗了下来,公元一一一五年冬的第一场雪终于下来了,有些该来的总归会来。
  博士暗自对自己说:“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