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从歌咏走向践履

作者:叶才生




  诗意的栖居者
  
  认识马丁林并走近他的诗歌,是在2003非典年报刊读其大名与批量的诗作,阳光澄明,虔诚禅悟,大有知己相见恨晚之感;见面并走进马丁林,知其当过教师,办过书店,心难安,差点超俗进了寒山寺,后左脑赚钱养妻,右脑写诗弄文,是在2004年他的诗集《浪游者的足音》由花城出版社出版——以诗会友,以文相见,这位长发无羁、胸有沟壑的男子汉!
  然后,在生活缝隙与缝隙之间,在彼岸与此岸,我们陆续通电话,品茗话世,谈诗论道。于是,他给予我的形象日趋立体化、生活化:2003年已创办两家五金公司,2005年创办中山太极园艺工程有限公司,2007年成为中山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诗歌学会会员,2008年创办中山三宝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期间,他发烧于高雅音乐,赏奇石藏根雕,参禅宗读佛经,笔耕不断。“生活在市井之中,但不会让市井生活在我的心中”,马丁林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让真我在生活中裸呈,让真理在对话中裸呈——以诗意为圆心,文化为半径,他事业可为的圆周正不断扩大,诗意的栖居,诗意的践履水到渠成。
  谈起诗歌创作,马丁林说他试图构建自己内在的心灵秩序,并在诗歌的王国里竖立起自己的宗教。由此,他以一个豁达的觉者梳理自己的诗歌观点:写诗纯粹是一种个人行为,但又不仅仅是个人行为;诗人的脉搏永远与时代的脉搏共振,与宇宙的意识相交融。那是瓦利斯苦心经营的“魔化唯心主义”的世界,与印度奥修有关,与人性本原的童话有关。窃以为,这是开启马丁林为人为文的心窗的两把钥匙。
  再到不平凡的2008年5月22日,马丁林响应市委宣传部的号召,主动请缨参加“中国诗歌万里行志愿访问团”,以公民匹夫的名义,以诗人的名义,赶赴四川震区一线,看真相,感真情,悟真理。他的脉搏与祖国的脉搏在这里共振。国难当头,置个人安危之度外,从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支援,忍痛搁下因患晚期肠癌而刚动手术需要关爱的七十多岁的老母亲,马丁林义无反顾西征,其凛然的良知与无畏的壮行让人肃然起敬。
  生活在诗中,又置于诗外,马丁林以其特立独行的人文合一释放着奇异的光芒。当代诗歌写作日益偏离内心最真实的领域,把本然的崇高的精神原野直接改写为心灵荒漠,甚至成为不断扩大的沼泽地。马丁林的诗歌却给了我们重返内心世界的可能,从歌咏生活走向践履诗意,这是对诗歌写作与内心世界的双重捍卫。恰逢与其一行的中国诗歌万里行访问团的七位诗人刚从四川灾区完成诗的使命归来,我首先想起以上的“书外话”。
  
  内心战争的旅行者
  
   艾略特的荒原
   无边无际地伸延到
   你内心的深处
   你从最黑暗处出发
   独自上路
   ……
   追寻是一种无边无际的过程
   你只知道
   从黑暗到光明
   必然途经那条荒原之路
  
   ——《浪游者的足音》
  
  真正的诗人注定是一个旅人,探索在路上。心路决定着诗人作品的广博与精深。集大成者司马迁受尽身心两重折磨,发奋完成鸿篇巨作《史记》的同时,更是留下“或重于泰山”的感召;聂鲁达,“我承认,我曾历尽沧桑”,一度遭受流放,1971年荣登诺贝尔文学奖台;马丁林诗集《浪游者的足音》第一首同名诗作,我们不妨看作是诗人自我的精神塑像与心路主相,他上路他孤独他追寻,必将剔除心灵的荒原,用美德或光明覆盖内心。一方面,诗人向内凝视,通过直面内心的黑暗与现实生活相提并论,甚至是把剔除它作为了人生之路的使命与责任;另一方面,诗人又通过冷静的内视,从心灵始到心灵终,又与现实拉开距离,维系诗人同现实之间处于细致的战争状态。
  “荒原”隐匿在我们内心的最深处;“荒原”是现代人痛苦的根源。物质文明盛行的今天,物化与异化将人心染得即彼即此。现实与梦想的平衡,物质与精神的碰撞,守护与追求的孤寂,生理与心理的纠缠,真实和虚幻的叠影、膨湃和沮丧的矛盾等,善真被恶虚所遮蔽,其背后必然是人性的畸形,被工具使用,被欲望操纵,道德下滑,伦理沉陷,人心沙尘暴潜伏而可怕。马丁林深谙其道,高扬理想主义的诗歌旗帜,闪烁着求真、趋善、至美的光辉,承担着衡量人性、检查内心、质疑现实的诗歌功效,且行且歌,让诗成为与时间、变形原则抗衡的决定性力量,成为信息洪流的洪钟般的发言人。
  从最黑暗的荒原出发,不断消除内心的黑暗,马丁林的歌唱是凤凰自焚、涅磐。“不同时代的人/在同一条/钢丝绳上/铤而走险/台下/没有喝彩的观众”(《命运》)宏阔而模糊的背景,奋斗者何其孤单,世态何其炎凉,堪称为深省人心之歌。“像追赶着风/追赶着时光的飞轮/你/行色匆匆/而影/那飘忽迷离的影/谁也无法捕捉/无法解读”(《行踪》),诗人赋予了“风”多重意味,道出大众盲目(共性)跟风下的无奈与个性告退的担忧,这是世风迷离的太息之歌……读马丁林的诗,不仅是世相世态的深入历险,更是看到他与现实不懈不屈的的博弈。
  诗人的召唤,源自诗人对公共精神的自觉承担。从《走向孤独》的逃离到寂静的守望,从《混态种种》质疑“混神”,从《台风》不会返回宁静的中心,从《真理的回声》用歌声与欢笑迎来黎明……不难看出,“走、寻找、奔跑”等浪游意象贯穿了整个心路。“我即是这个世界”,以心为灯,万物为镜,“世界即是我”,马丁林的内在秩序亦即世界的秩序。“寻根者/把树根雕成自己/朽掉的是树/不朽的/是寻根者的虚名”,潜入内心世界的陌生感、荒诞感、焦虑感许多诗人都亲身体验过,只是难以表现得如此简洁、直接、深刻。也许,无论是生活还是创作,他都保持着“铁肩担道义”、“悲伤出诗人”,并坚定诗意的永远能量,写诗才使他越来越健康,越来越有力量。
  
  土地的赤诚歌者
  
   ……我手捧着一条热乎乎的红薯
   手捧着童年
   手捧着故乡的热土
   手捧着母亲
   那颗暖暖的心……
   而面对母亲
   我宁愿把我的心
   烤成热乎乎的红薯
   呈奉在她的手中
  
  质朴而干净的诗性文字,滚烫而热切的赤子情怀读来令人怦然心动。一条烤红薯,引发了诗人深厚的恋乡与丰富的想象,绝对与童年生活经历息息相关,偏僻的山村是童年的记忆底片。“我宁愿把我的心/烤成红薯/呈奉在她的手中”,仿佛神来之笔,扣人心弦,想象奇特又在情理之中,拳拳孝心跃然纸上。2008年5月奔赴四川灾区一线采访时,其七十多岁老母亲重疾刚动完手术,可想而知,马丁林的抉择是何等让人敬佩。
  童年经验,几乎每一个伟大的作家都看成是巨大而珍贵的馈赠,看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的源泉。著名作家张炜说“童年对人的一生影响很大。那时候世界对他的刺激常在心灵里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童年真正塑造了一个人的灵魂,染上了永不褪色的颜色。”马丁林的童年记忆里怀有的是乡土的淳朴、真诚、落后,这形成了诗歌的“童年情结”——感恩、留恋、苦难等主题,着上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的心理底色,或者说是农村孩子的集体记忆。而在一旦进入“情结”,积淀于诗人灵魂深处,深深缠绕诗人思想的情感便自觉不自觉地涌现于笔端,成为不可扼制的创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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