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这块沙漠上空的天幕上,嵌接着许许多多晶亮的象金刚石大小的星星。经过又一天烈日的烤晒后,沙漠上正蒸腾起阵阵灼热的气浪,使远方地平线上的星星看上去更加闪烁不定。
  已是加利福尼亚州巴斯托的午夜时分。金石牌射电望远镜那面巨大的抛物天线——“耳朵”——在监听着天空的动静。第14观察站对外说是要进行全面检修,其实,它那长达210英尺的抛物面天线正处于监视“太空”飞行物航向的状态。这面抛物型天线曾跟踪过“海盗号”、“太阳神号”、“先锋号”、“水手号”、“木星号”、“土星号”和“探险者号”等飞船的航行。
  在地堡内,凡要进入的人都听到这样的声响:“这儿是网络数据处理处,非当班操作人员不得内进!来人请与MCCOPSCON5883联系。”此处,还有一个指纹检验箱,宛似个挡道哨兵,横放在真空密封的入口处。
  就在这个异乎寻常的、充满焦虑的晚上,进来了六个人,他们各自把右手按在“门哨”箱上,指纹检验完毕,只听得吱的一声,门打开了。到里面一看,这儿与其说是个飞行控制计算中心,不如说象个贮藏所。中心工作室是用于大地测量的小室,它置放在这间黑暗而又空空如也的仓库中间的一辆平板拖车上。小室内象个大学联谊会的娱乐室。二十四名研究人员正紧张地忙于操作阴极射线管,遥测跟踪器,指令控制台和收发装置。其中最特别的要算那架微型Yamaha①综合器。劳克林和拉孔布正在其键盘上练习弹奏五音符。他的手指象拍发电报似的在断断续续地按捺着。但现在出现的音响,无疑是来自印度贝拿勒斯的——空中音乐。它正在传达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意图。
  【① Yamaha是一家以制造发动机而闻名全世界的日本大型综合性企业。——译注】
  反应出现了,它源源不断地显示在荧光屏幕上,其副本则从一架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制造的终端自动打印装置里大量涌出,弄到遍地皆是。
  研究人员连忙拿起翻阅,想弄懂其含义,却发现副本上的东西特别不一样,满是些数字,纸上还出现斑点,这表明发生过长达十五分钟的脉冲。还有表示短停、长停,然后又是急速的信号。
  拉孔布确信“联系”正在沟通。他坐下来,用两个手掌按着前额、还做了个深呼吸,好松一口气,之后,打了个冷战。
  一些年轻小伙子感到象是在受禁闭似的。电传打字机发出的噪音吵得人耳欲聋。然而,拉孔布却与众不同。当咔嗒咔嗒声一停,他的心情便沉重起来,而在信号恢复时,这位法国人便又坐下,脸上泛出笑容。
  “好了,伙计们!”行动顾问开腔道,“这是一个完整的模式。我们收到两次十五分钟的信号。一百零四次快速脉冲后停五秒,接着是四十四次脉冲后又停五秒,然后是三十次快速脉冲停六十秒,随后使出现如下一套完全不同的信号:四十加五,三十六加五,十,接着是六十,停、然后再回到一百零四次。”
  拉孔布把那个音符输入发射机,一位加利福尼亚州的技术顾问马上提出:“我们给它一个答复,怎么样?”拉孔布举目瞧他,还耸耸肩。也许明天他们就会知道这些音符的意义,但现在,竞赛正在进行,这二十四个顾问正组成智囊班子来行动。
  一位头发蓬松的人在清理这些重复的数字后,首先发言:“这可不是我的社会保险号码,位数太多了。”
  有人开玩笑说,“也许那就是罗纳德·麦克唐纳公司上月卖出的大汉堡包的数字吧。”
  大伙一听乐开了,只有拉孔布是个例外。他听不懂这个笑话,只是向自己的翻译使个眼色,求他帮个忙。但劳克林毫无反应,甚至连看都没看上司一眼。只顾埋头埋脑看副本。拉孔布端详着他,而劳克林还在汗流浃背地忙于自己所干的工作。当他举目张望时,没人注意他,只有拉孔布看到了,这位法国人朝他的翻译点点头,鼓励他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劳克林开腔道:“对不起。”
  正当大家在考虑和研讨这个大问题时,劳克林拉开他那伐木工人船的嗓门再说一遍:“对不起!”声音确实太大了。
  顿时,大伙安静下来,连读出器上的电传打字机也停了下来。巧得很,刚刚结束一次接收周期。
  “唔……我受雇当法语翻译前,我还受雇搞过地图识别工作,那些数字在我看来很象经度。”
  人们一动也不动,劳克林的看法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并向他投以茫然的目光。他接着说:“共二组数,每组有三项数目,是吗?好,第一项是个三位数,第二项和第三项都小于六十。”
  劳克林站起来,走到拉孔布身边。拉孔布也站起来,几乎要脱口喊出:“我找到了!”
  现在,房内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潜心思索,不久,在人群中间展开的热烈讨论,马上又象涟漪似的逐渐扩散开来。
  “也许……”有人说,“也许它们在告诉我们它们在天上确切的赤经、赤纬位置。也许在给我们指出银河星系坐标。”
  “不对,老弟,”有人快嘴反驳说,“那和我们’大耳朵‘所指的方向不符。我认为刚才那人说对啦!我们收到的是地球坐标。”这话恰似一语道破天机。
  研究人员们竟相喊着要地图。一股人流在涌出音响室,跑进走廊,朝业务主管人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钢架上,放着一只大地球仪。房门一下子被冲开了,过道里的灯光射进室内,象曙光似的照在兰德·麦克纳利牌地球仪的西半球上。情绪激昂的研究人员如同一群十多岁的小伙子般蜂涌进来,把办公室弄个乱七八糟。他们还试图把那个重达300磅的地球仪连架子一起搬走。
  一位数学奇才用肩膀猛地将它顶离支架,慢慢地推到走廊上。
  其它人员组成了一支转运队、用推排球的办法把这颗“行星”绕过墙角,向通信小室迅速推去。一进到室内,劳克林使拨开别人的手指、沿着南极的经线查找起来。
  “南极,大洋……大洋……大洋,刚好错过复活节岛 (智利),正好错过萨拉——戈麦斯岛(智利)、进入墨西哥,又正好错过瓦利亚塔港(墨西哥),穿入新墨西哥州,到达卡尔斯巴德‘卡文斯(美)、还在继续向前,并——”
  另一个人的手指沿着另一条线向西穿过美国中心地带, “缅因州……新罕布什尔州……五大湖……明尼苏达州……南达科他州——”
  两人的手指在一个州的东北角相遇了,这个州是——
  “怀俄明?”劳克林抬头看着拉孔布。
  “怀俄明。”队长用他那得克萨斯人的拖腔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好了,咱们还等啥,给我开张测量学用的怀俄明州分区地图来,把有关它的所有材料给我拿来。”
  拉孔布边说边坐下来,戴上耳机,把五个音符输入发射机,边等,边听。
  没有动静。
  他又一次按动了Yamaha综合器,还是无反应。
  他向前移动一下身体,全神贯注地再试了一次。
  啊,响了。
  但这些声响几乎被二十四名研究人员为取得第一次决定性突破而发出的欢呼声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