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世昌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10期　　

　　娄老师两口子是吃了几十年粉笔灰的老教师，上个月双双退休。退下来后心一闲，就想出门旅游。

　　这天，他们到了武汉，尽情地玩到太阳落山后，才找旅馆住下。夫妇俩正要宽衣漱洗，忽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娄老师拉开房门，一个络腮胡中年人侧身挤进门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说：“请问，你们是不是古州县来的娄、张二位老师？”娄老师莫名其妙地反问道：“请问你是……”“哦！这么说我没找错人。”络腮胡对他们笑笑，“二位老师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络腮胡一出门，娄老师警觉地问老伴：“老张，你看这人找咱是……”张老师神情紧张地说：“我看他不像好人！”老两口一商量，越商量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办？走为上策，先把这个不速之客甩掉再说！

　　老两口到服务台匆匆结账离开，又叫了一辆出租车，亡命地逃往火车站，搭上了一趟开往南京的列车。

　　第二天傍晚，列车到了南京，他俩刚出站，忽然又看见前边十几米处有两个年轻人，手拿一张照片盯着他俩嘀咕一阵后，突然掏出对讲机呼叫起来：“01，01，我是07，‘财神’已现身，目标火车站！”对讲机里传来回音：“07，07，01明白，咬紧别放，咬紧别放，我们马上就到！”

　　娄老师还以为是便衣警察在执行什么任务哩，可老伴儿忽然拉起他就跑。娄老师说：“咋，咋了？”张老师气喘吁吁地说：“你没听见？他俩说的是咱那儿的口音，‘财神’有可能是咱俩的代号，这八成是要绑架咱咧！”话音刚落，果然看见那两个年轻人撒腿向他们追来。在这紧要关头，一辆奥迪轿车在他们眼前“吱”地停住了，老两口顾不得多想，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司机也不问他们去哪儿，油门一踩绝尘而去。娄老师感激地对司机说：“师傅，谢谢你了！”司机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说：“不必客气！您二老是不是要住旅馆？”他们忙点头应道：“对，对。”司机热情地建议：“白鹤旅馆条件不错，我送你们过去吧。”

　　他们住进103房间，简单吃了点东西，这才坐下说话。张老师说：“老娄，我看这两天的事有些蹊跷，为啥咱们走到哪儿都有人跟踪呢？干脆，今晚咱好好睡一觉，明早直接去上海，彻底甩掉那些家伙。”“中！”连续两天的疲劳加上精神的高度紧张，不一会儿他们就进入了梦乡。

　　午夜时分，娄老师起来方便，忽听门外有人低声谈话。他心头一震，灯也不敢开，赤脚下床走到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借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一瞧。天哪！门外说话的竟是傍晚送他们来这里的司机和在武汉见到的那个络腮胡！如此看来，这两人是一伙的，不仅从武汉追到南京，那么“热情”地把他们骗到了这里，这不是劫持是什么？想到这里，娄老师心里阵阵发紧。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只听那司机用家乡话说：“大哥，在火车站差点儿又让那一帮家伙得手了。明儿咱咋整？”络腮胡说：“按原计划行动！我问你，后边有没有尾巴？”司机得意地说：“你放心，我绕了好几个弯子，那帮家伙根本找不到这儿来。”“那明儿就把他们……”

　　娄老师越听心里越发毛，连忙推醒老伴，悄悄说了门外的情况。不料老伴儿听完，身子一歪就晕过去了。娄老师正要打电话叫服务员，突然后边铝合金窗一动，从外边跳进一个人来，小声对他们说：“别出声，我来救你们！”说罢就抱起张老师塞向窗外，然后又把娄老师也抱出窗去。窗外漆黑一片，娄老师只觉得有人接住他，把他拥进了一辆轿车。很快，轿车就驶出了旅馆大门。

　　黑暗中，娄老师连忙摸了摸坐在身边的老伴儿。这会儿张老师已经醒过来，她问：“老娄，咱这是去哪儿？”娄老师还没开口，就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不要说话！”顿时，老两口吓得灵魂出窍，不敢吱声了，他们实在搞不明白，这两伙人争抢他们这对无用的老朽干啥？

　　干脆，听天由命吧！娄老师和老伴相互依靠着，随着车子的颠簸，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娄老师和老伴儿终于看清了劫持者的面孔。哪知这一看，他俩又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这二人正是昨晚在南京火车站见到的“便衣警察”！

　　这辆劫持他们的本田轿车，一路上昼夜不停，跨省穿市，除了吃饭上厕所，车轱辘几乎没停过。第三天中午。本田终于跨进H省界，这些劫持者们才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吃罢午饭，发动车子刚刚上路，司机忽然惊叫起来：“不好，那帮家伙又追上来了！”几个人回头一瞅，果然不妙，有辆奥迪车发疯似的呼啸着冲过来，司机连忙加大油门，本田轿车飞奔起来。后面那辆奥迪车也毫不示弱，紧咬不放。这一来，可把娄老师老两口子吓坏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俩紧紧地抱在一起，生怕出个万一。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对抗拉力赛，本田终于抢先一步冲进了古州县城，径直驶向县机械厂院内，把老两口送进了厂长办公室。这时，一个挺着将军肚的大胖子迎上前来，连声叫着“娄老师、张老师”，一手搀住一个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抱歉地笑着说：“二位老师，实在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不过请二位谅解，我这种请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老两口愣愣地看着大胖子，问：“你是……”大胖子谦恭地说：“我叫王大才，是这个厂的厂长。”娄老师火气再也窝不住了，忿忿地质问道：“咱们素不相识，你这是搞的啥名堂？”大胖子赔着笑脸说：“请您别生气，听我慢慢说……”

　　原来，前些天有个华侨商人回家乡投资，机械厂和化肥厂都闻讯而上，争抢这笔资金，但华侨商人表示说要听听他恩师娄若愚的意见后再作定夺，于是双方都直接找到娄老师家里。从他儿子嘴里得知，老两口刚刚起程去武汉，机械厂立即制定了代号为“追踪财神”的方案，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请他们老两口回来玉成此事。与此同时，化肥厂那边也开始进行一系列秘密行动……

　　说到这里，王厂长眼里闪着乞求的光，可怜巴巴地说：“娄老师，请您老无论如何帮帮忙，救救我们厂啊！”娄老师问：“你想叫我咋办？”王厂长忙拿出一张早已填好的大红聘书，双手捧到娄老师面前。聘书上写着———娄若愚先生：特聘您为古州县机械厂公关部部长，享受副厂级待遇。娄老师看后忙推辞道：“我可干不了啥部长，不过让我帮忙说好话，倒是可以试试。”王厂长见娄老师的话里有些松动，又恳求道：“娄老师，您不接受聘书，我心里不踏实呀！”“好……”娄老师见王厂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接过了聘书。王厂长高兴地亲自把老两口搀到厂招待所高级房间里休息，然后着手安排跟那华侨商人见面的事。

　　第二天一早，娄老师两口子还没起床，儿子儿媳妇就找上门来，要接他们回家。娄老师一问才知道，化肥厂的招数比机械厂更绝，他们在得知娄老师是那华侨商人恩师的当天，就一边派人去武汉追请他老两口，一边把他们那已经下岗的儿子儿媳妇都正式招进了厂里！

　　老两口听到这儿，心中不由犯难起来：明天见到那华侨学生，究竟该替哪个厂子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