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的“美差”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



  ■ 阮红松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10期  

  那天,头儿说有一份很重要的工作要交给我。一问才知道:负责女工工作的老大姐病退了,头儿认为我接手这项工作最合适。女工工作是干啥?两口子吵架、婆媳不和、计划生育……凡是婆婆妈妈的事都得管。

  下班以后,往家里一坐,我更不安了。妻子这阵子正跟我闹离婚,都快把我逼疯了。现在让我干女工工作,家里的战争就更没有精力管了。

  妻子跟我闹成这样,说起来只为一张照片。我在省城开会时,同去的哥们儿将我跟宾馆服务小姐聊天的场面偷拍了。那妞儿性感迷人。我当时肯定也有不健康的思想,笑得不大地道。回家后,哥们儿寄来一大堆照片,其中就有这张。妻子是个仔细人,将那张照片反复玩味后,认定我在省城出了问题。审了我一个多星期,我越不认账,问题越严重。更糟糕的是那拍照的哥们儿又联系不上……

  我上任的第一天早上,一对杀红眼的男女就在办公楼开战。两人头发揪得像鸡窝,衣服扯得像乞丐,眼睛瞪得像烧红的煤球。

  经过了解,我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男人是车间的操作工人,女人是厂里的会计。操作工出身寒微,女会计的家庭条件比较优越,婚后,女会计保持养尊处优的本色,这样的婚姻,显然潜伏着危机。一般来说,最后闹出点什么事儿的应该是女会计。但出人意料的是,操作工阴沟里翻泥浪,竟然勾搭上一个“三陪女”,将女会计气得吐血,来了个离婚没商量。

  其实我对两口子吵架的调解工作并不陌生,“一听二说三教育”是婚姻调解绝招。所谓“一听”,就是进入是非之地后,先装聋作哑,让闹事的男女火药筒子放尽。当事人哑火的当口,进入“二说”阶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般不知好歹的男女控制不住,还会闹上一阵子。那就进入“三教育”阶段。调解教育有章法,一条一条,软硬兼施,恩威并举。

  可今天真有点麻烦,任凭我鸡子嘴说成鸭子嘴,女会计的态度仍然强硬,而操作工又哭丧着脸一言不发。我盯着女会计的眼睛问:“真要离?”没有一丝闪烁和犹豫,她冷冰冰地说:“咋说也不要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了!”我又盯着操作工的眼睛问:“你呢?”他打了个哆嗦,伸开大巴掌捂住眼睛,泪水很快从指缝间溢出。

  我没有在调解书上签字,望着可怜的操作工,我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晚,我和妻子又为照片的事儿干了一架,一个人郁闷地在大街上走着,与耷拉着脑袋的操作工不期而遇。两个有家难归的可怜虫漫步街头,操作工告诉我,他和那“三陪女”完全没事儿,只不过是花钱雇她气气老婆,证明自己也是有魅力的男人。因为戏做得太逼真,结果弄巧成拙。

  我问他为啥不耐心地向妻子解释一下,操作工叫道:“我如今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嘴又笨,越解释越糟糕!”操作工的确是个老实人,急出一头汗,也说不完整两句话。想想我自己,不由得也有些好笑:我倒是能说会道,不还是说不清自己那点破事儿!

  我告诉操作工,这回我怕是救不了他了。本来我这女工工作就是阴差阳错干上的,自己家里又战火不断,也快被老婆撵出门了。没想到那操作工竟然把胸脯拍得山响,说:“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看这么着,你那事儿我给你摆平,我的事儿,你给我摆平。如果都搞不定,咱哥俩只好再当单身汉了!”

  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如此一搏了。周末,我和操作工分头行动,他去了我家,我去了他家。

  我敲开门时,女会计正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煮方便面。女会计也承认丈夫是个好丈夫,但这回是原则性的错误,不能原谅!我叹口长气,诚恳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搞清楚了,你丈夫实际上是为了找回失落的尊严和被爱的感觉,但选择了一种极其幼稚又愚蠢的方式。你应该信得过他呀。”

  我顺便给她讲了个故事。不久前,小城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女主人回到家时,女贼还没来得及逃走。情急中,女贼灵机一动,躺在沙发上,反问女主人是谁。女主人肺都气炸了,认定是自己丈夫的野女人,怒不可遏地将女贼赶了出去。女贼轻易逃脱后,打电话回来奚落女主人,说自己用这招多次脱险,女主人懊悔不已。

  女会计被我的故事深深打动,陷入了沉思。我又坦诚地说了我目前的困境,并告诉她,操作工这会儿正为保卫另一个家庭而奔走呢。女会计终于笑了,红着脸说:“这个挨刀砍的,我平日里待他是狠了些,他也不该做出这号蠢事来气我啊……”

  回家路上,我迎面碰上垂头丧气的操作工。他见我就作揖:“兄弟,我笨死了,没搞定嫂子。”我拍拍他的肩说:“没办法,我搞定弟妹了。”操作工一听,喜得跑掉了一只鞋。我只有耷拉着脑袋往家走……

  刚进门,就感觉妻子的脸色特别晴朗。她瞟我几眼,终于忍俊不禁,笑弯了腰。我假装很郁闷,嘀咕道:“有啥好笑的。”妻子揉着肚子说:“刚才来了个客,说是你同事,要劝那个啥。结果坐了半天,吭哧吭哧流了一脑门汗,脸红得像猪肝,也没说顺几句话。我急不过,把他撵走了。”

  “哦。”我说,很惊奇的样子。

  “你还别说,我就服这号老实人。看在他流了一头汗的份上,我这回就饶了你。不过,今后骨头别犯轻。”

  那是那是,我晕倒!

  第二天上班,头儿见我就问:“和解啦?”我点头如鸡啄米:“和解了。”想了想,问头儿,“您问谁和解啦?”头儿一脸坏笑,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说:“这女工工作我原打算只让你代管几天,现在看来,你还得继续干下去。”

  我回过味来,抱着头儿没大没小地亲了一口。

故事——有一种向上的力量

上一页 目录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