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莉莉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8期　　

　　清河县有个匠人叫张大瓷，他烧制的瓷器堪称一绝。连寻常的锅壶碗盏，也能烧制成极品，样样薄如纸，声如磬，花色鲜艳，图案栩栩如生。慕名前来的人络绎不绝。

　　一天清晨，张大瓷才进窑洞，就听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细细一看，见窑洞角落里躺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吓了他一跳。上前一问，得知此人叫彭汉成，本是闯王的探子，由于叛徒出卖，身份暴露，正被官府悬赏通缉。

　　张大瓷恨透了官府，一听说是闯王的人，自然悉心救治。半月之后，彭汉成恢复得差不多了，张大瓷给他一些盘缠并送他出城。

　　这天，张大瓷正在家吃饭，突然闯进来几个官兵，不由分说就把他拖进提督府衙。大堂上，提督史天朱一拍惊堂木，恶狠狠地喝道：“大胆张大瓷，你可知罪？”

　　张大瓷连忙跪下道：“小人安分守己，不知身犯何罪？”史天朱冷笑一声：“你不会忘了彭汉成吧？连朝廷钦犯你也敢放？！”

　　张大瓷大惊，知道辩解已没有用，连连磕头求饶。史天朱眯着鼠眼干笑道：“饶你也可以，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只要我不说，你便可以好好活着。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大瓷忙说：“大人有什么事情要小人效劳，小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史天朱缓缓地说：“十天以内，给我烧个瓷器。”

　　张大瓷松了口气：“这个容易。不知道大人要什么样的？”

　　史天朱冷笑一声：“你别答应得太快，我要的是一个酒壶，壶内有夹层，可以放两种酒，一按开关，就会倒出不同的酒来。其中一种是毒酒，所以，夹层不能有一丝缝隙！要是手艺不精，害了本大人，我要你一家人陪葬！”

　　张大瓷一听，心里明白了几分。他迟疑一下，说：“我家祖训，不得烧制害人的瓷器，除非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不知大人此举是为何人，请大人明示，否则，小人心中不安，恐难完成任务。”

　　史天朱“嘿嘿”一笑，毫不忌讳地说：“为的是民族败类祖大寿。当初在大凌河战役中，他贪生怕死，向满人投降。后来又趁满人不备逃回朝廷。当今皇上受人蒙蔽，不仅不治他的罪，反而大加重用，本人只好出此下策，为国除害。”

　　张大瓷虽是一介平民，却知道祖大人的苦衷：当初清兵压境，实力悬殊，祖大人是为了全城人的性命，不惜名誉，被迫投降，全城人无不感激。不想，这样的高风亮节之事，在史天朱的嘴里全变调了。张大瓷心想，史天朱是个恶棍，答应他吧，不仅害了祖大人，事后也会被杀人灭口；拒绝吧，只怕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马上就没了。况且，自己不答应，他也会想别的法子害祖大人……思来想去，张大瓷只得采取缓兵之计，先答应下来，再伺机脱身。谁知，奸诈的史天朱已经把他的家人软禁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两天后，张大瓷悄悄将看守他的两个士兵叫进屋里，指着满地的瓷片，说：“军爷，小人做瓷器的时候，最怕别人打扰，我瓷壶做不好，您也不好交差。不如军爷在门外歇息，等小人做好了，再请军爷过目。”说着，塞给他们不少银子。士兵一想，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便收下东西，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七天过去，张大瓷兴冲冲地跑到门口对士兵说：“军爷，酒壶已经做好了，我们这就去复命！”

　　“好，你快带上酒壶，我们这就走！”

　　张大瓷道：“慢！大凡精巧物件，都有一些灵性，与外界接触多了，便不那么灵巧。我已经把酒壶用锦盒装好，还请军爷雇一顶轿子到我家大堂来，所有人都退出门外等候，我沐浴更衣之后捧着锦盒入轿，到时再叫你们来抬轿，直接去史大人府上献壶。”

　　见张大瓷说得有鼻子有眼，也不敢不信，只好依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只听张大瓷大叫道：“我已经准备好，快来抬轿！”

　　士兵带人进来，把轿帘一掀，见张大瓷一身新衣，精神抖擞，紧捧锦盒端坐在轿内，于是挥挥手，令人抬轿直奔史天朱府衙。

　　到了府衙门口，士兵道：“已经到了，你快下轿，随我入内献壶。”

　　叫了半天，轿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兵丁连忙揭开轿帘，见张大瓷手捧锦盒，好端端地坐在里面。兵丁大怒道：“你聋了不成，大爷叫你，竟敢不应？”谁知张大瓷仍是微笑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兵丁发觉不对，连忙伸手拉张大瓷，却发现他身体已僵硬。兵丁大惊，以为张大瓷死了，一想又觉得不对，细细一看，才发现轿中之人并非张大瓷，而是一个和张大瓷一模一样的瓷人，连神情都惟妙惟肖。瓷人腰间用布带固定在轿上，锦盒也是用细布条固定在手上的。兵丁忙解开布条，取下锦盒，直奔府衙，向史天朱报告，问要不要带人去抓张大瓷。

　　史天朱拈拈山羊须道：“不必了，张大瓷既然处心积虑，定是早有预谋，你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逃出了门，去抓他也是枉然。且先退下，我看看这酒壶制得如何。”

　　史天朱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有一把酒壶，做工精致，周身画满树枝和喜鹊。盒内还附了封信，写的是酒壶的使用方法：把酒壶柄把上一个微微凸起的机关按下去，就会倒出毒酒，不按则倒出美酒。张大瓷又说为防止意外，请史天朱装入两种酒试一试，如符合史天朱的要求，请看在他一番心血的份儿上，放过他一家老小。张大瓷还特地嘱咐：酒壶的机关是精密之物，试用一次即可，多试恐怕机关松动，导致两种酒液混淆。

　　史天朱心想：只要酒壶合我意，等毒死祖大寿，再慢慢追查张大瓷一家也不迟。当下按说明一试，果然巧妙无比，十分好用。就赶紧把酒壶收好，单等祖大寿到来。

　　不过，祖大寿赴宴后，并没有什么不测，倒是史天朱暴病身亡。

　　张大瓷在做酒壶时设了道机关，在夹层中安了个弹簧，只要把壶柄上凸起的部分按一下，弹簧就会自动弹起形成挡板，把倒酒顺序颠倒。这样，如果有人想利用此壶害人，第一次他喝到是美酒，第二次喝到的必然是毒酒。史天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个机关上。

　　此后，张大瓷隐姓埋名，再不烧制瓷器，巧瓷绝技就这样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