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清华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7期
格林是个非常不错的兵。临近退役的时候，上司安排他当了一次“射手”———也就是处决死刑犯。
那是一个初秋的上午，处决死刑犯的刑场设在一个山沟里。四周被荷枪实弹的狱警团团围住，远处站满了观看的人。
格林背着一杆全自动步枪站在山沟里，他有些紧张和亢奋，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
那会儿，传来一阵警笛声，一溜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来。很快，警车在刑场旁停下来。紧接着，五花大绑的死刑犯，被两个狱警从车上押下来。
这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胡子刮得相当干净，脸色苍白。格林看过法院《布告》，知道这个死刑犯叫布尔。
狱警押着布尔在指定位置跪好，迅速退开。格林托枪大步走到布尔身后，端枪对着他的后脑勺，“砰”的一声，布尔脑后喷出一注血水，身子直挺挺往前栽下。格林收枪，按照要求用脚把布尔的尸体翻过来，他要看看布尔是否死了。
就在那一瞬间，格林打了个寒噤。他看到布尔的眼睛居然没有合上，正一边流血一边望着他，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嘴里汩汩冒出鲜红的血，似幽灵般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格林感到自己汗毛直竖，太恐怖了。这时，法医过来翻开布尔的眼睑，看了看他的瞳孔，点点头，走了。格林知道，布尔确实死了。可是他也知道，布尔死的一瞬间，的确说了那么一句话。
那天晚上，格林第一次做了个噩梦。他在梦里看到满身血迹的布尔，一边狞笑一边向自己走来。他清晰地听到布尔反复说着那句话：“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格林被这个噩梦惊醒了，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接下来的几天，格林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布尔，还能听到布尔那发自地狱般的声音。格林有些难为情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上司。上司说第一次执行任务，都有这种生理反应，过一阵子就好了。
过了不到两个月，格林退役了，那个噩梦随之消失。
退役还乡的格林，进一家杂货店当伙计。此时的格林变得很忧郁，也许是那次处决任务留给他的后遗症。格林在店里几乎没有朋友，他总是独来独往。没事时，就皱着眉头想自己的心事。
一天，格林开车去店里，经过一个交叉路口时，一个拾垃圾的老人突然从一旁横穿过来。格林来不及刹车，老人被撞得飞到了一边。
等格林和几个好心的路人过去扶起老人时，老人已经不行了，血正从嘴里汩汩地往外流，老人呻吟道：“小伙子，怎么这样开车？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格林呆住了，他感到一阵发怵。这句话，分明就是布尔当初说过的呀！
老人还没有被送到医院，就咽了气。事后经过警方的调查处理，责任方主要在老人。格林赔了一万元钱。当格林和老人的亲属在事故协议书上签字时，他感到毛骨悚然，因为他看到了“布尔”两个字。他声音颤抖地问：“这……这个布尔是谁？”警察白了他一眼：“就是被你撞死的那位先生呀！”格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经过这件事，格林的神情一天比一天恍惚，常常一个人发呆。他害怕夜晚，害怕在梦里看到布尔，不管是那个死刑犯，还是那个拾垃圾的老人。
半年以后，格林决定离开家乡，去外面闯荡，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于是，他来到莱茵河畔。很快在一个不大的酒店找到一份保安工作。
酒店老板是一个叫莱斯的三十岁女人，长相一般，却很有魄力，酒店经营得红红火火。也许是格林忧郁的面容引起了莱斯的注意，也许还有别的因素，莱斯悄悄喜欢上了格林。在莱斯三番五次勾引下，格林做了她的情人。从那以后，格林也不用做保安了，而是当了酒店公关部的一名副部长。其实，就是什么事也不用干，每月只管领薪水。
渐渐地，格林对酒店有了了解。可使他纳闷的是：酒店生意也不是很好，然而账面上的营业额却总是直线上升。他怎么也猜不透其中的缘故。
终于，在一次和莱斯云雨之后，莱斯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酒店表面上经营酒水生意，暗地里一直在贩卖白粉。账面上的那些营业额都是卖白粉的钱，也就是说酒店一直都在“洗钱”。
格林听了，吓得魂魄出窍。他怎么也没想到莱斯干的居然是这么一件事。更可怕的是，莱斯已经把他完全当成了自己人，要拉他入伙。格林一时陷入了恐惧之中。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如果不答应，莱斯和她的伙计绝不会放过他。但如果答应，那无疑是引火自焚。
经过一番抉择，格林悄悄向警方报了案。警方了解案情后很慎重，说服格林充当这个案子的“线人”。
不到一个月，格林就掌握了莱斯的大量罪证。凭这些罪证，警察很快把莱斯一伙一网打尽了。当然被捕的也有格林。不过，格林因是“线人”，很快又被警方悄悄放了。
莱斯和她的同伙被判了死刑。临刑前，格林想想莱斯实际上对自己不错，和自己还有过肌肤之亲，于是决定到监狱看看她。在监狱的会客室里见到莱斯时，莱斯恶狠狠地对他说：“我就知道是你出卖了我。只有你这样的混蛋才会吃里扒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记着，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那一瞬间，格林感到耳旁炸了一个响雷，他又听到了布尔当年说过的那句“我死了，你也活不了”的话。更令他感到恐怖的事还在后面。那天处决莱斯一伙时，他在法院的《布告》栏站了半个小时，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布尔，女，35岁，曾用名莱斯，从事贩卖毒品……”
天呀，莱斯的真名居然叫布尔！格林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三番五次把一个叫布尔的人送上西天，可自己到底和布尔是什么关系呢？难道真的是前世的孽障？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叫道：“噢，布尔，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家，你妈会着急的……”
“哎，我就回去。”一个背着书包的八九岁小男孩甜甜地应了一声，从格林身旁一蹦一跳地走了。
啊！又是一个布尔。那一瞬间，格林呆了，他隐隐约约感到这个小男孩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个布尔呀？格林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片血红。霎时，他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恐怖的惊叫，冲那个远去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疯叫：“布尔，你别跑，等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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