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昌尧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3期　　

　　小黄总是喜欢在人前夸耀自家的两件宝贝：一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只楠木柜，一是刚四岁的儿子。楠木柜历经五代，至今清香醉人；儿子聪明可爱得叫人心尖尖都疼。小黄发誓说，除非地陷天塌，否则这两件宝贝谁也夺不去。

　　今年春节，单位一把手赵部长慰问下属，来到小黄家，一眼看见屋里的楠木柜，咂咂称奇，爱抚良久才离开。那时，单位正要分房子。妻子立即示意小黄说：“快，晚上把楠木柜给赵部长送去!”小黄脖子一挺说：“干啥？他配吗？！”妻子说：“一个土拉巴叽的破柜子，要它干嘛？我们在这筒子楼还要住多久？”小黄说：“我砸了当柴烧，也不会拿去巴结当官的，宁可玉碎也不为瓦全!”房子当然最终没有小黄的份，为此，小黄和妻子也差点闹得散了伙。

　　这天，小黄突然得到消息，上级要从他们单位抽调一个年轻人去西北山区扶贫，时间是两年。别看小黄平时满不在乎，这回可是脊梁沟直冒冷汗。自己吃点苦倒是小事，关键是两年不能和儿子在一起，让他受不了。另外，妻子本来就和自己有些不咸不淡，这两年不在家，她还能不红杏出墙？到时候，儿子再跟自己生疏了，我小黄不成了孤家寡人？太可怕了!小黄经过痛苦的思考，觉得这回再不能吊儿郎当了，要在领导做出决定之前出手，一旦定下来，再下手就被动了。

　　小黄将楠木柜搬到院子里，一遍遍地擦拭、抚摸，嘴里喃喃道：“列祖列宗们，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将这宝贝出手，饶恕我这不肖子孙吧……”说着，眼里落下了两滴清泪。尽管这样，小黄还是不忍将宝贝亲自送上门去。磨蹭到傍晚，他突然想到，请投送公司的人给部长家送去，少了一分尴尬，顾及了几分面子。他写好投送地址，一再叮嘱对方说：“这是家具中的珍品，一定要轻搬轻放，弄坏了，你们公司就会破产。”说得人家一愣一愣的。

　　再说赵部长晚上回到家，一眼看见楠木柜，兴奋得差点发了心脏病。他连忙吞下药片，问老伴：“哪来的？”老伴说：“是你们单位一个叫小黄的派人送来的，怎么，你不知道？”赵部长微微一笑：“这小子的宝贝终于守不住了。”说着，上前取下楠木柜上的虎头挂锁，打开柜门，“啊”地一声，赵部长吓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只见柜子里蜷着个小孩，睡着了，还发出轻轻的鼾声。仔细一看，孩子长得很像小黄，的确可爱。赵部长长吁一口气，感叹道：“这人可不能光看平时，现在看来，那些平时在你面前唯唯诺诺的人，都是有所企图，而像小黄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好部下！”赵部长当下拿起电话，拨通了小黄家：“小黄啊！真是看不出来，你才是真心尊重领导，不过，你的两件宝贝，我怎么能都收下呢？”

　　这头，小黄正为找不到儿子急得魂飞魄散，一时没听清部长的意思，说：“部长喜欢就收下，不成敬意……”部长在电话那边笑起来：“楠木柜我收下，孩子可不能要啊!”

　　小黄一听，心里骂道：呸!还真想夺我全部的爱？可嘴里却说：“您要是喜欢，找回来一定再给您送去，给您做孙子！”

　　部长大笑：“哈哈！那可要问问你的宝贝儿子他愿意不愿意了。好，我来问问他……来，对你爸爸说，愿意给我当孙子吗？”电话里传来小黄儿子的叫声：“爸爸，我想回家……”小黄惊得差点一口吞下电话机，这儿子怎么也送去了？

　　原来，小黄的儿子下午和几个邻居家的孩子玩躲猫猫，偷偷藏在了楠木柜里，时间一长，玩累了的儿子竟睡着了。投送公司的人轻搬轻放，哪知道里面还有个孩子？夫妻俩赶紧去部长家接儿子，路上，两人又共同研究了怎样和部长谈个人的事。一进门，部长就握住小黄的手，热泪盈眶地说：“小黄，虽然过去我对你照顾得不好，可你却仍然这么尊重我，这么重感情！特别是现在，真是难得啊！柜子我收下，留作纪念，因为一看到它，我就会想到还有你这样好的部下……”小黄心里一阵狂喜，正要说话。部长擦擦眼泪，又开了口：“虽然今天上面刚刚通知我提前离休，明天就不再和你一起共事了，但是，我为曾经有过你这样的好部下而荣幸!”

　　小黄和妻子闻听，犹如沙滩上的死鱼，僵硬得怎么也翻不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