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志星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3期　　

　　这一天，焦振东正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叹了气，小心翼翼地说：“你能回家一趟吗？我让人打了。”焦振东一惊：“是谁？”“李中田。”焦振东知道，李中田是村里最老实的人，他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父亲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在电话那头说：“还不是欺负咱家里没人？”焦振东火了，吼道：“你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焦振东开车直奔老家。一路上，他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不由连连叹气。自己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了。要说起来，这并不完全怪自己。他大学毕业以后，母亲突然病故。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再找了一个老伴。这不等于在儿子流血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从那以后，焦振东再也没有回过家。虽然父亲后来也到城里找过自己。可只要父亲一提起那件事情，他就立刻暴躁起来，对父亲大声呵斥。渐渐地，父亲再也不来找他了。

　　可是这一次不同了。这牵涉到一个尊严问题，是万万不可含糊的。

　　车开得很快，不久就到了家中。进屋后，焦振东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摇了摇头：“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是咱的后邻，房是两年前盖好的，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挑衅。我知道家里没人，就忍了。可谁知他却得寸进尺。前些天，他说咱家的房影响了他家的采光。我和他多说了几句，想不到他竟然打了我几巴掌。”焦振东火冒三丈，站起身说：“我这就去找他。”

　　焦振东跟着父亲走到房后，见李中田家锁着门。焦振东气哼哼地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等着，要让他知道，马王爷的眼不是光看电视用的。”

　　可是到了晚上，李中田依然没有回来。焦振东等不下去了，想回城里，就对父亲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只要见着他，就给我打电话。”父亲好像心有余悸，说：“要是再被他打一次，可就惨了。”焦振东一想也是。要真的再发生这种情况，自己的脸就丢得更大了。焦振东干脆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说这几天不回去了。然后，就静下心来等着那个人出现。

　　可是，这个李中田竟然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几天过去了，他家依然是大门紧闭。不久，父亲得来确切的消息，说李中田出门打工去了，估计两个月也回不来。焦振东说：“那我就先把账给他记上。哪一天他回来，你立刻通知我。”父亲点点头，目送着儿子的轿车渐行渐远。

　　这件事一直是焦振东的心病。他日夜盼望着父亲早日打来电话，说李中田已经回家了。可是，他没等到这个消息，却接到父亲已经去世的噩耗。

　　焦振东回家奔丧。在父亲的灵前，他竟然看到了忙前忙后的李中田。焦振东怒火中烧，吼道：“李中田，我父亲是不是让你气死的？”李中田愕然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对大爷十分尊重，我怎么能气他？”焦振东哼了一声，说：“狡辩！那我问你，前些天，你是不是打过我父亲？”李中田张了张嘴，后面却有人把话接了过去：“振东，到了今天，也该把真相告诉你了。我和你父亲，还有田子，合伙骗了你，因为父亲想你，他想在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让你多陪伴他几天。我们想了很久，认为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回来。”焦振东一愣，冷冷地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爸爸的儿子。其实他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的要求，我也一定会满足他的。现在，我也该走了。”他刚走出大门，老人在后面声泪俱下地说：“我知道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原谅他。可你知道这中间有多少故事吗？”

　　老人泪流满面地说道：“当年，你爸妈和我是同学，我们三个关系最好。我和你妈妈都爱上了你父亲。后来，你妈妈心直口快地对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思。他们就建立起了恋爱关系。我一直过着单身生活。你母亲临终前，拜托我照顾你父亲。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将死不暝目。我知道她的心思，让你父亲好好地活着，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因为我们都是爱她的人。”

　　焦振东一阵眩晕，说：“这要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老人苦笑道：“你父亲根本就没有机会呀。不过，他还是很满足，因为有你陪着他呀。你不知道，那些天，他竟然像孩子一样快乐。”焦振东泪水流满了脸颊，他站到老人面前，动情地喊了声“妈”，说：“感谢你这些年来替我照顾着父亲。”老人的眼泪流得更欢了，“好孩子，说这话就远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