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道庄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3期
塞北市是北方边塞最大的城市。这几年，百姓手里有钱了，纷纷掏腰包购买商品房，带动了房地产开发的热潮。
去年夏天，从外地来了一个姓张的房地产商。他考察了塞北市的地理气候和居住环境后，大手一挥，果断拍板：“开发高档住宅小区！”张老板财大气粗，说到做到，不到一年，一个花园住宅小区便建好了。小区内的五幢楼房造型别致，式样美观，结构独特，新颖实用；尤其是那刷着乳白色涂料的外墙，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老远都能看到。
可令张老板始料不及的是：尽管售楼广告在塞北的媒体做了个遍，每天来看房的客户也络绎不绝，可这漂漂亮亮的五幢大楼就是没有人买！投了巨资的房子卖不动，张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和销售部经理苦思冥想了好些天，还是想不出有啥售房绝招。
这天上午，张老板正与销售经理商议着对策，小区里来了个中年男子。这男人提了个笼子，围着花园小区一号楼不停地转圈。张老板心里纳闷，忙上前搭话：“先生，我这儿的房子怎么样？请提提意见。”
那男子一笑，说：“依我看，你的房子，塞北人不是买不起，而是买着不放心。”张老板不解：“不放心？”男子回答：“花园小区的房子确实漂亮，但是在风尘漫天的塞北市，这外表的漂亮能漂亮几天？不到半年，还不是和别处的一样，灰头土脸满墙灰！你说说，谁愿意去掏几万块的冤枉钱？”
销售经理赶紧解释，说房子用的是最新研制的高档外墙漆，光滑防尘不沾灰。男子说：“卖瓜的不说瓜苦。自夸是最新研制的外墙漆，光滑防尘不沾灰，谁能相信你们的话呢？”说着话，他的眼睛不停地往手里提的笼子里瞅。
张老板低头一瞧，那笼子里装的，是一只硕大的壁虎。将壁虎装在笼子里，张老板从来没有见到过，于是问道：“这位大哥，您笼子里装个壁虎干啥？”男子随口答曰：“配种去。”配种？壁虎还要人工配种？张老板来了兴趣，追问道：“为何要配种？到哪里配种？”男子抬头看看张老板：“外地人三言两语说不清。”说着抬腿要走，张老板急忙拦住，赔着笑脸说：“老弟确实想知道，请老兄指点指点。”说着，将那男子迎到了售房部。
原来，塞北市的蚁虫特别多，不少百姓喜欢养壁虎。塞北民间还成立了壁虎协会，每年五一节这天，协会要举办一次壁虎爬墙比赛：在一面光滑的墙壁上，比比谁的壁虎爬得高，爬得快。这男子今天提着只母壁虎，就是要到协会主席家，找个强健的公壁虎配种，好让生下的崽子明年参加壁虎比赛。听了男子的这番话，张老板顿时眼睛亮了。当天晚上，他和两个销售经理一合计，花园小区楼房的促销方案，有了！
第二天，塞北晚报刊出了一整版的广告，醒目的大标题写着：房产商出资十万赞助壁虎比赛。广告说，五一节上午8点，市壁虎协会将在花园小区1号楼前举行壁虎爬墙比赛，凡参加者皆有奖金，凡观看者皆有奖品。
五一这天，花园小区内彩旗飘飘，军乐阵阵。不到8点，1号楼前，已是密密麻麻人群一片，观众如潮，让电视台的摄像记者也步履维艰。
“爬壁虎”比赛规则其实很简单，所有参赛选手20人一组，站在墙下，从笼子里取出各自的参赛壁虎，让20只壁虎顺着墙根往上爬。哪个爬得最快最高，就是本组的冠军；最后从各组的冠军，决出“壁虎王”。
今年的比赛让人觉得有点奇怪：这20只壁虎，总是抓不稳墙壁，往上面爬几下就要往下面滑溜一次，爬了不到三米高，20只壁虎，“哧溜”一下，全部滑到了墙脚。如此往返了好几次，壁虎们再也爬不动了，卧在墙底，大嘴一张一合，肚子一鼓一瘪，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几组壁虎全部亮相完毕，最高的还没爬到二楼的窗口就全滑下去了。这爬壁虎大赛决不出胜负可怎么收场？正在人们纳闷的时候，主持人开了口：“现在开始壁虎大赛的第二项比赛———打壁虎。哪位参赛壁虎的主人能打中墙上圆圈中的壁虎，就是这项比赛的冠军。”说着，指了指三楼的窗口。众人抬头看去，窗口下，画着一个大圆圈；圆圈内，画了个栩栩如生的大壁虎。
打壁虎用的是纸包，里面包的是尘土。每人5个拳头大的纸包，一百多名参赛者轮流上阵，只见胳膊挥舞，纸包飞动，“噗噗”地打在墙上，可明眼人都看得到———那乳白色的外墙上，竟没有一点印记！
这时，从观众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对主持人说：“这楼房的外墙，连善爬的壁虎都爬不上，说明它很光滑；溅上的粉尘沾不上，说明它不怕灰。这不正是我们塞北市需要的房子吗？”说着，他扫了一眼观众：“我买二楼东墙的这一套！”
有人当场要买房子，正合张老板的心意。赞助这次爬壁虎和打壁虎的目的，不就是想造造声势，证明房子的外墙光滑不沾灰，从而把房子卖出去吗？张老板仔细一看，这个要买房子的，正是前几天那个提着壁虎笼子在小区转悠的中年男子。销售人员当场就要和男子签订买房协议，没想到那中年男子又开口说道：“光外墙光滑不沾灰还不行。咱们塞北风大，外墙上涂了不沾灰的外墙漆，灰是沾不上了，但是，如果窗户密封不严，灰不是照样吹进屋里吗？我要试试窗户严不严。”
试窗户？这是张老板事前没有预料到的，怎么试才好呢？男子说：“有办法。把消防水带拉出来，对着二楼东墙窗户向里面喷水，密封严不严，自然就试出来了！”张老板坚决不同意：“窗户试水可以，但喷水势必会冲刷到外墙上；若是冲掉了外墙漆，我把新房卖给谁呢？”
男子买房似乎铁了心，闻听此言，二话没说，掏出一张银行卡，交给张老板：“只要窗户不进水，这套二楼的房子我买定了。我是个生意人，出门在外讲的就是个信用，我先付5万元定金！”
竟有这等固执的买房人！张老板和销售部经理喜上眉梢。工作人员准备就绪，众目睽睽之下，男子举起消防水带，那水如同奔腾的巨龙，“哗、哗、哗”，不停射向二楼的东墙窗户，水花四溅，冲得整个东墙湿淋淋的。
喷射了几分钟，男子随售房部经理到屋里察看，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结果，室内干燥如初。待下楼返回原处，墙壁上的水珠几乎散尽，而外墙漆依旧完好无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男子惊讶地大声喊道：“奇怪，奇怪，这外墙漆竟然既光滑又不怕水，消防水龙也冲不掉！房子我买了！”观众见状，纷纷喝彩叫好！
当天晚上，塞北市电视台在新闻节目中播放了壁虎比赛的几个精彩镜头。第二天，便有不少人到花园小区签订购房协议。仅仅一个月，小区内的五幢楼房已经全部售罄。
花园小区的五幢高档住宅楼顺利出手，乐得张老板抿不住嘴。张老板没有忘记五一那天现场买房的那个固执的中年男子，便带着销售部经理，拿着5万元现金，亲自登门，按照那中年男子留下的地址，去他的店里答谢他。
张老板二人走近一瞧，男子开的是一家外墙涂料店，店名叫“两不怕”；店外，停满了买涂料的车辆。看见张老板等人，男子急忙将他们迎进店内。
张老板握住男子的双手，动情地说：“多亏了你呀，老兄！真是歪打正着！要不是你那天坚持要喷水试窗户，谁能知道我的外墙既不沾灰，又不怕水！这5万元退给你，就当是交个朋友吧！”没想到男子哈哈一笑：“张老板，我还要好好答谢你呢。我买了你一套房子，过不了一年，就能赚回一幢楼。我正想付给你5万元拍广告的酬金呢……”
买套房子能赚幢楼？张老板和经理大为疑惑。原来，这男子开的这家外墙涂料店，几年来生意一直平淡。去年，他出资请一个外墙涂料厂家，研制出一种高档防灰防水外墙漆，命名为“两不怕”。可是，他到各个建筑工地推销，却没有哪家房产公司相信“两不怕”的性能，只是在张老板的花园小区材料部销售了一部分。上次，他提着壁虎笼子到花园小区看房是假，怂恿张老板赞助壁虎比赛是真；比赛那天，他喷水试窗是假，让观众相信“两不怕”的防水性能才是真……比赛结束后，男子抓住时机，把爬壁虎、打壁虎、水冲窗户这三个摄像画面，做成了“两不怕”的销售广告在电视台播放……
中年男子紧握着张老板的手笑着说：“我与那家外墙涂料厂签有独家专卖合同。一个月来，塞北市的各个房屋开发公司，争着在我这里进‘两不怕’，我已经赚了几十万元了。现在，‘两不怕’供不应求，不出一年，不是能赚回一幢楼吗？”
张老板在心里暗自感叹：看来这生意场上，实在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还得加油加油再加油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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