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贪嘴的鸟

作者:[日本]藤野可织 作 孙力平 译




  家里各处都断断续续地转来了轻轻的振动声、玻璃破碎声以及踩在玻璃碎片上的声音。我等待着,等待大鸟结束活动,想趁它熟睡后袭击它。那么大的一个身体,不管它睡在哪里我都能找到。我闭上眼睛一直坐在椅子上,集中精力注意听那家伙弄出的声响。我等了好长时间,因为即使静下来还是马虎不得,我继续耐心等待。一直等到窗上的毛玻璃变蓝的时候,我才轻轻站起身,慢慢地把门前的椅子搬开,左手握着菜刀。当然与那家伙的钩爪相比,菜刀只是个精致的工艺品了。我头上还扣了一只不锈钢盆,那是代替头盔的。拉开门时,我也毫不着急,耐心地用足了时间。我首先探出脑袋看看走廊里的情况,确认什么异常都没有之后才蹑手蹑脚走进走廊。我左手用菜刀朝前戳,右手按住头上的不锈钢盆,谨慎地踏出了第一步。但是啊,但是,这家伙“哗”地张开翅膀从斜对面的客厅里滑翔了出来。原来这家伙也埋伏着等我呢。仅仅是一只鸟,多么狂妄啊。我惊讶地想退回厨房,可是这家伙却机敏地抬起脚从侧面踢向移门,门关上了。“咣”一声轻快的响声,我的退路断绝了。大鸟得意洋洋地鼓起羽毛,于是整个走廊都被它堵塞了,大鸟身后的东西一点儿都看不见。这时,它把脖子伸向我,“唧”的一叫,羽毛沙沙地擦着墙壁,速度极快地朝我逼来。我想刺穿它的脖子,把菜刀猛捅了过去,可这家伙稍稍歪了歪脖子躲开了,同时一脚踢飞菜刀,而且还“当”一下啄到了我的头。扣上不锈钢盆果然是正确的,如果不扣,就那一啄,这家伙就一定品尝到我的脑浆了。丢失了菜刀的我猛地低下头去,用不锈钢盆摁住这家伙的尖嘴,大鸟故意慢慢地反推过来,我非常清楚这是它在愚弄我,耍我。我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藏在背后的平底锅,使足手腕力量从右侧狠狠地把大鸟的脑袋平敲到了墙壁上……其实,菜刀只是我的掩饰,我另外还准备好了平底锅,在后腰上,锅把插在皮带里。我的右手腕脱臼似的极痛极痛,然而我继续用力地朝墙上猛打。不一会儿,手腕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我丢开了平底锅。
  坐下来后,我慢慢脱下扣在头上的不锈钢盆,仰视着墙壁。这家伙的脑袋已经完全粉碎,变成了一张纸那样,薄薄地粘在墙上,拉一下,就如同扭曲了的复写纸一般。漆黑的血在墙壁上染了一大块。除了鸟头以外,它身体的其他部分都还是鼓鼓的,我找出了压在这家伙身下的菜刀,想用菜刀铲下粘在墙上的鸟头,可是它自身的体重马上就把鸟脖子拽断,大鸟落到了地上,头部唯一没被砸碎的尖嘴也一起落到地板上,嘎哒嘎哒地滚动着。我想把它的身体切开,以自己的计划吃掉它。从檐廊吹来的风把羽毛吹得摇晃不定,我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把羽毛,完全是比比的感触。感慨之后,我去客厅把做给鸟内的呕吐人专用床上的塑料垃圾袋拿来,铺到大鸟的躯体下。塑料袋真的帮了大忙了。就在塑料袋上,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把大鸟肢解了。其实,我并不懂得什么是正确的分解法,只是把切得动的地方剁开。几乎没出什么血,是不是血都被墙壁吸干了。从檐廊破碎的玻璃门洞中,一只野猫钻了进来,叭嗒叭嗒地随意吃起了我分开的肉,刚刚剁下的生肉。不一会儿,猫孩子和猫朋友也来了,许许多多,一起吃起了我分解完的肉。我时不时休息一会儿,用煺下的羽毛逗猫玩,于是,猫似乎对羽毛也产生了兴趣,大猫小猫都一起高兴地玩了起来。玩着玩着,那么多的羽毛被风吹得不知了去向。那张尖嘴还有骨头看来都是猫重要的钙源,都被猫咯吱咯吱地咀嚼了。爪子或许被磨过了吧,在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颗粒,扔进了院子。现在,我这里几乎没有剩下的鸟肉了……这些猫那么小的身体,真能吃啊,敞开肚子吃的吧,令人佩服。剩下的那一点点鸟肉,已被我放入冰箱冷冻起来了,你想要的话可以带回去。至此为止,这件事总算结束了。不过,墙壁上还留着血迹,现在还在。
  
  五
  
  手机的呼叫声和接听声前后相差半拍地鸣叫着,呼叫声来自于武藤雪子的手机,叮铃铃的呼叫声不断地往她耳膜深处的黑暗中钻去,接听声来自于预制板围墙内侧,叮铃铃叮铃铃,令人焦虑、凄凉。
  “里面铃声在响哎。”武藤雪子和内田百合四目相视。武藤暂停了呼叫。铃铃,叮铃,果然半拍之后围墙内侧也恢复了平静。武藤又把手放上连接着预制板围墙的小铁门,小铁门虽然生了锈,可它却象征着高木家的私人空间。门依然锁着,其实武藤已经摇过多少次了,所以她知道门锁着。同样,对讲式门铃她也摁过多少次了,她也知道不会有人回答,然而还是再次摁下了门铃。“不过,手机在里面……”内田看着正用食指专注地按住门铃的武藤,心中不安地主动搭话。武藤猛地抬起了下颚,深深地吸一口气。“高木!”她大声喊了起来。
  内田不由得环顾四周,和武藤不同,对她来说,她很在意左邻右舍的目光。她非常害怕自己也会因此被邻居认作是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可是她马上又意识到,如果有人出来围观的话,那不正是自己述说高木奇怪行为好让大家都知道谁是可疑人物的大好机会吗?所以这一刻,她甚至期盼着熟人能从眼前经过,或者从各自家里走出来。
  “高木!你在家对吧!高木!”可是依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仅是高木家没有反应,连左邻右舍的反应也都没有。内田把购物筐换换手,闲得无聊似的注视着眼前喊叫着的女人,她猜测这应该是高木的恋人了。武藤停止了喊叫,回头叫住了本想马上回家看看午睡中的女儿的内田百合,递上捏在手中的一张明信片。
  “嗯,对不起,我想找这家的……”这是一张贺年卡,武藤指着的寄信人就是高木成一。内田抬起脸,压着嗓子说道:“高木啊,就住在我家边上。”她顺手指了指。
  “……那么你是,内田夫人啦?”武藤转向内田。
  “嗯,是的。”
  “我,想进去,看一看。”
  “哎?”
  “我有点担心……情况有些不正常,对吧?”
  “是啊……是有点。”
  “那我进去看一下。”
  铁栅栏门大致有武藤胸部那么高。她把收起的遮阳伞和手提包放在门边,穿着旅游鞋和牛仔裤的她并不困难地踩到门上,以门为踏脚攀上了预制板围墙,在墙上又小心地移动了三步左右,就越过了那片用作屏障的几乎没了树叶的矮树丛。她站在围墙上,后院的情况尽收眼底。她准备跳入院子,微微地弯曲膝盖,可是突然僵住了。阻止她跳入院子的东西第一是臭味,其次还有书,小开本的硬封面新书。散乱在荒草上的这些书全都一百八十度地打开着,甚至连笔记本电脑也像书本一样张开翅膀夹杂在草丛中。她转眼看向檐廊,檐廊玻璃门上的玻璃全部粉碎,只剩一个门框子还完整地站在那里。太阳照射在她和这座看似废屋的正上方,茂盛的野草被泼了油似的闪闪发光。
  “哎,怎么样啊?……里面怎么啦?”
  内田的声音使得武藤一惊,她重新站直了身子,她觉得内田的声音充满了险恶的好奇心,似乎砸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武藤小姐?”
  “不管怎么说,我要进去看一看……我的东西,请扔给我。”武藤干脆地回答,紧接着纵身跃入院子。内田只好把武藤的东西扔了进去。
  “武藤小姐,哎,我暂时就等在这里吧。”内田朝里喊。
  “不。”武藤把遮阳伞准备在胸前有力地回答,“不……那么好吧,那么就麻烦你啦。”她用略微软弱的语气改了口。武藤仰仗着手中能挥舞的伞,笔直地朝房子走去,中途她被掩埋在草丛中的拖鞋绊了一下,这是一双用记号笔写着“服部”字样的脏拖鞋。然后,武藤就发现了高木的手机。手机在檐廊的地板下闪烁着绿光,似乎在向她诉说自己的存在。武藤弯下腰,伸出胳膊,拾起了手机。檐廊上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就连同脚上的旅游鞋一起走进了房子。旅游鞋橡胶底下,碎玻璃咯吱咯吱作响,她轻手轻脚地从沙发边上通过,倏地拉开了通往走廊的移门。高木成一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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