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写意

作者:陈小英




  (一)
  
  诗歌难教,这是一线语文教师的共识。诗歌教学,难就难在“诗无达诂”,见仁见智;难就难在当讲者多,而课时却少;难就难在一旦真的讲透彻,诗意也荡然无存了。因此,如何在理论和实践的结合点上解决诗歌教学这一难题,值得深思。
  我的想法是,把“写意”作为诗歌教学的一个重要原则。
  “写意”教法的创想,是由中国画的“写意”技法取得灵感。“写意,中国画中属于纵放一类的画法,与‘工笔’对称。要求通过简练的笔墨,写出物象的形神,来表达作品的意境,故名。”(《辞海·艺术分册》,(1980年版)《上海辞书出版社》把国画的写意技法迁移到诗歌教学上来,意思是从诗的艺术特性出发,以教师的个性化解读为前提,抓住一首诗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节点作为教学着眼之“意”,从诗的神韵,从意境的向度,去发掘它内在的意蕴,整体上把握它所传递的精神信息。
  按照写意的原则进行诗歌教学,不必像鉴赏“工笔画”那样,为追求外在形体上的惟妙惟肖,去逐字逐句评判它的短长;一切机械的、繁琐的、貌似严谨科学的方法,都无法兼容于“写意”的内蕴,相反,只会损害它、败坏它。“写意”,应是一个教学的着眼点,着力点。
  
  (二)
  
  “写意”作为诗歌教学的一个重要原则,其具体内涵有三:即“求整”“尚简”“主意”。
  “求整”,即从作品的整体去把握,切忌教得支离破碎。内容决定形式,性质规定方法。在诗歌教学中借鉴“写意”原则,说到底是由诗歌本身的特质决定的。
  与其他文学作品相比,诗歌表现情感的特点是借助意象与意境。诗的意境往往笼罩与渗透全篇,形成和谐的整体。不少现代诗歌中,意象密集,聚合,叠加,成为意象群贯穿全篇。这一特殊的艺术现象,规定了诗歌教学尤其要立足全篇,确保整体性和写意性。如果仅仅纠缠于某个局部,一鳞半爪,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不仅无从领略诗的神韵和精髓,还会适得其反。艾青写《大堰河——我的保姆》,赞美大堰河时为什么用“紫色”修饰“灵魂”呢?如果不从整体出发,一般意义的紫色是浪漫之色,在此显然很难说通。但如果着眼于全篇,把握了字里行间不断流淌的浓浓的亲情,你就能深刻体味那“紫色的灵魂”的涵义。它既有“高贵”“崇敬”的寄意,又有“悲惨”“苦难”的哀悯。一个至善至美的灵魂遭受厄运,才能那样震撼人的心灵。再如《天净沙·秋思》,如果不首先把握住“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度马,夕阳西下”这些意象群所营造出的整体氛围,所构建的整体意境,怎么理解夹杂在其中的“小桥流水人家”这三个意象呢?可见,求整不仅能更好地把握诗的神韵,而且有利于解决局部的难点。
  “尚简”,即抽出最关紧要最精髓的内容,高屋建瓴地重锤紧敲,让沉重的音响抵达人心。要大胆取舍,切忌面面俱到。“尚简”不是“苟简”,它是为了花朵更显婀娜多姿而刈除那些冗叶繁枝。尚简,不是简单,不是单薄,是以简驭繁,以一当十,是简练,是所谓“片言而居要”。简练,是诗的艺术所要求的,也是诗歌教学所要求的。
  诗的教学,不必都是按部就班,从作者介绍、写作背景、字句分析,到归纳主旨;对修辞繁复的诗歌要敢于撮其精要,不必言必修辞,上成修辞课;对篇幅较长的诗,教师一定更要有“尚简”的勇气和眼光。像戴望舒的(雨巷),最紧要处只有一节:“像梦中飘过/一枝丁香的,/我身旁飘过这女郎;/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教师只需紧紧抓住这一节不放,引导学生体味这个水中月、雾中花般的意象,从而联想到自身久久萦怀并追寻的东西。其他段落只需朗读,学生自会了然于心。
  “主意”,即以探求诗的“意蕴”为主,切忌停留在文字表层,浅尝辄止。诗歌的欣赏与音乐的欣赏有某种相似之处。音乐不能须眉毕现地具体反映生活,它所能表现的仅是人的某种情绪与情感,至于欣赏者从中领略了“田园”“命运”“高山流水”“翠堤春晓”之类的画意,那是借助想象探求旋律色彩的结果。诗虽然不完全如此,它的文字符号确指了某些具体的形象,但是,由于诗的高度精练的形式与旨在把握内在生命的要求,它的确定性还是极有限度的,故历来有“诗无达诂”之说,人称诗歌语言是最弹性化的语言,也是说它不像散文语言那样具有确指性,而是更多地带有暗示性与导向性。它的语义通常是模糊的,意象通常是朦胧的,而这样,更加提供了深解与多解的条件,扩充了读者自行创造的空间。读诗教诗,确实有点像欣赏音乐一样,更多的要凭借直觉:从其飘忽的文字语义与极具色彩的情绪氛围中,去体验其旨趣;或者超越它的现实叙述,追寻它文字背后的深层内涵。这就是说,诗不能教得太实,要重在捕捉它的情绪或追寻它的意蕴。
  何谓诗的意蕴?“意蕴”不是“意思”,而是“意味”,它的涵盖广阔得多,是一种普泛的深度的人生体验,是难以说尽的东西。所以,古今中外的很多文论家诗论家都把诗和哲学相提并论。宋人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言:“论诗如论禅”。西班牙哲学家乌纳穆诺在《生命的悲剧意识》一书中也认为“哲学的地位比较接近于诗”。虽然,哲学和诗歌两者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都截然相反,而所要达到的目标则完全一致:都是超越个体、局部,从整体上把握生命、世界乃至宇宙,追寻它们的本原。
  诗,我指的是那些真正的诗,它们几乎都能达到这样的哲学的境界。所谓“诗意蕴藉”,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写意”地教诗歌,就是引领学生把解读的重点放在领略蕴藉的诗意上来。例如,顾城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诗写了“文革”中整整一代人不甘沉沦、执著追求真理的精神风貌。若只是到此为止,仅仅是读懂了文字的表层,还读得太实。它更深层的诗意,在于超越地域和国别,超越时间和空间,为所有黑暗年代里的精神追求者画像,甚至是给漫漫长途中探索宇宙寻求真理的整个人类画像。我相信这才是诗人顾城对生命本质的整体把握,这首诗就因了这样的哲学意味而获得永久的生命。同样,成千上百年来流传至今的那么多古典诗词之所以能打动21世纪的我们,也是因为它们传达了人类某种共同的情感情绪或心理。联想到鲁迅的散文诗《风筝》。看似一个浅显易懂的故事,其实不然。作者在诗的结尾所流露的那种深深的惆怅,岂止是对一件往事的懊悔和内疚,它传述了一种普世性的人类情感:知道忏悔了却又无从补偿的无尽悲哀,从哲理性的高度赋予它以深邃的涵义。
  所谓“主意”,就要求教师以自己的透彻之悟,去拨弄激活学生的“悟性”,写意地教,就得教在这样的地方。
  
  (三)
  
  有必要指出,“写意”只是诗歌教学的重要原则,这个原则具体运用到操作层面上,关键是教师要有慧眼,能找准一首诗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节点不放,这个关节点犹如一把钥匙,让你顺利开启进入它的门户,并迅速登抵堂奥。当然,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用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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