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泪珠与珍珠》的三种境界

作者:陶晓跃




  《泪珠与珍珠》,是台湾女作家琦君的一篇意蕴别样的散文。文章以奥尔珂德的“眼因流多泪水而愈益清明”的话为线索,将一些看似信手拈来,实为精心经营的不同层面的材料缝合在一起,诠释了“眼因多泪水而愈益清明”的多种意蕴,从而展示出人生的三种不同的境界。
  第一种境界:纯美。
  在这一境界中,作者组合了四个方面的材料。
  开篇引出奥尔珂德的小说《小妇人》中马区夫人的两句话,“眼因流多泪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便明示了作者写此文的用心;接着引用谢冰心散文的句子,“雨后的青山,好像泪洗过的良心”,清新鲜活的比喻,营造出一种清新明朗的意境。两个材料缝合成一个层面,旨在表现少谙人世的女孩,对美的文字的特别的感悟,这是纯净的少女情怀的折射。
  后两个材料,一是写自己莫名地喜欢上白居易的新乐府诗《啄木曲》中的诗句,“莫染红丝线,徒夸好颜色。我有双泪珠,知君穿不得。莫近烘炉火,炎气徒相逼。我有两鬓霜,知君销不得”,而且喜欢得颠来倒去地背个不停;二是老师对杜甫《新安吏》中的四句诗“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眼枯即见骨,天敌终无情”的讲析,以及自己对老泪横流一词的理解。显然,这两个材料较之于前两个材料意义深入了一层,它将泪与愁,圆融在了一起。然而,这里的愁,还完全属于“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还完全停留在文本的层面上,可也正是这样,“不知愁的少女”那种天真无邪的心迹,昭然于笔端。
  洁净的情怀、无邪的心迹就是人生的第一种境界——纯美。
  第二种境界:至真。
  这一境界由文本的层面渐次深入到情感的层面,在这一境界里,作者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方方面面地展示出不同的人生体验。而这些人生体验的内核更多的又集中于伤痛。
  其一,回乡的伤心。这一材料紧承上文,是杜甫诗意“眼枯即见骨”的感性体验。海峡两岸,遥遥相背。一旦那封闭的门打开,返乡就成了一股热潮。探亲接通了中断的血脉,便有了蕴积已久的乡愁的宣泄。无论是骨肉团聚时的相拥而泪,还是家园变迁而滋生出的“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哀叹,都是内心深处最为本真的东西。
  其二,晚景的伤怀。如果说前文表述的是“伤”尚可以流泪的话,那这一材料突出的是“伤”已无泪可流。“欲思老泪横流而不可得,真是可悲”,当然,这其中有生命本身的生理现象,但更多的含有对生命晚景的真实的伤怀,以及对时光不返的大无奈。
  其三,怜子的伤情。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总有这样和那样的不尽如人意之处。作为一个母亲,作者和天下的母亲一样,也总为孩子的冥顽而伤情。孩子永远是母亲眼中催泪的一粒沙子,从古至今,沙子不断,泪水不绝。
  其四,生命的历练。“玫瑰花瓣上颤抖的露珠,是天使的眼泪吗?”作者以如此美丽的诗句,引出了阿拉伯诗人笔下的故事:“天使的眼泪,落入正在张壳赏月的牡蛎体内,变成一粒珍珠。”这一故事告诉人们,生命的真实就在于历经磨炼。人生的挫折也好,不幸也罢,都将会在磨炼中提升为“一粒圆润的珍珠”。
  其实,生命的种种体验,都是情感的过滤,情感的净化。在这过程中,生命不停地洗掉了种种尘埃,剥去了样样伪饰,返归于一种真实的存在。这种生命的体验愈丰厚,人生真谛的领悟也就愈清明。这便是人生的第二种境界——至真。
  第三种境界:至善。
  这一境界又由情感的层面上升至道德的层面,这一层面充盈着一种圣洁。
  观音流泪,不为一己,只为天下苍生。那晶莹的泪珠里,溶解了芸芸众生所有的“痛苦和罪孽”,普度,普度,佛的慈悲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耶稣滴血,滴出的是仁爱的泪,滴出的是促使信徒感恩涟连的泪,滴出的是犹如珍珠般宝贵的泪。“满怀感恩的心”,才是“最最纯洁真挚的”。
  文章自此,笔墨之间早已饱蘸着宗教的色泽,这一色泽,缘于作者自己真挚敦厚的禀赋气质,也得益于作者自身儒家忠恕的道德修养。于是,人生的第三种境界,也就呼之欲出,那就是——至善。
  三种境界,环环相扣,层层相进,厚实地展现出作者对人生的别样的觉悟,这种觉悟充满了理性的哲思。
  据此,人教版的“教参”,以为此文的结构是由四个部分组成,以为“思乡怀人才是文章的主题”,就有可能是一种误读和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