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语文课要实实在在教会学生阅读

作者:钱梦龙




  在这些新概念面前,我其实和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恐怕未必能给你们满意的答复。但我却深感,正确解读这些新概念,弄清楚它们对语文教育的实践提出了怎样的要求,确实很重要。下面就从操作层面对“语文素养”和“平等对话”两个概念说一点浅见,至于是不是说得很实在,那就没有把握了,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自信的:所有这些浅见都是我在教学实践中自己悟得的。
  
  “语文素养”
  
  首先要弄清楚,究竟什么是“语文素养”。我发现,尽管“语文素养”是新课标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基本概念,但至今尚无权威性的确切界定。我读到过一些专谈“语文素养”的文章,大多谈得含含糊糊,或者理论谈了不少,但读后仍不得要领。有的文章把思想、品德、价值观等这些本应由整个学校教育承担的任务,也都划到了“语文素养”的名下。“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语文素养这只“舴艋舟”也许比人们想像的要大一些,但再大的容量,毕竟还是有限度的,过量的“超载”,它承受得起吗?我这样说,并不是认为语文教学可以不管思想品德教育,但“管”不等于要把这些“非语文”的要求统统归入“语文素养”的范畴。
  我想,“语文素养”就是“语文的素养”,给它界定时不能无视“语文的”这个限制语的存在;否则,就会如老师们所调侃的那样:“语文素养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语文素养”概念的泛化,势必造成实际操作上的困难,甚至可能导致把语文课上成思想品德课、人文教育课。从目前不少“展示课”的倾向看,这种忧虑不是多余的。
  其实,语文素养并非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物。我发现,某些本来并不复杂的东西,若在理论上钻之太深,或意在近而求之远,有时反而会越钻越糊涂。相反,把钻“深”求“远”的思维拉回到浅近的常识性思维上来,也许反倒能看清楚它本来并不复杂的面貌。“语文素养”这个概念,其实凭常识是不难划定一个大致的边界的。比如我们说“某某人语文素养很高”,凭什么我们断定其“语文素养很高”呢?我想,无非是因为他具备了这些素养:
  1.必要的语文知识
  2.较强的语文能力(阅读、写作、口语交际等能力)
  3.对祖国语言的深厚感情和正确态度
  4.较高的文学审美趣味和能力
  5.较宽的文化视野
  如果我们再从操作的层面来思考一下,那么,我认为在构成语文素养的诸要素中,语文能力是决定因素,因为一个人只有具备了相当的语文能力,能读会写,善于吸收和表达,才有可能全面提高自己的语文素养,反之,如果不会读不会写,不能有效地吸收和顺利地表达,其语文素养必定无从谈起;而在读、写、听、说几项语文能力中,阅读能力又是基础,因为只有善于阅读的人,才能从各种读物中广泛汲取精神养料,拓宽文化视野,才能全面提高自己的语文素养。我看过不少作家谈自己成长过程的文章,发现尽管每位作家所走的路并不一样,但有一点却是百分之百的一致:几乎所有的作家都认为少年时代就爱上了读书,对他们日后走上创作之路有着毋庸置疑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阅读可以改变人生。朱永新先生有一句说得十分精彩的话:“一个人的阅读史,就是他的精神发育史。”确是不刊之论。
  可见,阅读能力虽然不是语文素养的全部,但它是提高学生语文素养的基础;落实到语文教育的“操作层面”,阅读能力就是一个重要的“抓手”。语文课千头万绪,抓什么?抓住了“培养阅读能力”这一条,就能执一御万而不致顾此失彼。当然,这里所说的“阅读能力”,是真正的阅读能力,是指那种善于从读物中获取丰富信息和精神养料的能力,那种善于和文本作者进行心灵对话的能力,而不是只会依照刻板的套路“分析”文章的所谓“能力”。我相信,当我们的学生在语文课上学会了真正的阅读,从而爱读书、多读书、读好书,“语文素养”就不再是一个朦胧而遥远的目标了。
  
  “平等对话”
  
  新课标指出:“语文教学应在师生平等对话的过程中进行。”“对话”本是后现代阐释学的一个重要概念,新课标以官方文件的权威第一次把它移植到语文课程中来,对于只习惯于“谈话”的不少老师来说,一时难以消化是可以理解的。
  不想涉及理论,仍然只从操作层面谈谈教学过程中的两种对话,一种是师生间的对话,另一种是师生与文本(课文)间的对话。这两种“对话”每天都在课堂里发生着、进行着,因此实实在在地探讨一下它们的特点和对教学提出了什么要求,确实很有必要。
  一、师生对话。
  语文教学中传统的师生互动形式是“谈话”,“谈话”与“对话”虽只一字之差,但两者背后潜在的教育理念是不同的。谈话作为一种教学方法,又称问答法,其特征是教师问、学生答。教师如果问题设计得好,当然也有启发思维的作用。但无论怎样,谈话总是以教师为中心进行的,学生只是被动地回答教师提出的问题,表面看似乎思维很活跃,其实学生学得并不主动。如果问题的质量不高,又很琐碎,那就出现了古人所说的“导而弗牵”的“牵”的现象:学生的思维在频繁的问问答答中被一个个琐碎的问题牵着走,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在谈话过程中,教师是学生学习的主宰者,师生的地位是不平等的;而且谈话的结论都是教师预定的,答案也往往是惟一的。自上世纪五十代年“《红领巾》教学法”在全国推开以来,谈话法一直是课堂里师生互动的主要方式。
  我在长期的教学中有感于谈话过程中师生地位的不平等,与我的“学生为主体”的观念发生抵触,因此逐渐自觉地避免“谈话”,而采用一种新的师生交流方式,我把这种方式叫做“交谈”。我在1991年写的一篇短文中说:
  “交谈”区别于“谈话”的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教师的平等态度。“交谈”的“交”,就是指师生间思想情感的“交流”,交流的双方是完全平等的……只有当学生与教师之间建立了这样的精神联系,他们才会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学过程中来,成为教学的热情支持者与合作者。①
  “交谈”在师生平等这一点上,和今天倡导的“平等对话”颇有一致之处。在操作上,为了让学生拥有更大的自主空间,我采取了多提供“话题”而少提“问题”的办法,尤其避免琐碎地问问答答。例如,我执教鲁迅的《故乡》时,提供了下面几个话题:1.关于“我”;2.关于闰土;3.关于杨二嫂;4.关于宏儿和水生;5.关于“我”的“希望”;6.关于写景。师生双方围绕这些话题进行交谈,在交谈中,学生相互质疑、共同解答,老师只是作为平等的一员参与其中,起穿针引线的作用,有时也给予必要的启发、指点。下面是一小段关于杨二嫂的交谈实录:
  生:为什么把杨二嫂叫做豆腐西施?
  师:是啊,为什么呢?
  生:西施是个有名的美人,杨二嫂长得漂亮。
  师:还有个同学说是因为杨二嫂豆腐做得好,做得又白又嫩。(大笑)是豆腐好还是她有点漂亮?
  生:是有点漂亮。
  师:你怎么知道?
  生:是打扮出来的漂亮。
  生:因为杨二嫂的关系,豆腐店的生意特别好。
  师:大家去看杨二嫂,豆腐店的生意好起来了,是吗?(笑)这样写有点什么意味啊?
  生:讽刺。
  生:我还有个问题,99页第二行“我却并未蒙上一毫感化”,“感化”是什么意思?
  生:是影响的意思。
  师:好,还有什么解释?
  生:在意识和情绪上起反应。
  师:你这个解释哪儿来的?
  生:字典上。
  师:对了,两种意思都有。
  生:因为“我”当时年纪小,所以豆腐西施虽然漂亮,“我”一点也不感兴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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