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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识分子绅士型的鹤卷,安安详详说道。

  “不,今天晚上手气好。”

  川岛客气一番,旁边的田所用特有的粗声说道。

  “打牌就是打手气。打得好打得坏,最后的输赢还是要看手气。只要不出老千,打得好的人也并不一定赢钱。”

  这一天,大赢家是上一次大输家——装修工近藤。听滨冈说,近藤号称是装修工,其实并无铺面。看他那一身打扮,虽然有一些艺术家派头。可能是做一些零整批发的包工工作。

  赢了钱的近藤,今天晚上的面色光亮了点。眼睛不停地眨动,是他的癖好,就如同颜面神经发生了痉挛一般;这时候,他的眼帘眨动得更快了,话也比平常多起来。

  川岛打麻雀时心情舒畅,三个人都很和气。据他想,大家都知道他是部里的人员,所以给予相当的尊敬。就连那个高声粗气的建筑工头,对他讲起话来,措词也很客气。

  而且,这几个人也并不欺骗他。川岛在这里,还是和以往一样,要由别人给他算胡,但人家算得极为公平,决不是像横井或加藤那样,只是随便一眼,又像算了又不像算了,便把牌往中间一推,那样骗人。人家是一个人计算,其它的人在一旁注意,正正经经讨论。

  打起牌来,滨冈的妻子加代子也极为照顾。每逢她端茶来或递过热手巾来,川岛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其它三个人虽然是在专心致志地打牌,却似乎也有同样的心情,只要她一进来,就要有些分心。三个人之中,这个叫一声,老板娘,不敢当;那个说一声,你对我们照顾得真周到。建筑工头田所更加没有顾忌,不是说茶凉了,就是问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说话随便得很。

  川岛慢慢发现,田所对于她特别亲热。如果这个看法是正确的话,那么,田所和滨冈的妻子多少有些关系,也未可知。

  初看之下,田所这个人,似乎是街上建筑工头的样子,性格暴躁,粗眉大眼,但是,他的真正感情是否真表现在外表上,尚难料定。鹤卷则总是沉沉静静,不把内心活动显露出来。只有装修工的近藤,才显得真正是沉迷在麻雀中,但每逢和加代子谈起话来,也一样如春风扑面。

  在另一方面,滨冈虽也有时站在大家的后面看牌,然而似乎不愿看得太多,时常回到楼下去。因此,这里就更加是麻雀馆的气氛了。

  川岛第三次到滨冈家里去,是又隔了两天的事。因为大家约定,牌局从七点钟左右开始,他先随意吃了一顿饭,才到大久保后街的滨冈的家。那时,建筑工头已经到了,正在二楼和加代子说话。楼下,滨冈已经回来,看到川岛走进,便随口说了一声请上楼吧,可是,川岛上了二楼一看,田所正坐在挨着加代子很近的地方说话。加代子一眼看见川岛进来,慌忙把身体往后挪了几寸。

  “您来了!”

  加代子招呼。彼此还不太熟络,她的招呼却很亲热,据川岛自己解释,这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地点,与她丈夫的工作有很深的关系。

  “上一次你打得不错啊!”

  田所对川岛笑道。一个人,无论像貌如何,笑着说话总要显得和气一些。

  “托你的福气,才赢了一场。今天恐怕要给你们报仇了。”

  川岛这番话,是一般人在麻雀牌局上都会说的话。

  “不,打麻雀牌不靠技术,只靠手气,输也好,赢也好,不过是为了一场高兴……对不对,老板娘?”

  田所征求加代子的同意。

  “是啊!像我这样刚会打牌的人,也有赢钱的时候。”

  加代子有个特点,笑起来总要将下巴伸前。

  “噢,老板娘也可以打牌?”

  川岛问她。

  “是啊,我的先生不在的时候,没有办法,便要凑上一脚。不过,我刚刚学打,上了牌桌,总需要大家照应。照我想,客人们也并不见得一定愿意和女人同坐在牌桌上,现在,川岛先生来参加,真是帮忙不少。”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甜甜。

  “找个女人来凑脚,真是没有办法。要是天天要老板娘上场,我还不如在家里打呢!何必特地到这里来打!”

  田所在中间插话进来。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表示,这地方实实在在不像一家真正的麻雀馆。可是还不愿意到别的麻雀馆去。事实上,正是因为此处不大有客人来,要到真正设备齐全的麻雀馆去,才有趣得多呢!

  第二场牌局,川岛是大赢家。满贯摊下好几铺,结果,赢了近一万圆。他自己也觉得,牌技有了进步,心里相当高兴。尤其是他根本意想不到,会连赢两场,而且赢了这么大的一笔钱。他尽量抑制着自己,不让其它三个人看出他的冲动。

  “今天晚上,川岛一个人赢!”

  田所对其他三个人说道。这时,输得最多的知识分子绅士型的鹤卷,付款六千圆。但他是个胜败不形于色的人,沉静异常。

  “今天,我们惨败。”

  他的唇边也绽着几分笑意。装修工近藤也许是因为输得最少,脸上的颜色还没有特别苍白。

  “不,我打得很差,反而把你们打乱了。”

  川岛照常如此应酬。

  “不,你打得很不差。只要稍微熟练一些,别人会以为你是老手呢!”

  鹤卷的声音,还是那样安安稳稳。

  “我们都是家庭麻雀。打不好,别人也不会见笑。”

  田所望着川岛笑道。

  虽说是家庭麻雀,输赢却很大。在衙门里和横井、加藤等人打牌,已经觉得很大了,可是这里更大得多。川岛觉得,他们到底和受薪阶级不同,大家都很有钱。

  “好啊,川岛先生,牌技的确不错。所以我说,加藤先生、横井先生跟你打牌,都是另外出术。过去你打牌,都受了他们的愚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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