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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槙田二郎没有拒绝这一场雪壁的下降。江田早就把这一点算计好了。登山是一项体育活动。像槙田二郎这么一个家伙,不可能拒绝江田的挑战的。他抓牢了对方的心理。槙田二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一脚挂到峭立的冰雪断崖上。

  偶尔抬头看着他那步步为营下降的模样,江田笑开了。他还有一个计谋。槙田二郎说过曾经在初春时分攀登这块峭壁的经验。过了冬后,春雪从下方冰冻起,坚硬似混凝土。而新雪是松软的。槙田二郎必定感到陌生。

  江田昌利在夏季爬过不少次这堵墙,哪里有裂缝,了如指掌。这片岩缝深约十公尺,如果有人掉进去,不可能爬出来。夏天,雪溪尽头成瀑布,这一刻裂口上盖满着雪。

  槙田初春时分攀登时,多半也是从这个裂隙通过,经过一个冬季,雪就像钉子般地嵌进裂缝里,走过上面毫无感觉。但是新雪的情形便不同了。上面软,下面留着空洞。人踩上去,一瞬间就陷没下去。

  江田昌利小心翼翼地把冰杖的柄部插进雪里,一面试探一面下去。应该在这附近了,马上会来到的,这么想着的当儿,插下的冰杖毫无抵抗地戳进去,直到手握住的杖头为止。不错,正是那个坑洞。江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停住,改握冰杖,开始刮大约十公尺上头的雪。

  “槙田兄,我还是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动机吧。”

  为了担心被对方察觉,他突然这么嚷。趴在上头的槙田二郎停住了。

  “请你听好啦。动机是……我得忍受耻辱才能告诉你。”

  他的手仍然继续用冰杖从事刮雪的作业。

  “是岩濑和我老婆,有非比寻常的交涉。他们六月间,一块到山中温泉住宿。我老婆找了些借口,出去了五天,事后我才发觉到。七月初,我跑到山中温泉去,查到他们投宿的旅馆,我握有真凭实据。”

  槙田二郎愣住了,在原处贴住了一般停止着。

  江田昌利大声地说:“岩濑以为我还被蒙在鼓里。我在卧铺车里向他暗示了一下。我没有直接说出来,只不过稍稍暗示一下而已。这样给他的冲击就更大。岩濑不能入睡,原因在这儿。你明白了吗?动机就只有这些罢了。”

  啊。槙田暗暗叫了一声。那是由于听到江田昌利告诉了他真相呢?或者由于刚好在这个时候,他的脚所踩踏的雪松动了,往下滑落下去的缘故呢?这一点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只因江田扒开的雪形成了一个小小断层,上头的雪顶不住重压,开始下降。

  它成了一个小雪崩,承载着挣扎的槙田二郎的身体,从江田前面滑下去。接着,扬起了一阵雪烟,槙田二郎成了黑色的一团,变魔术般地消失了。雪烟静止了以后,江田只能想象伏卧在裂缝底部的槙田二郎。

  江田昌利成了单独一个人之后,转过了身子。那儿的斜度稍缓,他再次开始了下降。槙田二郎罹难了,非尽速下山报案不可。不过他的尸首,恐怕得等到明年春末夏初之际才可能出现吧。

  就在这时,江田昌利发现到小雪崩依然在继续。当他感受到危险临头的瞬间,雪崩的风压冲向他的背部,使他狠狠地仆倒下去。他的身子被卷进雪崩带里翻滚了一下,因而浮出雪面来。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南枪与北枪的棱线。他像游泳般地滑动双手,以免又被卷入雪里。幸好这道北俣山沟不算宽,雪崩也小,只掩到他的腰际而已。而且到了西俣出合的缓坡处便停住。

  江田昌利从雪崩里爬出来,深深地吐了一口大息。肩和腰都受到打击,所幸不算多么严重。唉唉,总算没事了,他想。陡地,岩濑的姊姊的面孔在眼眸里映现。就在这一瞬间,一抹不安涌上来,但是他勉强装出没事的样子,开始安全而快乐地下山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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