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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想看看大河,好久没去了。”

  赖子握住小野木的手,放到膝盖上,用袖子遮了起来。乘车的时候,赖子总是这个习惯。

  车子一度飞驰在广阔的原野上,越过调布的铁路道口以后,从那一带开始,便蹒跚地行进在一条异常狭窄的小路上了。两旁挤满了普通的住房,在刚刚看过树林的眼里,这般景象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住房里已经点起电灯,澄明的光芒投射在空中。

  “从明天起,又要忙了吧。”赖子不无寂寞地说,“还是对各式各样的人进行审问吗?”

  “嗯。“

  “你们也有专门分工吧?什么民事、刑事啦,我都不大清楚。”

  “那还早着呢!”小野木以淡漠的声调答道,“现在是什么都干。由前辈进行指导。大概不久就会各有分工了。”

  “您喜欢什么?”

  “这个……”

  小野木笑了,没有回答。他不太愿意谈这方面的事情,眼睛看着窗外说:

  “已经相当黑了呢I”

  车子又开到了近似郊区的偏僻地方。附近好象有工厂,路上跑着好几辆后架上绑着饭盒的自行车。

  汽车足足跑了四十分钟,前面才出现了一条河流。在这段时间里,小野木一直抚摩着赖子的手指。尖尖的指甲,不时地轻轻扎到他的指头上。

  “开到多摩川的什么地方?”司机放慢车速问道。

  车子驶上坡路,开到桥上。桥的前方,有一座魆黑的丘陵,上面零星地点缀着微弱的灯光。

  “这座桥叫什么?”赖子问。

  “登户大桥。”

  桥上装有发黑的栏干。对面挂满了显示饭店名称的霓虹灯。

  “它的下游也有桥吗?”赖子从车窗向外张望着问道。

  “有。”司机停下车答道,“叫二子玉川桥。”

  “噢。沿着这条河堤,能开到那儿去吗?”

  “我想是能到的。”司机探头望了望,“以前没有来过。不过,既然有路,大概就能到吧!”

  确实不假,堤上是有一条发白的路,能并排开过两辆汽车。河堤两面都是斜坡,坡上杂草丛生。堤外一侧,远处是疏落的人家;堤内是河床,到中间流水的地方,还有相当的距离。河水不多,闪着暗淡的光。河床里遍布杂草,只有靠近河堤的地方在暮色中还依稀可辨。

  汽车打开前灯,在河堤上跑了起来。虽不是柏油路,却很平坦。路两旁的野草,在车灯照射下,显得很白。

  对岸正为夜幕所掩没,几乎看不到灯火。河堤下边,有的地方是农田,有的地方砌着石块。河堤的外侧,远远地能够看到幢幢黑影,那是正在施工中的楼房。根本看不到一个行人的踪影,完全是一派日暮时分的萧条景象。

  车子跑了一公里多,司机突然说了一声:

  “哎呀!”

  前方路面的正中央,屹立着两根门框似的木桩。

  “糟糕!这条路到头啦。”

  木桩前面,堤防象刀削一样地低了下去。

  司机咂着响舌,挂上倒挡。因为闯进了相当一段距离,所以后退的路也不短。

  赖子把小野木的手握得更紧。小野木扭头一看,赖子正在黑暗中发笑。

  “我以为只要有路,就肯定会通到一个地方。可是,真有走投无路的路呢!”赖子悄声说道。

  “走投无路的路……”小野木口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

  三

  坐在小野木乔夫桌子对面的,是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他脸色苍白,双目低垂;多日没有刮过的胡须,由下颚长到两腮。

  这不是一张普通苍白的脸。皮肤的毛孔里沾满了泥垢,苍白之中显得脏而发青。小野木对这种脸色好不容易才适应了。

  小野木身后便是玻璃窗,阳光射到他的背上,再往前刚好照到嫌疑犯的鼻子以下那半张脸。

  小野木的桌子上,堆放着各种文件。其中有解送书、陈述书、现场检验书、物品没收书、现场示意图、抢劫案件侦察报告书、犯罪搜查报告书、审讯记录等,简直象一座小山。

  这座小山,全部是坐在对面这个垂着眼皮、而色苍白的嫌疑犯的有关文件。

  桌子不只一张,宽敞的房间里整整摆了一排。和小野木相同的七名新任检察官坐在一边,七个嫌疑犯分别坐在正对面。检察官的椅子是宽大的转椅,而嫌疑犯坐的却是又小又硬的木椅。

  不过,两种椅子都已陈旧,在这一点上倒有相同之处。

  七名年轻的检察官和七个嫌疑犯正在一问一答。一位上了年岁的检察官,倒背着双手在屋子里缓步踱来踱去。不时地停下脚步,听听某一对的问答,然后又微笑着踱起步来。

  坐在小野木面前的这个男人,名字叫柴木一郎。他的全部情况都记载在桌上的文件里。其中的经历调查书最为详细。

  该犯原籍是岐阜县R郡R村。无业游民。到东京的第二个星期,犯下了需要来此受审的罪行。罪名是抢劫致伤罪,具体情况在所辖警察署送来的陈述书、搜查报告书等文件里已经详细记录在案。

  这些文件,小野木事前都反复读过多次,对案情十分熟悉。

  嫌疑犯身穿皱皱巴巴的衬衫,沾满污垢的衣领又黑又脏。

  “你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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