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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我们走着瞧吧。”他说道。

  她问他有没有埃尔顿·约翰的唱片。

  “我有他大部分的唱片,你自己挑吧。”

  “还有那一瓶剩下的酒……”

  “请便。”加雷斯说。

  “多谢。”

  凯茨把衣服卷成一团,光着身子离开了博克斯。她找到了埃尔顿的情歌、一个杯子还有那瓶酒。凯茨泡在日本浴缸里,埃尔顿·约翰的“蓝眼睛”荡气回肠,一遍又一遍地勾起凯茨深埋心底的感情。原本被酒精浸没的东西,又重新凸现出来,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不容质疑。凯茨知道自己仍然深深爱着瓦莱丽。凯茨想哭,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眼泪。

  38

  闹表被定在四点一十五分。它响得太晚了,没能把凯茨从她的恶梦中救出来,它也响得太早了,没让她有充足的时间把身体里的酒精减少到正常程度。凯茨醒过来,醉意未消。公寓是别人的,它带着别人的体味和触觉。她恨不得想跟谁打一架。

  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跑步、洗澡、吃早点。莫伊拉现在一定还沉浸在睡梦中。当她从床上翻滚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呻吟起来。她想着瓦莱丽,渴望拿到他寄过来的明信片,渴望听到他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消息,渴望他早日回来。

  时间尚早,屋外依旧笼罩在夜色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寒风瑟瑟,街道上冬天的油滑一定还没解冻,不会有什么人。凯茨在黑暗中到处摸索,她穿上那条蓝色的阿斯克斯短裤,上身套了件博克斯·布朗宁公司的T恤衫,穿上柔软的白袜子。当她从卧室轻轻地走出来的时候,阿斯克斯跑鞋还拎在手里。

  卧室里没有莫伊拉的身影。来到起居室,凯茨才发现莫伊拉倒在地板上一个鲜亮的日式坐垫上面,看起来好像它是从椅子上东倒西歪地拽下来的。身旁有一个翻倒的酒瓶和一点水痕。水痕是瓶子嘴上的泡沫留下来的。莫伊拉看起来非常吓人,淡紫色的眼影和睫毛育被泪痕弄得乱七八糟,张着嘴巴,显得出奇的丑。

  凯茨把瓶子拿起来,然后轻轻把朋友的下巴合上。莫伊拉翻了个身,喃喃自语地继续熟睡过去。凯茨把毯子给她拉上,然后溜出门去。

  外面非常黑,只有霓红灯招牌闪着微弱的光,把四下无人的街道衬托的越发沉寂。这是一个的寒冷的早晨,寒风刺骨,她感觉到刺进鼻孔和喉咙的寒冷,但并不在意。她绕着楼房先满跑了一圈,然后跑向一百码以外的多层停车场。

  她经过涂有黑色和黄色条纹的障碍物,入口处弥漫着尿骚和夜晚凉气的混合味道。每层楼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在闪烁,当凯茨快速跑过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快速掠过地面上黄褐色的光晕。

  停车场一共有八层。到达第四层时,凯茨的肌肉有点酸胀的感觉;到六层时,感觉到它们在燃烧;到七层时,凯茨似乎都已经听得见凄厉的惨叫。距离楼顶还有半层时,凯茨脸色苍白,嘴唇也像结霜了似地一片惨白。她运了运气,抬起膝盖为最后的一跃做准备,就像纵身跃过火圈一样,她向前猛蹿几步,最后一跃,终于来到楼顶。凯茨在一个卷起来的红色消防水带旁边喘着粗气停下来。眼前的这个城市还笼罩在黑幕之下。她休息了十秒钟,然后慢慢跑下来。

  第二次的攀爬比第一次少用了一秒钟。在楼顶上已经能看见四周的房顶和前方不远处的大钟。这回凯茨给了自己三十秒钟的休息时间。

  第三次她慢了一点,而第四次则跑出了最短的时间,中途甚至还休息了一下。市中心白塔上大钟的两个巨大的针臂“噔”的一声指向了四点五十分。一分钟以后凯茨从停车场慢跑出来,穿过马路跑向公寓。

  来到一层,凯茨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很亲切,她知道昨晚的事情不可能像酒精一样消失得那么快。周围的黑暗包住了她的情绪,她知道除了让时间冲淡一切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走进电梯,凯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电梯门过了好几秒钟才打开,这已经足够她看清自己。走进起居室,莫伊拉还保持着半个小时以前的姿势躺在地上。

  凯茨打开浴缸的水喉,水喉极不情愿地干咳了几声,热水才痛痛快快地倾泻而出。现在起居室也亮起来了,光线很刺目。凯茨一边往浴缸放水,一边叫醒莫伊拉。

  凯茨大声叫喊着:“我们必须在二十五分钟以内离开,莫儿。”她已经脱光了,正在往身上探浴液。

  什么反应也没有。她又喊了一声。“你可以用我的水。”她溜进浴缸里。“来吧,迪本!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终于有了回音。莫伊拉醒了,嘴里唠唠叨叨地骂着彼得。

  当莫伊拉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进来时,凯茨一脸满足地泡在浴缸里。莫伊拉站在门口,看起来很孤独。凯茨抬眼看了看她,不由自主地挖苦了几句。莫伊拉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她转身来到水槽前。

  “那儿没有牙刷,”凯茨说,“看来加雷斯·博克斯终究不是完美的啊。”

  “可我需要……”

  “那么就用牙膏和毛巾。”

  “我……”

  莫伊拉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凯茨粗鲁地把一个指头放到自己的牙齿上面,解释说:“像这样,你知道吗?”

  “噢,凯茨……”

  “你要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就别说了,莫伊拉!”

  “好吧。”莫伊拉委屈地说。

  凯茨问她有没有事。

  莫伊拉说当然没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凯茨会不会在澡堂里呆很久。

  “我差不多好了,”凯茨说着把一只胳膊拿出来盯着看。“这种类型的红色你会叫它什么?”

  “龙虾红。”莫伊拉说道。她的声音很平淡,平谈得让人无法回话。

  “你不太高兴,是吗?”凯茨说。没等莫伊拉做出回答,她就已从浴缸里走出来。“再过二十五分钟我们就得出发了,莫儿。你能准备好吗?”凯茨想把话题岔开。

  “我会准备好的。”莫伊拉说。

  当凯茨经过莫伊拉身边时,本能地想问一问昨晚她是否一切顺利。但当她转过身时,莫伊拉已经慢慢滑进那浴缸里。莫伊拉的长叹声听起来像阀门里放出的蒸气。凯茨想:还是另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谈吧。莫伊拉让自己的身体轻轻地沉到水底。她最后的叹气变成了水泡,咕咕噜噜地浮出水面。凯茨转身走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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