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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然后是四五十行密密麻麻的字,这些字太小,我无法分辨。

  还有,我也没有时间去分辨。贝朗热尔只是看了它一眼。既已找到她寻求的东西,拿到了我叔叔为预防原稿散失而准备的补充文件,她立即折起那页纸,放在上衣里,并重新放好版画的硬纸板和挂好版画。

  她将离开么?她只能从来的道路离开,这就是说,要穿过诺埃尔·多热鲁的在房间另一边的梳洗间,她让这房间的门打开着。我准备阻止她离去,我已抓住门柄。这时她朝叔叔的床走了几步,绝望地跪下并伸出双手。

  在沉默中出现了啜泣声。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我能听到的字:“教父……我可怜的教父……”

  她激动地抱着床单,过去当我叔叔生病时她常在床单旁照料他。

  这次感情发作时间很长,到我进去时才停止。她转过头来看见我,就慢慢站起来,眼睛盯住我。

  “是您!……是您!”她低声说。

  当她向门那儿后退时,我对她说:“不要走,贝朗热尔。”

  她停下来,脸色更苍白,脸上的肌肉紧缩。“把那页纸给我!”我命令说。

  她把纸迅速地递给我。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为什么你来找它?是我叔叔向你透露了它的存在,对么?而你却把它带给谋杀叔叔的凶手们,使他们再无所畏惧,使他们单独知道这秘密。贝朗热尔,说吧。”

  我提高声音走近了她,她继续后退。

  “我禁止你动,”我大声说,“留下来,听我说,回答我!”

  她再也不动了。她的眼睛的表情如此悲伤,使我的激动平息下来。

  “回答我,”我轻柔地对她说,“你看到,不论你做了什么事,我还是你的朋友……你宽容的朋友……而且我会帮助你……给你提出忠告……有一些感情是能抗拒一切的。我对你的感情就是这样,贝朗热尔……这强过柔情……你很清楚,对么?你知道我爱你么?”

  她的嘴唇动了几动,她想说话,但说不出来。我又对她说了几次:“我爱你……我爱你。”

  每次她听了都发抖,好像这几个我带着无限感情说出的字,这几个我从来没有如此真诚说出的字,深深地伤到她心灵深处。奇怪的女人!我试图把手搁在她肩上,但她避开了我友好的抚慰。

  “你害怕我什么?”我问她道,“既然我爱你。为什么不向我承认一切呢?你不是自由自主的,对么?是人家强迫你行动的么?对你所做的一切,你害怕么?”

  怒气又重新在我心头冒起。我对她的沉默感到生气。怎么强迫她回答?

  怎么能克服这种难以理解的固执?是不是要把她紧抱着,让那促使我采取粗暴行动的暴力的本能发作?

  我大胆地走向前。但我还没有走一步,她身体便旋转起来,我以为她就会摔倒在门框上。我跟着她走到另一个房间。她大叫了可怕的一声,同时突然的一击使我摔倒。藏在另一个房间里的窥视着我们的马西涅克跳起来扑向我,猛烈地袭击了我,这时贝朗热尔朝楼梯逃去。

  “您的女儿……”我一面自卫一面结结巴巴地说,“您的女儿……留住她。”

  这些话缺乏理智,因为马西涅克是同谋者——这是无可怀疑的,或更确切地说是贝朗热尔的启发者。

  可以证明这一点,因为他之拼命使我失去战斗力,为的是保护他的女儿免受我的追踪。

  我们滚在地毯上,彼此试图控制对方。现在他再也不笑了。他用力打击我,但没有采用任何武器,也没有谋杀的意图。我同样用力反击,不久就明白我已控制了他,这使我更加精力充沛。我终于把他压到身下。他徒然地用全身顶住。我们是面对面,眼睛对着眼睛,身体对着身体。我咬着牙抓住他的喉咙。

  “啊!坏蛋,我们将能够解释清楚,我最后将知道……”

  我突然中断不说了。我听到一声惊惧的叫喊。我用手捂住他的脸,掩住它的下部,只看见他的眼睛……啊!这盯着我眼睛看的眼睛……我认识它们!

  但绝不是带着平常那种心满意足的欢快和虚假的表情,而是我现在看见的那一种表情。对,对,我现在看见的,这双无情、憎恨、凶猛、野蛮的眼睛……

  我曾在小教堂的墙上看见的眼睛……曾在同一天当我在围地的树林中在凶手的紧抱下喘气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

  像那次一样,我很快就精疲力竭了。马西涅克真正的野蛮、凶恶的眼睛使我惧怕。他带着胜利的笑容摆脱了我,强调地说:“年轻人,你没能力。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接着,他把我推开,跑到贝朗热尔那一侧去。

  几分钟后,我发现贝朗热尔给我的在古老的版画背后找到的那张纸被她父亲偷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了他的袭击的用意。

  这天的下午举行了梯形实验室的开幕典礼,在监督座坐着泰奥多尔——

  建设者的领导、握有巨大秘密的人、诺埃尔·多热鲁的谋杀者。

  §十 人群看见……

  泰奥多尔·马西涅克坐在监督席上!每当现场发生争执时,他就站起来,忙着结束它。他来来往往检查入门票,指示道路,朝这边说一句友好的话,朝那边发出命令,这一切都带着他那永恒的微笑和卑躬屈节的文雅态度。

  装腔作势?完全是这样。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宽脸大嘴的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没有人怀疑这个人是那些指挥着事件并消灭了诺埃尔·多热鲁的人的傀儡。但没有任何事改变他那愉快的心情,任何嘲笑、仇视的态度以及那些警察对他的多少有点儿隐敝的监视都无法改变它。他甚至放肆到在入口的左、右边的大支架上张贴大张的广告,上面画着诺埃尔·多热鲁的严肃而纯朴的漂亮面孔。

  为这件事,他和我之间发生了一场口角。我们吵得很凶但时间很短,无人见证。由于看到这招贴产生反感,我在快开门时走近他身旁,用颤抖的声音强调说:“把这拿下来……我禁止您……其余的就算了。不要这个,不要有这种侮辱!”

  他装出惊愕的神情。

  “侮辱!难道尊敬和纪念您的叔叔,张贴其发明将改变世界的天才发明家的肖像是一种侮辱?我是想向他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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