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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到外省躲起来了?”

  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是的。我本想改变生活,另找点活干。可是做不到。我没有经济来源,只好通知娱乐场,说要去那儿表演。”

  “可是……你为什么去见侯爵呢?”

  “最后一次努力,想摆脱这种放荡的生活,求得他的保护。”

  “这样,就有了去沃尔尼城堡的旅行?”

  “是的。昨晚,回到巴黎,我独自一人,一时头脑发热,就又去了娱乐场……跳舞的快乐……还有,不能不遵守诺言……再说,我签的协议也不过一星期。我更不愿……我是那样害怕!……你明白,我害怕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没有理由,”他说,“因为有我在哩。现在,你不是到这儿来啦?”

  她在他怀里缩作一团。他喃喃道:“你真是奇怪的小姑娘!是这样出人意料!……是这样不可思议!……”

  这一天,和随后的两天,他们都没有离开过小屋。他们从报纸上阅读有关他们这个事件的所有消息。这些消息常常是编造出来的,因为警察经常得不到任何结果。此次亦然。唯一符合事实的推测,就是那蒙面舞女可能是金发克拉拉,从前报道大个子保尔的消息时曾被提到过的女子。至于瓦尔泰克斯的名字,根本不见提起,戈热莱和他的手下也未发现对手的真实身份。他们从阿拉伯人嘴里什么也没得到。

  这期间,拉乌尔与昂托尼娜感情越来越深。昂托尼娜仍有许多事儿要问,他则有问必答,努力满足她永不疲倦的好奇心。反过来,她似乎是越来越把自己关闭在神秘之中,又把这种神秘当作自己的避难所,躲在其中。有关她本人,她的过去,她的母亲,她眼下的工作,她隐秘的内心,她对侯爵的意图,在他身边扮演的角色,等等,她都缄口不言,保持沉默。惊疑的、执拗的、痛苦的沉默……或者是躲躲闪闪,支支吾吾,欲言忽止。“别,别,拉乌尔,我求求你,别问了。我的生活,我的想法,没有什么意思……你就爱我这个样子吧。”

  “可恰恰是我不清楚你是什么样子。”

  “那就爱我在你面前出现的这个样子吧。”

  她跟他说这话的那天,他把她领到一面镜子前,打趣说:“今天你在我眼前的模样,是一头秀美的头发,两只无比纯净的眼睛,叫人心旷神怡的微笑……可是还有叫我不安的表情,我认为从中看出——你不怨恨我吧?——看出一些想法,……可你清秀的面容又让我怀疑自己看错了……到明天,你在我眼睛里又换了模样。同样的头发,同样的眼睛,但笑容却不同了。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到的,是纯真,是健康。你就是这样时刻变化,一时是外省小妞……一时是遭受命运折磨迫害的妇人。”

  “不错,”她说,“我身上是有两个女人……”

  “对,”他漫不经心地说,“两个女人互相搏斗……有时互相排斥……两个女人的微笑完全不同。因为,你两副面容的区别就在于笑容。有时是天真的,青春的微笑,嘴角微微翘起……有时是苦涩的、看破红尘的微笑。”

  “拉乌尔,你更喜欢哪一种呢?”

  “从昨晚以来,喜欢第二种……更神秘更隐晦的那种……”由于她不说话,他便快活地叫她:“昂托尼娜?……昂托尼娜,要不,叫你双面笑佳人?”他们一起走到打开的窗户前。她对他说:“拉乌尔,我有个请求。”

  “我预先就答应你。”

  “那好,别再叫我昂托尼娜了。”

  他觉得不解。

  “不再叫你昂托尼娜?为什么?”

  “这是从前那个外省小妞的名字……真诚纯朴地面对生活的小女孩。自从我叫克拉拉,金发克拉拉以后,就失去了这个名字……”

  “那么……?”

  “叫我克拉拉……直到我又变回原来的我。”

  他笑起来。

  “原来的你?亲爱的,我都搞糊涂了!你若还是那个外省小妞,就不会在这儿,也不会爱上我!”

  “不会再爱你,拉乌尔!”

  “轮到我向你提问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就是你。”她动情地说。

  “你有把握吗?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有那么多的身份,扮过那么多角色,连我本人也认不出自己了。你明白吗,我的小克拉拉——既然你希望我这样称呼你——你明白吗?在我面前你别脸红,因为,不管你可能干了什么,我都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拉乌尔……”

  “如果……像我这样的冒险家生涯……并不总是十分美好的。你是否听说过亚森·罗平呢?”

  她浑身一颤:“什么?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拿来作个比较……还是你说得有理……

  我们彼此指责又有何益?克拉拉和昂托尼娜,两个名字一样温柔一样纯洁。

  克拉拉,我最爱的就是你这个人。至于我,虽是个不驯服的臣民,却是个诚实的,有情有义的人,尽管可能不会永远忠诚,却迷人,专注,有许多优点……”拉乌尔笑着,搂着她亲吻;吻一下,说一声:“克拉拉……温柔的克拉拉……忧伤的克拉拉……谜一般的克拉拉……”

  她摇着头,说:“是啊,你爱我……可你刚才说了,你是个用情不专的人……上帝啊,你会让我痛苦的!”

  “你会幸福的!”他快活地说,“再说,我也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不专。难道我骗过你吗?”

  轮到她笑起来。

  蓝色娱乐场的事件,公众和报纸议论了一个星期。接着,由于调查毫无进展,种种假设相继落空,大家也就不再关心这个话题了,再说,戈热莱拒绝一切采访。记者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克拉拉稍稍放心之后,便在每天傍晚出门走走,不是在环城大道一带的商店里购物,就是去树林散步。拉乌尔也选择这个时刻去赴约。他不陪伴她,怕招人注意。

  有时,他也从伏尔太沿河街经过,看看六十三号。他估计大个子保尔会在这边转悠,警察也可能在这里设下圈套。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这以后,他就派库维尔假装在河堤边的旧书摊上翻书,监视这一带的动静。有一天,就是他带走克拉拉的第十五天,他来到这儿,隔着老远,看见克拉拉从六十三号出来,钻进一辆出租车,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拉乌尔没有试图跟踪。他向库维尔使了个眼色。库维尔走过来,受命去向看门女人打听情况。

  过了几分钟,他走回来,告诉拉乌尔侯爵尚未回来,但那金发女子已经有两次在同一时刻从门房前面经过,上楼按响侯爵家的门铃。因为仆人也不在家,她就走了。

  “怪事,”拉乌尔想,“她什么也没告诉我。她要干什么呢?”他回到奥特伊那幢小屋。

  一刻钟以后,克拉拉也回来了,气色鲜润,精神饱满。他问她:“去树林散步了吧?”

  “对。”她说,“空气新鲜,对我很有好处。走一走真惬意。”

  “你没去巴黎吗?”

  “没去。为什么问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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