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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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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同伙往前走去。在一个墙角的一堆砾石上,一个人在睡觉,那是一个白胡子老人,留着一头长长的白发,脸上和手上的皮肤皱纹密布,闭着的眼皮周围有一道蓝圈。他看上去至少经历过一个世纪。 他穿着一件缀满补丁的一直拖到脚面的亚麻布破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串高卢人称为蛇卵、实际是海胆穿起来的念珠,垂在胸前。手边放着一把翡翠的斧子,上面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符号。地上排列着尖尖的火石,宽大的戒指,两枚碧玉耳坠,两条蓝色珐琅项链。 老人鼾声不断。 沃尔斯基轻轻地说:“这又是奇迹……他是一个祭司……像古代的祭司……德落伊教时代的祭司。” “那是怎么回事?”奥托问。 “看来,他在等待我!” 孔拉说出一个惊人的想法:“我呀,我看一斧头把他砍死拉倒。” 沃尔斯基火了:“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就叫你死。” “可是……” “可是什么?” “他可能是一个敌人……可能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追的那个人……想想看……白衣服。” “你真是个蠢家伙!他这么大年纪,你想想他能用那么快的速度同我们跑吗?” 他俯下身去,轻轻地抓起老人的胳膊,说:“醒醒……我来了……” 毫无反应,那人没有醒。 沃尔斯基不停地叫着。 那人在石床上动了一下,说了几个字,又睡着了。沃尔斯基有点不耐烦了,又叫了一次,叫得更用力,声音更高:“喂,怎么样,我们来了!我们不可能在这儿停留很久,喂!”他用力摇了一下老人。老人生气地推开这个不速之客,好一会儿还没有醒过来。最后,老人厌烦了,就翻了个身,愤怒地骂道:“啊!讨厌!” §四 德落伊教老祭司 这三个同伙都非常熟谙法语的精妙之处,对于各种行话也无所不知,对老人这声出人意料的叹息的真正含义也一点儿没弄错。沃尔斯基向孔拉和奥托:“嗯?他说什么?” “是的,是的,您听得很明白……他说的是这个……”奥托答道。 最后,沃尔斯基又试着在老人肩膀上拍了拍,那人在床上翻了个身,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好像又睡着了。忽然间他醒了,坐了起来,大声说:“到底是怎么啦!我难道不能在这个角落里安稳睡一觉吗?”一道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惊讶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沃尔斯基把灯放在墙壁的凸出处,他的脸被照得清清楚楚。老人继续大发脾气,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但看了看对方,心情便慢慢平静下来,表情也显得和蔼可亲,面带微笑,伸出双手,大声说:“啊!原来是你,沃尔斯基?你好吗?老伙计?”沃尔斯基全身一哆嗦。 老人竟然认识他,还直呼他的名字,不过这倒不怎么使他感到惊讶,因为他有一种神秘的信念,他作为一个预言家期待被人认出。可是,他作为一个先知,作为一个享有盛誉的出色传教士,被这个肩负圣职的陌生老人,称为老伙计,实在有点尴尬。 他犹豫着,心里不安,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人,他问道:“您是谁?您为什么在这儿?您怎么来到这里的?”看到那人吃惊地瞧着他,他又更大声地问:“请回答我,您究竟是谁?” “是问我吗?”老人用嘶哑的颤抖的声音说:“我是什么人?你难道是以高卢神多塔代斯的名义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吗?那么,你不认识我啰?那么想想看……那个塞若纳克斯……嗯!你想起来了吗?……维蕾达①的父亲?……夏多布里昂在他的《殉教者》②第一卷中提到的那个受雷顿人爱戴的法官塞若纳克斯?啊!我看你开始回忆起来了。” 【① 维蕾达,公元一世纪时日耳曼女祭司、女先知。——译注】 【② 《殉教者》是一部宗教历史小说。——译注】 “您在对我胡说些什么啊!”沃尔斯基大声说。 “我没有胡说!我是在说明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以及当初导致我来这里的伤心的往事。我对维蕾达所干的丑行厌倦了,她同那个该死的于多尔‘失足’了,我就进了——按现在的说法——苦修院。也就是说我光荣地通过了德落伊教的学位考试。此后,我又干了几件荒唐事——噢!那也没什么……去了三四趟首都,先到马比耶,后到红磨坊①——从此以后,我就不得不接受这个卑微的职务,正如你看到的,长眠的岗位……守护天主宝石……一个远离火线的岗位,就这样!” 【① 马比耶和红磨坊均为巴黎夜生活比较活跃的地区。——译注】 沃尔斯基听着听着,越来越惊讶,越来越不安。他向他的同伙征求意见。 “砍死他,”孔拉说,“这是我的想法,我没有改变。” “你呢,奥托?” “我说应当小心。” “当然应当小心。” 可是,德落伊老人听见了这句话。他撑着身旁的棍子站了起来,喊道:“这是什么意思?小心我!它是硬的,它!把我当骗子!你没有看见我的斧子,和斧把上有个■符号吗?嗯!■是最神秘的太阳符。喂!这是什么?(他指着他的海胆念珠)嗯!这是什么?兔子屎?‘你们有胆量!你们喊兔子屎、蛇卵,它们就会在鸣叫中把体内的唾液泡沫射到空中。’这是布里纳说的!我希望,你不要把布里纳当成骗子。好一个顾主!要小心我,那么我有各种老德落伊的证件,所有的执照,所有的公证书,由布里纳和夏多布里昂签字的证明。有这样的胆量!没有,说真的,在我那个年代,你可以找得到真正的老德落伊人和老古董,年近百岁的白胡子老头。我,是一个骗子!我拥有各种传说,还懂得些过去的习俗!你想不想让我跳老德落伊祭司舞,像当年给凯撒大帝跳的那样?你想看吗?” 不等回答,老人把棍子一扔,就开始跳起古怪的击脚舞和疯狂的快步舞来,跳得特别灵活。这场面非常滑稽,人们看他跳着,旋转着,手一边舞动着,一边弓腰曲背,两腿在长袍下左蹦右跳,胡子随着身体的摆动而飘舞,嘴里不时地用颤抖的声音宣布着舞名:“《老德落伊祭司舞》或称为《于勒·凯撒的欢乐》。喂!……《神圣的檞寄生之舞》,俗称《圣檞寄生舞》!……由布里纳配乐的《蛇卵华尔兹》……嘿!嘿!忧愁烦恼没有了!……《沃尔斯卡舞》,或《三十口棺材探戈舞》!……红色先知颂歌!颂歌!颂歌!光荣属于先知!” 他又蹦跳了一阵后,突然停在沃尔斯基面前,郑重地说:“别说废话了!我们来认真地谈谈。我受托向你移交天主宝石。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你准备收货吗?” 三个同伙都惊得目瞪口呆。沃尔斯基只觉得无法弄明白这个该死的人究竟是谁。 “喂!让我安静一点!”他怒吼道,“您想干什么?你的目的何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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