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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八 最后一个死者

  帕特里斯走进来,头上缠着绷带。由于西蒙用铁棍的打击,加上石碑的重量,他的旧伤口裂开了。他脸色苍白,显得很痛苦。当他一眼看见西蒙·迪奥多基斯时,他怒不可遏,然而他克制着,站在西蒙的面前,一动不动。亚森·罗平一边搓着手,一边小声说:“精彩的场面!多么精彩!这是一场戏吗?父亲和儿子!犯罪者和受害人!注意,乐队……弱音器演奏震音……他们要干什么?儿子要杀父亲,或者父亲要杀儿子?扣人心弦的时刻……安静!只有血缘的声音萦绕耳际,这是怎样的时刻啊!好!血缘的声音说话了,他们就要相互拥抱了,为的是更好地把对方闷死。”帕特里斯向前走了两步,亚森·罗平宣布的动作就要完成,上尉的胳膊已经张开了,准备投入战斗。可是突然西蒙难受地瘫软了,他受到另一个更强的意志的控制,他放弃了,乞求道:“帕特里斯……帕特里斯……你要干什么?”

  他伸着双手,乞求对方的怜悯,而对方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安地久久地盯着这个同他有着说不清楚的神秘关系的男人。帕特里斯把拳头举得高高的,说:“柯拉丽!……柯拉丽!……告诉我她在哪里,那么你的命才能有救。”

  老头一惊,由于提到使他受害的柯拉丽,激起了他的仇恨,使他又恢复了力量,他冷笑道:“不,不……想救柯拉丽?不,我宁愿去死,而且柯拉丽藏在放黄金的地方……不,决不,我宁愿死……”

  “那么,毙了他,上尉,”堂路易说,“毙了他,因为他宁愿死。”想到可以马上杀人复仇,上尉热血沸腾,脸涨得通红,但他犹豫了。

  “不,不,”他小声说,“不,我不能……”

  “为什么?”堂路易坚持说,“……很简单的事!上去!像捉一只小鸡似地扭了他的脖子。”

  “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掐死他呢?你感到厌恶!可这是个法国佬,是在战场上……”

  “对的,可是这个人……”

  “你不想用手,是吗?不想掐住他的肌肉,紧紧地掐住?……上尉,拿我的手枪,朝他的脑袋开枪。”

  帕特里斯接过武器,瞄准西蒙老头。一阵可怕的寂静。西蒙老头把眼睛闭上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苍白的脸上往下流。上尉的胳膊终于垂下来,他说:“我不能。”

  “开枪!”堂路易不耐烦地命令他。

  “不……不……”

  “为什么?我再问一遍。”

  “我不能。”

  “你不能?你让我把你的理由说出来吗?上尉,你是把这人当成你父亲了。”

  “也许是的,”上尉声音很低地说,“……他的外貌总让我相信他就是我的父亲。”

  “那有什么关系,这是一个恶棍,一个强盗!”

  “不,不,我没有权利。让他去死,但不是用我的手,我没有权利。”

  “那么你放弃复仇了?”

  “这太可怕了,这是恶梦!”

  堂路易走近他,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地说:“如果这不是你的父亲呢?”

  帕特里斯不解地望着他:“您说什么?”

  “我是说,不能根据外貌和推测来肯定,怀疑不能没有证据。另一方面,你反感,你厌恶……这也是应当考虑的。“像你这样纯洁、忠诚、有荣誉感和自信心的人,怎么能接受一个坏蛋做父亲呢?请想一想,帕特里斯。”

  他停顿了一下,又重复说了一遍:“请想想这点,帕特里斯……还有一件事也值得考虑,我敢保证。”

  “什么事?”帕特里斯问,茫然地看着堂路易。

  堂路易说:“我过去是怎么样的,你想象得到吗?你感激我,是一种觉醒,是吗?你知道,我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并不是受什么高尚动机的支配,是吗?”

  “是,是的。”帕特里斯用力地说。

  “那好,上尉,你相信我会叫你杀你的父亲吗?”帕特里斯似乎没有明白。

  “我相信,您肯定……噢!我请求您了……”

  堂路易继续说:“你能相信,如果这是你父亲,我会叫你去恨他吗?”

  “噢!那么这不是我的父亲?”

  “不,不是,”堂路易以坚定的自信和高昂的热情说,“不,一千个不是!你看看他!看看这个无赖!他卑鄙的脸上满是缺德和罪恶。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无一不是他干的……没有一件,你听见了吗?我们面对的不是两个罪犯。罪恶勾当并不是从埃萨菜斯开始,再由西蒙老头来完成的。只有一个罪犯,是一个人,懂吗,帕特里斯?是同一个强盗,他杀死了亚邦,看门人瓦什罗,还有他的女同谋者。也是这个强盗,很早就开始了他的罪恶勾当;他已经除清了妨碍他的人。被杀害的人中,有你认识的一个人,帕特里斯,是一个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谁?您说的这个人是谁?”帕特里斯迷惑地问。“你听见过这人在电话里痛苦的叫唤,他叫你帕特里斯,他为你而活着!可这强盗把他杀了!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帕特里斯!是阿尔芒·贝尔瓦!现在明白了吗?”

  帕特里斯不明白,堂路易的话使他陷入迷雾中,没有使他得到一点启示,然而他脑子里冒出来可怕的念头,他说:“我听见了我父亲的声音……他在叫我?”

  “那是你的父亲,帕特里斯。”

  “这个人把他杀了?……”

  “就是这个人干的。”堂路易指着老头。

  西蒙睁着惊恐的眼睛,一动不动,像个等待判处死刑的囚犯。帕特里斯盯着他,气得发抖。

  慢慢地在他紊乱的思想里,逐渐产生了愉悦。这个肮脏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他希望这样好些。他的心情舒畅了,他可以重新抬起头,自由地怀着正义和圣洁的仇恨去憎恨。

  “你是谁?你是谁?”

  他又问堂路易:“他叫什么名字?……请您告诉我……我要知道他的名字,然后撕碎他。”

  “他的名字?”堂路易说,“他的名字?你怎么猜不着呢?其实,我自己也寻思了很久,也只是一个假设。”

  “什么样的假设?什么想法?”帕特里斯激动地喊道。“你想知道吗?……”

  “噢!我求您!我急着要干掉他,但我得先知道他的名字。”

  “那好……”

  两个人都沉默着,互相对视着,站在那里。

  可是堂路易看来是想拖延一点时间,他说:“你对真相还缺少思想准备,帕特里斯,我想让你听到之后,无可否认。

  帕特里斯,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生活也像戏剧艺术一样,如果准备不足,就会缺乏戏剧效果。我并不是要追求这样的效果,但是我要使你充分地、无可否认地相信,这个人不是你的父亲,现在你已经承认了。他也不是西蒙·迪奥多基斯,尽管他外貌很像,甚至具有他的一些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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