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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选择这条小道时,保尔意识到他之所以选择它,还是因为这条冷杉小道在他心里唤起了一些模糊的回忆,他也实在记不清是这条路的形状和布置上的哪些雷同之处唤起了他的这些回忆。但正是这些模糊的回忆给他指了路。沿着这条小道,走了相当长的时间;道路首先向右来了一个急拐弯,进入一片高大的山毛榉林。树与树之间枝叶交织而形成的穹形一个接一个连成一片;出了这拐弯处,又是笔直的路。在这一个个穹形构成的阴暗道路的尽头,保尔看到了一缕光芒,一个圆形空旷地的入口就呈现在眼前。

  焦急不安的确使他两腿发软,他不得不艰难地往前赶,这是不是他父亲曾在那里受到致命一击的林中空旷地呢?随着他的眼睛看到更多一点明亮的空间,他也逐渐感到信心更强。正像在挂着肖像的房间里一样,过去的事在他心头涌现,当时的实际景象就呈现在他眼前!

  这就是同一个林间空旷地,空旷地周围有一圈树,形成了和过去完全相同的景象;这空旷地上覆盖着一层青草和青苔,又是相同的几条小路把这青草和青苔分割成若干块相似的扇形面;这里同样是那部分被一团团树叶勾划出来的天空。这块林间空旷地的左边有两棵紫杉,保尔一看就辨认出来了,那里正是小教堂。

  小教堂!这古老而庄严的小教堂!那教堂的墙壁上凿出来的线条就像青年人大脑内的大脑沟!树木长大长高了,形状也在变化。这林中空旷地的外貌也不断地在变化。山间小路从不同的方向通到这里,在这里交汇。人们可能因这些变化会搞错,但这是一座花岗岩水泥建筑,这是不会变的。那建筑物表面的铜绿色是年代在石头上留下的标记,而这种颜色的生成需要几个世纪的时间,因而这种色彩就永远不会改变了。

  矗立在那里的小教堂,它的正门上方有圆花窗式的三角楣,花窗安的都是彩绘玻璃,上面积满了灰尘。德国皇帝当时突然在这座教堂出现,后面跟着一个女人。十分钟后这个女人就杀害……

  保尔向门口走过去,他想再去看看他父亲最后一次向他说话的地方。他是多么的不安!这儿还是当年那样的屋顶,而且从后面伸出形成屋檐,他和他父亲的自行车就放在那里。这门也还是过去那扇门,是一道带粗大铁件的木门,铁件已生锈。

  他只登了一级台阶,他取下门栓,推开门扇。但是就在他跨进门的那一瞬间,藏在暗处的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地向他扑过来。

  他们中间的一个用左轮手枪瞄准了他的头部,他看到了那武器的枪管,及时弯下了腰,奇迹般地避开了那颗子弹!接着,第二枪又响了,几乎在同时,他已把这个人推到在地,并从他手中夺取了他的武器;第二个攻击者抽出一把匕首向他冲过来。他一边伸出手臂,用枪威吓着这两个攻击者,一边往后退,退出了教堂。

  “举起手来!”他高声喊道。

  他还没有等到他们把手举起来,就不自觉地两次扣响了扳机,但两次都只听到咔哒一声……没有听到任何枪响。然而他这两次射击就足以使这两个处在惊恐状态的无耻之徒迅速掉过头去,撒腿逃跑了。

  保尔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惊呆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接着他又迅速朝逃跑者进行射击。但这有什么用呢,这手枪里面可能只装了两发子弹,所以还是只听到扳机声,听不到枪响。

  于是,他开始朝两名歹徒逃跑的方向追过去,这时他又想起来了,德国皇帝和他的女伴当年在离开这小教堂之后,就是朝这相同的方向走的,很明显这是通向边界的方向。

  几乎在同时,那两名歹徒发现自己被人追赶,于是他们逃进林子,钻进树丛。但保尔比较敏捷,追得速度很快,他已绕过蕨类植物和荆棘丛生的、过去好多人在此冒过险的那片洼地,所以他往前追赶得更快了。

  其中一个歹徒突然吹了一声刺耳的哨音,这是不是给另一个歹徒的信号?很快,两名歹徒就在一排非常浓密的小灌木丛后面消失了。当他跨过这一排小灌木丛时,保尔看到在离他百步远的地方有一堵高墙,好像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树林子似的。两名歹徒已在半道上了,他已察觉到他们将一直朝围墙上开的那扇矮小的门走过去。

  保尔努力加快自己的步伐,以便在他们还来不及开门的时候赶到那里。

  一片开阔地帮了他的忙,他的步子更敏捷了。那两名歹徒很明显累得精疲力竭,他们放慢了速度。

  “我要抓住这两名歹徒!”他高声喊道,“这样我最后就会知道……”

  又传来了第二声哨音,后面紧跟着一声沙哑的喊叫,离两名歹徒只有三十米了,他已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我要抓住他们,我要抓住他们。”他十分快活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准备用左轮手枪的枪管顶住一个歹徒的脑袋,另一只手掐住另一个歹徒的脖子。

  但是,甚至在他们还没有到达墙跟前的时候,那门就正从外面被推开,第三个人出现了。给他们打开了一条通道。

  保尔扔下左轮手枪,使出浑身解数,猛冲过去,一下就抓住了那扇门,把门向自己这边拉过来。

  门被折断,但当时他看到的那情景使他非常恐惧,以致后退了一步,都没有想到要对这次新的袭击进行自卫。这第三个人,真是一个令人厌恶而又残忍的家伙啊!……此外,这也许不仅仅是一个个人问题,而可能是另外一件事呢?!这第三个人举起了一把刀要刺他。这个家伙的脸,保尔已辨认出来了……这是一张和他以前见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的脸,这是一个男人的脸,不是一个女人的脸。但这是同一类型的脸,毫无疑问这是同一类型的脸。

  虽然十六年的时间使这张脸布满了皱纹,虽然他面部表情比较生硬,脸色也不太好,但这还是那同一张脸,那同一张脸!……

  这个男子揍保尔的时候就好像过去那个女人,好像从那以后就死去了的那个女人打保尔的父亲一样。

  保尔·德尔罗兹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确切地说,是这个鬼魂的外表给他精神上带来的震动太大了。这鬼魂匕首的刀尖不断地撞击着他那上衣呢绒肩衬上的钮扣,弄得碎屑四溅。他感到昏头昏脑,眼睛雾矇矇的。他感到门关上了,接着又听到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最后还听到墙那边汽车发动的声音。当保尔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时,这家伙和他的两个同伙早已不在他的射程之内了。

  从前的一个人和现在的一个人不可思议地相像,就是这个谜目前吸引着他的全部精力,他考虑的就是这个事实:“唐德维尔伯爵夫人已经死了,哦!

  她又以一个男子的外貌出现了。这个男子的脸大概和她现在的脸一样,要是她还活着的话。这是她父亲的那张脸?是她的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兄弟的脸?

  是她孪生兄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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