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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十分钟后,最前边的那个到达泰尔纳城门。布莱雅克跑得浑身发热,脱掉外衣。跑到入市税征收站附近,一辆有轨电车停了下来。有很多人等在那儿搭车回城里。布莱雅克混进人群,马莱斯卡尔也跟着混进人群。

  售票员在叫号上车。可是人群拥挤,马莱斯卡尔毫不费力地把瓶子从布莱雅克口袋里抽出来,布莱雅克却毫无察觉。马莱斯卡尔立刻穿过入市税征收站,拼命跑起来。

  “我的对手在进行淘汰赛,已经淘汰两个了。”拉乌尔嘲笑着说,“他们都为我服务。”

  拉乌尔穿过入市税征收站,看见布莱雅克在电车上拼命挣扎,要挤下车来,去追赶那个扒手。

  马莱斯卡尔进了与泰尔纳平行的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街,狂跑不止。跑到瓦格拉姆大街,他停下脚步,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满头大汗,两眼充血,额头青筋暴起。他擦了一会儿汗,再也跑不动了。

  他买了一张报纸,扫了一眼,就把它包了瓶子,夹在腋下,像靠奇迹支撑起身体的人一样,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确实,英俊的马莱斯卡尔站都站不直了。他的假领子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两撇胡子变得尖尖的,直往下淌汗。

  快到星形广场时,一位戴着大墨镜的先生叼着一支烟,径直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当然这一次不是向他借火,而是一言不发,朝他脸上喷了一口烟,微笑着,露出满口尖牙。特派员眼睛睁得溜圆,讷讷地说:“您是谁?您要做什么?”

  可是,问有什么用呢?难道他不知道这就是那个蒙骗他的人,就是他称为第三个同谋的人,奥蕾莉的情人,他马莱斯卡尔的终生仇敌吗?

  这个在他看来就是魔鬼的人,伸出一个手指,指着那个瓶子,像开玩笑似的说:“喂!拿来吧……对我友好一点……拿来吧。你这样有地位的特派员拿个瓶子闲逛,像样吗?来,罗多尔夫……拿来吧……”马莱斯卡尔顿时泄气了。他本该叫喊、呼救,让行人围住这个杀人犯,可是,他好像着了魔。这个魔鬼般的家伙夺走了他的一切力量。他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了,就像窃贼觉得把赃物还给失主是自然的事情一样,傻乎乎地让人家把那个瓶子拿走了。这时,布莱雅克赶到了。他也是气喘吁吁,没有丝毫力气,既没法向这个坐收渔利的第三者冲过去,也不能质问马莱斯卡尔。两个人都站在人行道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戴圆眼镜的先生叫住一辆汽车,坐上去,并且在窗口向他们挥帽致意。一回到家,拉乌尔就打开包装纸。这是一个装矿泉水用的一升装瓶子,很旧,没有瓶塞,玻璃颜色黑乎乎的;不透明。在那张脏乎乎的蒙着灰尘的但因此反而没被日晒雨淋损坏的商标上面,几个印刷体的大字还清晰可见:

  儒旺斯矿泉水

  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好不容易才认出来,显然是说明这种矿泉水成份的:
  
  碳酸氢钠 1.349 克
  碳酸氢钾 0.435 克
  碳酸氢钙 1.000 克
  毫居……
  等等

  不过,瓶子不是空的,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一种很轻的东西,发出纸一样的声音。他把瓶子倒起来,摇着,没有东西掉出来。于是,他拿来一条细绳,在一端打了个大结,塞进瓶子里,耐着性子勾了半天,终于取出一个红线捆着的纸卷。打开一看,发现只有半张纸,下半张被剪掉了,或不如说被撕掉了,因为断口很不整齐。上面用墨水写了一些字,有些已经不全了,但仍然可认读出这样几句话:

  指控是真实的,我承认;我是所犯罪行的唯一责任人,若多或卢博兄弟无罪。

  ——布莱雅克

  拉乌尔一眼就认出这是布莱雅克的笔迹,但年深月久墨水褪色了。再加上纸的状况,可以看出这是十五到二十年前写的。那么,这里究竟指的是什么罪呢?谁是受害人呢?他想了好久,喃喃自语说:

  “案件之所以扑朔迷离,就因为它具有双重性,两个事件交织在一起。

  两场惨剧相互联系。第一场决定着第二场。这第二场,就是快车惨案。主要人物有卢博兄弟、吉约默、若多和奥蕾莉。第一场发生在过去,其中的两个演员若多和布莱雅克如今发生了冲突。“目前的形势,对那些不了解底细的人来说,是越来越复杂;而对我来说,是越来越明确了。决战的时刻已经临近,而争夺的目标就是奥蕾莉,或确切地说是她美丽的碧眼深处闪烁着的秘密。谁能在短时间内,通过暴力、欺骗或者爱情,控制她的目光和思想,就能掌握这个已叫那么多人丧命的秘密。

  “在这个报复和仇恨的漩涡里,马莱斯卡尔出于情爱、野心和积怨,搬来了司法机关这架可怕的机器。

  “在漩涡对面,我……”

  他开始细心准备。由于每个对手都加强戒备,他也就更加小心谨慎。布莱雅克虽然没有掌握证据,表明女看护为马莱斯卡尔报信、女佣受拉乌尔收买,还是把两人解雇了。他家临街的窗户都关上了护窗板。另外,马莱斯卡尔的警察开始在街上露面。只有若多没有再出现。丢失了布莱雅克承担罪行的认罪书,大概躲进了某个安全角落。

  这个时期延续了半个月。拉乌尔用了一个代名,让人把自己介绍给内政部长夫人。部长夫人公开为马莱斯卡尔充当靠山。拉乌尔跟部长夫人很快搞得很熟。这位夫人已经上了点年纪,醋心很重。对丈夫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拉乌尔的殷勤使她非常高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再说,也不了解马莱斯卡尔对奥蕾莉的情意,花了一个又一个钟头把特派员的意图,把他对奥蕾莉耍的阴谋,以及他在部长帮助下,企图怎样推翻布莱雅克和他的后台的事,都告诉了拉乌尔。

  拉乌尔害怕了。敌人的进攻准备得如此周密,以至于他寻思是不是应当先下手为强,劫走奥蕾莉,挫败敌人的阴谋。“那又怎么样呢?”他心想,“逃跑有什么好处?冲突依然存在,一切又会重新开始。”

  于是,他顶住了这个诱惑。

  一天黄昏,他回到家里,看到一封快信。部长夫人告诉他几条最新决定,其中一条是定于第二天,七月十二日下午三时,逮捕奥蕾莉。

  “可怜的碧眼姑娘!”拉乌尔心想,“她到底会不会如我所要求的,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信任我呢?这又不是让她流泪和不安的事!”他像一个临战前的大将,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直到早晨八点才起床。决定性的一天开始了。

  中午,他的保姆、老奶妈维克图瓦提着一网兜食品,从便门进来时,六个守在楼梯上的人闯进厨房。

  “你的主人在家吗?”其中一个粗暴地问道,“说吧,用不着说谎。我是马莱斯卡尔特派员,我有逮捕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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