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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再说,机运也立即来帮他忙了。

  “上星期三,一封投邮的信?……”村长大声问。这是个厚道人,博特莱把情况一说,他便准备帮忙。“听我说,我认为我能给你提供一条宝贵的线索……星期六上午,夏莱老爹,一个在全省赶集的磨刀人在村头碰上我,问道:‘村长先生,有封信没贴邮票,也能寄吗?’‘当然能寄!’‘能送到收信人手里吗?’‘当然能送到,只不过要补足邮资。’”

  “他住在哪里,夏莱老爹?”

  “就在那边,一个人……山坡上……墓地过去,那栋破屋……要我领您去吗?……”

  一座果园,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中间一栋孤零零的小屋子。他俩走进院子,三只喜鹊从拴着看门狗的狗窝惊飞而起。他们走过去,那狗不动也不叫。

  博特莱觉得蹊跷,走近一看,只见狗侧身卧着,爪子僵直,已经死了。

  他们匆匆跑向屋子。屋门开着。

  他们跑进去。一间低矮潮湿的房间里处,有个人穿着衣服,倒在地上一条烂草荐上。

  “夏莱老爹!”村长叫道,“……难道他也死了?”老头子的手已经冷了,面色白得吓人,心还在跳,但是非常微弱。身上未见任何伤口。

  他们设法让他苏醒,没有成功。博特莱找来一名医生。医生也没有成功。

  老头子并不显得痛苦,好像睡着了。但这是人工催眠或服用麻醉剂的结果。

  伊齐多尔守着他。半夜,发现他的呼吸变得粗起来,整个身体似乎从看不见的束缚下挣脱出来。

  黎明时分,他醒过来,恢复了正常的功能,吃、喝、活动。但年轻人提出的问题他都不能回答。脑子似乎仍是麻木的。第二天,他问博特莱:“您在做什么,您?”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一个陌生人在身边,有些吃惊。他就这样慢慢地恢复了知觉,能够说话,盘算了。可是,当博特莱问他昏睡前的事情,他似乎茫然不解。确实,博特莱感到他听不明白。上星期五以来发生的事情,他全不记得了。这就像他生命的长流中的一个漩涡。他叙述了星期五上午和下午的活动,在集市上做的生意,在饭铺吃的饭。然后……没有了……他还以为醒来时是星期六。

  这对博特莱来说是件极为可恼的事。真相就在那儿,在这双眼睛里,这双手上,在这个脑子里。老人见过花园的围墙。他父亲就在墙那边等他。老人捡到那封信。老人糊涂的脑子记下了演出悲剧的场面、背景和地点。可是,这种近在眼前的真相,他却不能从这双眼睛、这双手和这个脑子中抽出丝毫线索。啊!他的努力遇到了坚实的又无形的障碍,由沉默和遗忘组成的障碍,明显地打着亚森·罗平的标记!他一定获悉博特莱老爹试图传递信息。只有他才做得出这种事,把夏莱老爹这个唯一可能妨碍他的证人搞得半死。博特莱并不感到自己被发现了,他想到的是:亚森·罗平知道他找上门了,知道有封信落入他的手中,因而采取了防护措施。不过,消除一个过路的人有可能作的指控,表明他是多么深谋远虑,多么精明。现在,再也没有人知道某个花园的围墙里囚禁着一个求救的人。

  再没有人知道了吗?否!博特莱就知道,夏莱老爹说不出来吗?那就算了。可是他至少能了解老头子去过的集市以及从集市回来最合理的路线。沿这条路也许最终能发现……此外,伊齐多尔去夏莱老爹的破屋时十分谨慎,没有引起人们注意,他决定不再去找老头子了。他打听到星期五是弗莱斯利纳逢集。那是个大镇。离此地有几十里路,去那里可以走曲折的大路,也可以抄近道。

  星期五,他去的时候选了大路,发现沿途没有任何引他注意的东西,既没有高墙,也没有古堡。他在弗莱斯利纳的一家饭店吃了午饭,正准备动身时,看到夏莱老爹推着小磨刀车穿越广场,来到镇上。他马上远远地跟着他。

  老头子在两处地方停了很久,磨了十来把刀,最后沿一条不同的路向克罗藏和埃居宗镇走去。

  博特莱跟着他上了这条路。没走五分钟,他发觉还有一人也在跟踪老人。

  那家伙走在他和老人之间,老人停他也停,老人走他也走,毫不担心被人看出来。

  “那家伙在监视他,”博特莱想,“可能想知道他会不会在围墙下停步……”

  他的心怦怦直跳。就要出事了。

  三人你前我后在这一带的陡坡路上爬上爬下,走到了克罗藏。夏莱老爹在那里停了一个钟头,向一条河走去,过了桥。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博特莱觉得诧异:那陌生人没有过桥。他目送老人远去,等老人看不见以后,便走上一条通往田野的小路。他去干什么?博特莱犹豫片刻,猛地作出决定。便开始跟踪陌生人。“他发现夏莱老爹往前走了,”他想,“就放了心,也走了。他去哪儿?回城堡?”

  他挨近目标了。他不安而兴奋地感到了这一点。陌生人走进俯临河水的一座幽暗的树林,过一会儿又出现在一条小路上。等博特莱也走出树林时,惊奇地发现陌生人不见了。他四处张望寻找。突然,他差点儿叫出声来,赶忙向后一退,回到刚刚离开的树林:他看到右方有一堵高耸的围墙,每隔一段距离便立着一座厚实的墙垛。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这堵围墙囚禁着他父亲!他找到了亚森·罗平看守受害者的秘窟!

  他再也不敢离开茂密的树叶的掩护。他慢慢地,几乎匍伏着向右走,来到一个与周围的树梢一般高的小丘顶。这里的围墙更高,不过他还是见到被高墙环绕的城堡屋顶。那是路易十三时代的老屋顶,上面矗立着一个又高又尖的塔楼,旁边像花篮似地围着几座精致的小钟楼。

  这一天,博特莱就到此为止。他需要思考,要制订周密的进攻方案,决不能留下漏洞。现在亚森·罗平被他支配了,该由他来选择战斗的时机和方式了。他离开了树林。他走到桥边,碰到两个提着满桶牛奶的农妇,便问她们:“树林后边那座城堡叫什么名字?”

  “那城堡,先生,就是尖顶堡。”

  他是无意中提出这个问题的,但答复却使他心潮翻滚。“尖顶堡……啊!……但这儿是哪里?是安德尔省吗?”

  “哦,那可不是,安德尔,是对岸……这边是克勒兹省。”伊齐多尔一阵晕眩。尖顶堡!克勒兹省!尖顶,克勒兹!原来这克勒兹是省名,不是空心的意思。是克勒兹省的尖顶堡,不是“空心尖顶”。秘密就在这里!这是十拿九稳的完全彻底的胜利……

  他再也没说一句话,转过身,像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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