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智斗福尔摩斯 >  上一页    下一页
四二


  可是他们并没动,似乎仍未打定主意。他们就像那些在重大行动之前优柔寡断的人,害怕行动,似乎突然感到亚森·罗平不可能在房间里,不可能离他们这么近,就在这一拳即可打倒的薄门板后。他们俩对亚森·罗平这个魔鬼太了解了,不相信他会傻愣愣地束手就擒。不会,一千个不会。他已经不在屋里了,大概已从毗邻的房子,从屋顶,从他早就准备好的出口溜走了。

  他们等会儿抓住的,又只会是他的影子。

  他们俩打着哆嗦。从门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似乎划破了寂静。于是他们感觉到,或者说他们坚信亚森·罗平仍在里面,同他们只隔着薄薄的木板,正在尖起耳朵听,并且听见他们就在门外。

  怎么办?处境不妙。他们都是吃侦探这碗饭的老手,十分冷静,但也不免有些心慌,似乎都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加尼玛尔用眼角问福尔摩斯怎么办。然后,他猛地用拳头擂起门来。

  这时,他们听到门内的脚步声,再也不想掩饰的脚步声……加尼玛尔猛摇房门。福尔摩斯用肩猛力一顶,把门撞倒。两人冲进室内。

  他们立即停住脚步。隔壁房间传出一声枪声,接着又是一声。然后是人体摔倒的声音……

  他们走进隔壁房间,只见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脸贴着壁炉的大理石板,身体还在抽搐。枪从他手上滑落。加尼玛尔弯下腰,把死者的头转过来。只见那上面满是鲜血。血从两个大伤口往外冒,一个在腮帮上,一个在太阳穴。

  “认不出是谁。”

  “当然。”福尔摩斯说,“不会是他。”

  “您怎么知道?您看都没看。”

  英国人冷笑道:“您认为亚森·罗平会自杀?”

  “可是,我们刚才在外面认出他了……”

  “那是因为我们愿意以为认出他了。这家伙搞得我们紧张兮兮,老是想着他。”

  “那么,这是他的同伙。”

  “他的同伙不会自杀。”

  “那他是谁呢?”

  他们在尸体身上搜了一番。歇洛克·福尔摩斯在一只口袋里搜出一只空钱夹,在另一只口袋里,加尼玛尔找到几个金币。死者的内衣没有任何标记,外衣上也没有。

  屋里有一只大箱子和两只手提箱,里面只有一些衣物。壁炉上有一扎报纸。加尼玛尔打开一看,全是报道犹太人油灯失窃案的报纸。

  忙了一个小时,当加尼玛尔和福尔摩斯离开时,对这个寻短见的怪人,并没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自杀?与犹太人油灯案究竟有什么关系?刚才他外出时跟踪他的又是谁?这么多的谜……歇洛克·福尔摩斯垂头丧气地上床睡觉。第二天醒来,收到一封快信,内容如下:

  谨讣告:布莱松先生不幸逝世,六月二十五日星期四由国家主持葬礼,敬请出席。

  亚森·罗平

  § 二

  “您看,老伙伴,”福尔摩斯扬着亚森·罗平寄来的快信对华生说,“这案子让我恼火的,就是一直感到这魔头的眼睛在盯着我。我最隐秘的想法也别想瞒过他。我好像是一名戏子,台上的每一步都被导演安排好了,去哪儿,说什么话,都是由一个更高级的意志决定的。明白吗,华生?”

  如果华生不烧到四十到四十一度,不昏昏沉沉地睡着的话,肯定会明白的。不过,他明白不明白,对福尔摩斯来说都无关紧要,他继续说下去:“我得打起精神,想尽办法才不致灰心丧气。好在对我来说,这些捉弄人的小把戏像是用别针刺我,只会使我奋发。刺痛刚刚平息,自尊心的创伤刚刚愈合,我就说:‘好家伙,你乐吧。你总有显形的时候。’因为,华生,亚森·罗平不正是通过第一封电报,通过小昂里埃特由电报而生出的想法,向我揭示了他同阿莉斯·德曼通信的秘密吗?您忘记这个细节了,老伙伴。”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脚步声很响,差一点吵醒他的老伙伴。“说到底这还不算太糟!我尽管还没有摸清线索,但我开始找到头绪了。我先在布莱松先生身上找线索。加尼玛尔和我,我们要去塞纳河边,在布莱松扔掉包裹的地方见面。我们要弄清这位先生扮演了什么角色。余下的,就是阿莉斯·德曼和我的较量。对手太弱了,对吗,华生?您不认为,我不久就会弄清画册上那句话的含义,那两个单独的字母C 和H 的意思吗?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华生。”

  这时小姐走了进来,见福尔摩斯在指手划脚自言自语,便亲切地对他说:“福尔摩斯先生,您要是吵醒我的伤员,我可会骂人的。您别打扰他了。

  医生要求绝对安静。”

  福尔摩斯一声不吭,只管打量她,像第一天见到她时那样,对她无法形容的沉着感到惊讶。

  “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啦,这么看着我?没什么事吗?不,有原因的……您好像总是藏着什么想法……在想什么呢?请回答我。”

  她平静的面容,单纯的目光,带着微笑的嘴巴,整个身姿,叉起的双手,微微前倾的上身都在问他。在她身上,一切显得那么单纯,以致英国人觉得十分气恼。他走近她,低声说:“布莱松昨晚自杀了。”

  她似乎什么也不明白,重复道:“布莱松,昨晚自杀……”

  她脸不变色,不像在装假。

  “您早知道了。”福尔摩斯气恼地说,“……不然,您至少也会吓一跳……

  啊!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其实,您何必装假呢?……”

  他拿起刚才放在旁边桌子上的那本画册,翻开被剪去字母的那一页,说道:“您能告诉我,这儿空缺的字母该怎样排列,好得知犹太人油灯失窃前四天您寄给布莱松先生的那字条是什么内容?”

  “怎样排列……布莱松……犹太人油灯失窃?……”

  她慢慢复述着这几句话,好像在琢磨其中的含义。福尔摩斯坚持问下去:“是的。您用的字母……就在这一页上。您对布莱松说了什么?”

  突然,她哈哈大笑。

  “哦!我明白了!我是盗窃犯的同谋!某个布莱松先生偷走了犹太人油灯,然后自杀了。而我呢,我是这位先生的朋友。啊!多有意思!”

  “昨晚,您到泰尔纳大街一幢房子三楼,去看了什么人?”

  “什么人?

  看我的衣帽商朗热小姐。难道她和布莱松先生是同一个人?”

  这一来,福尔摩斯拿不定主意了。恐惧、高兴、焦急等等情绪,人们都可以装出来,但绝对装不出无动于衷的模样,装不出心地坦然的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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