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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可是,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给我解释……我也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一阵沉默。那新来的昂布瓦兹关上窗子和通向隔壁客厅的门,然后,走近老贵族,轻轻地碰碰他的肩膀,让他回过神来。接着,他好像要省去那些不必要的解释似的,直截了当地说:“您记得,舅舅,十五年前,昂热利克拒绝我之后,我就离开了法国。四年前,也就是在我自愿流落他乡,到阿尔及利亚最南方过日子的第十一年,在阿拉伯大酋长组织的一次狩猎活动中,我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性格温和,颇有魅力,又有本事,而且十分勇敢,机智诙谐,使我极为倾倒。

  “当德莱齐伯爵在我那里住了六个星期。他走后,我们定期通信。而且,我常在报上的社交栏和体育栏见到他的名字。三个月以前,他要来看我,我也作了准备。可是,有一天晚上,我骑马散步时,两个陪着我的阿拉伯仆人突然扑过来,把我捆上,蒙住双眼,领我在荒僻的路上走了七天七夜,一直走到一个海湾。那里有五个人等着。我立即被送上一条游艇。游艇马上起航。

  “这些人是什么人?劫持我是什么目的?没有任何迹象能让我回答这些问题。他们把我关在一个狭窄的船舱里,里面只开了一个舷窗,而且上面还装了一个铁十字栏杆。每天早晨,有人通过两个船舱间的窗洞,把二三磅面包、一盒分量不少的饭菜和一瓶酒放到我床上,同时把头天的剩饭取走。

  “游艇经常在夜间停泊。我常听到有小船离开游艇往港口驶去的声音。

  过一会,小船又驶回来,大概是装回了食品。然后,游艇又不慌不忙地起航了,就像是上流社会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在海上漂流,并不急着赶到目的地一样。有时候,我站上一把椅子,从舷窗向外望,看到远处的海岸线,但是灰濛濛的一片,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这样走了好几个星期。到了第九星期的一天早上,我发现两舱间那个小窗没有关上,就把它推开。这时隔壁舱里没人。我就费了些力气,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把修指甲的锉刀。“我持之不懈地干,两星期后,终于把舷窗上的铁栏杆锉断了。我原本可以当即逃走的,但我虽然会游泳,却游不多远就会疲倦,所以我必须选择离岸不太远的地方逃走。直到前天,我趴在舷窗口,看到了海岸。傍晚,在落日的余晖中,我认出了萨尔佐堡的轮廓,认出了小尖塔和高大的主塔。难道这就是我这次秘密旅行的终点吗?

  “我们在深海里漂了一夜,昨天又漂了一天。直到今早,游艇才驶到离岸不远的地方。尤其是那一带有许多礁石,我可以放心大胆地靠着礁石的掩护游走。可是,就在我打算逃走的时刻,我发现那个小窗没关紧,一个劲地撞着舱壁。我觉得好奇,把它打开,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只小柜,我把它打开,用手摸着,抓住一沓纸。

  “这是一些信,一些指示,是寄给劫持我的这伙强盗的。一个钟头之后,我跨出舷窗,跃入大海游起来。这时我一切都明白了:他们劫持我的原因,使用的手段,要达到的目的,以及三个月来他们对萨尔佐—旺多姆公爵父女所施展的罪恶阴谋。可惜太迟了。为了不被游艇上的人发现,我不得不躲在一个岩礁凹处,直到中午才靠岸。我又到一个渔民家里,用我的衣服换他的衣服,穿扮停当,来到这里,已是下午三点钟了。一到这里,就听说婚礼已经在早上举行了。”

  老贵族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勾勾地盯住说话人的眼睛,越听越害怕。

  有几次他想起警察总监的警告:“他在激怒您呢,公爵先生……他在激怒您呢!”他低沉地说:“说吧,说完吧……我心里憋闷得很……我还不明白……我害怕。”那人又接着说:“唉!事情很容易说出来,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这就是:当德莱齐伯爵在我那儿做客期间,我不该跟他说了心里话,让他得知:首先,我是您的外甥,但您并不很了解我,因为我离开萨尔佐城堡时,还是个孩子。后来我们的来往,只有十五年前我来这里住过几个星期,并向昂热利克表妹求婚的那一次;其次,他了解到我与过去决裂了,没有收到任何信件,最后,当德莱齐和我有几分相像,稍加化装,就可以像得惊人。他的计划就是建立在这三点之上。

  “他收买了我的两个阿拉伯仆人。如果我离开阿尔及利亚,这两个人大概会通知他。然后,他就冒我的姓名和我的外貌回到巴黎。让您认出他,并每半个月都被您邀请一次。他冒用我的名字生活,我的姓名就成了许多假名中的一个。三个月前,‘果子熟了’,像他信中说的那样,他就在报上发表一连串的通讯,启示,开始进攻。他也许怕我在阿尔及利亚读到报纸,得知有人用我的名字在巴黎活动,就让我的仆人捉住我,然后让他的同伙把我劫持。有关于您的那一部分,还用我来说吗,舅舅?”萨尔佐—旺多姆公爵气得浑身打颤。面对这可怕的事实,他不愿张开眼睛。然而,它还是完全展现在他眼前,慢慢化成了敌人那张可憎的面孔。他痉挛地抓住说话人的手,愤怒而绝望地问:“是亚森·罗平,对吗?”

  “对,舅舅。”

  “那么,我把女儿……把女儿嫁的竟是他!”

  “是的,舅舅,您把女儿嫁给了这个盗用我的姓名雅克·德·昂布瓦兹的人。他抢走了您的女儿,昂热利克成了亚森·罗平的合法妻子。而这都是按您的意愿进行的。这儿有一封信可以证明。他扰乱您的生活,搅乱您的精神,缠磨您醒时的思想和夜里的美梦,还在您的公馆行窃,直逼得您害怕,逃到这里,以为摆脱了他的阴谋和讹诈,就让女儿在缪西、昂布瓦兹和卡奥尔舍三个表兄弟中,挑选一人作丈夫。”

  “那么为什么她挑选了他,而不是另外两个人呢?”

  “舅舅,是您挑选了他。”

  “出于偶然……因为他更有钱……”

  “不,不是偶然,而是听了您的仆人亚散特的主意。他总是悄悄地、经常地、巧妙地影响着您。”

  公爵跳起来。

  “嗯!什么?亚散特会是他的同谋?”

  “亚森·罗平的同谋?不是,但是他以为是昂布瓦兹的那个人的同谋。

  那人答应婚后八天,送他十万法郎。”

  “啊!强盗!……他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预见到了!”

  “什么都预见到了,舅舅,甚至假装受了攻击,以便转移对他的怀疑,甚至假装受伤,为您效劳时受的伤。”

  “可他意图何在?为什么干这种可耻的事?”

  “昂热利克有一千一百万法郎的财产,舅舅。您在巴黎的公证人将在下星期把证券移交给这个冒牌的昂布瓦兹。他立即会拿去兑现,然后消失。而且,今早您已经赠给他五十万法郎的债券作为个人礼物。今晚九点,他将到城堡外的大橡树底下,把债券交给一个同伙,让那人明早拿到巴黎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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