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艾勒里·奎恩 > 西班牙披肩之谜 >  上一页    下一页


  埃勒里·奎恩先生的这个夏天,要不就成天无所事事,要不就事情一来,又得没日没夜地忙,就这么一松一紧地连着来,以致他绝少有机会找到一两星期以上的完整时间到海滨住住——他最爱海了——更别说正式的度假了。整个暑季的最精华时光,他被困在纽约市里为一个头痛无比的谋杀案①拼搏,而这案子,说实在的,他还未能顺利解决,到劳动节之后,艾勒里发现自己不可抑止地疯狂想念那一大片起伏的广阔咸水和咸水边的裸露身体,一定得在秋天降临之前去一趟。也许,他办案的不顺利更让他心神不宁。

  【①这是艾勒里所调查过的最不寻常的案子之一,新闻界称之为“受伤的蒂罗尔人之案”,案子的进一步详情无法再次详述,据我所知,这是极少数让艾勒里无计可施的案子,至今仍高悬不破。】

  总而言之,在他看到他父亲一头栽在中央大道的职务中忙个不休,而所有的友人各忙各的,无暇顾及到他,于是,在听到麦克林法官那里捎来的信息之后,他决定丢开这一切,只身去度假。

  麦克林法官是艾勒里父亲的一名终身挚友,事实上,奎恩警官的早期警探生涯中,麦克林法官一直是他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在一般的法律人士之中,鲜有人如他这样,坚信真相即是美,美即是真相。他把他一生忙碌的最精华时光全奉献于守护正义的法庭,在审案中,他获取了达观幽默的人生态度、适度的财富以及全国性的名声。由于身为鳏夫且膝下未有子女,他视年轻的艾勒里如己出,费心替艾勒里挑选大学并安排课程,并在老探长不知如何担负起父亲责任时,伴着艾勒里穿过青春期的踉跄岁月,且在艾勒里逻辑学思维的进展过程中给予不可或缺的助力。如今年过七十之后,老绅士业已从法庭的审讯席上退下来好些年了,他以和缓平静的旅游来度过这段空闲时日。对艾勒里而言,尽管年纪悬殊,但法官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死党,他的同志。

  然而,法官正式从公业领域退休之后,他们的见面机会反倒巨幅减少。上一回两人碰面已是整整一年前的事了,因此,这一回能在毫无预期、纯属偶然的情况下,再次接到“梭伦”——艾勒里惯常深情地以古雅典立法者的名字称呼他——的信息,委实更有一番久违的惊喜,更何况,他再不可能找到更有意思的度假伙伴了。

  法官是从田纳西某个不可思议的地方打电报联络上他的——在天气最炎热的时刻,法官仍顽强地把自己一身庄严的老骨头置于该地,以“研究当地居民及其风土人情”——约他在中点某地碰面,再结伴前往海边,然后在那儿住一整月。该电报让艾勒里欢呼出声,他草草收拾了行李,对迪居纳和他老爸咧嘴说声再见,跨上他“亲爱的罗西南特”——一匹唐吉诃德式的有轮子机器的瘦马,它在很早以前曾是一款出名的跑车——就开开心心上路了。两人在约好的地点碰了面,拥抱,像女人般唠唠叨叨一整个小时,再郑重其事地讨论到底是找个地方度过这个晚上——他们碰面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分——还是即刻动身,追随此时此刻这种神圣而不可预知的召唤。最终,四点十五分,他们和满脸疑惑表情的旅店老板清了账,完全不顾两人皆一夜未合眼,跳上艾勒里那辆杜森伯格,在法官雄浑的男中音歌声中昂然前进。

  “还有,”在解决了这个最重要的争端,并偿还了一整年没谈话的旧债后,艾勒里问,“我们的世外桃源究竟何在?我只知道得一路往前,如果能有进一步了解的话,那我将更感愉快。”

  “知道西班牙角吗?”

  “不很清楚,听说过而已。”

  “哦,”法官说,“我们就是要去那儿,更准确地说,不是西班牙角,而是最紧临着岬角的一处可爱的小天地,距威兰德公园十英里,离马滕斯则约五十英里左右,就在州际高速公路旁。”

  “你该不会是去拜访某人吧?”艾勒里骇然问道,“带着你青春岁月的满怀热情,这太像你的一贯作风了,完全没通知主人,贸然就闯了过去。”

  “而且恶客上门,谁也赶不走。”法官笑了起来,“但这回不是,不是这样,我认识个人,他有间海滨小屋就在西班牙角旁——离海只有几米,不奢华,但非常舒适。这次是标准的消暑之旅——那间小屋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听起来怪诱人的。”

  “不信等到了后你自己看。去年我跟他租下这幢小屋——但去年我人在挪威没办法来,因此今年春季时我就想到了,写信到他纽约的办公室,我们简单完成交易,于是我就来啦。我一直租用到今年十月中旬为止,可想而知,我们将会有个美好而过瘾无比的海钓假期。”

  “海钓?”艾勒里呻吟起来,“你可真是名符其实的图特先生,海钓只让我想到烤人皮、刺眼睛之类,我可是连个——连个船锚都没带来。其他人真的会钓鱼吗?”

  “钓啊,而且我们也要钓,我会让你很快钓上瘾的。在船屋中,有一艘非常棒的小艇,这正是我之所以这么喜欢那里的主要原因之一。别担心装备,我已写了信给我市里的管家,所需要的鱼杆、钓线、卷轮、鱼钩等等全部在下星期一送到我们手上,用特快专递。”

  “我只希望,”艾勒里幽幽地说,“这班送货的车子出事。”

  “乌鸦嘴!事实上,我们整整早到一天,依我和瓦林的协定——”

  “和谁的协定?”

  “荷里斯·瓦林,拥有那地方的老小子,理论上我的租约应该从星期一才开始,但我想早一天应该没什么关系。”

  “没机会临时通知到他,是吧?我觉得这很像某种不太寻常的假扣押请求。”

  “根本不像,他春天时写过信给我,说他今年夏天并不打算到海滨小屋来住——八月到九月这段期间,他计划留在欧洲。”

  “你跟他非常熟吗?”

  “倒不怎么熟,事实上,只通过信而已!当时也是为了海滨小屋的事,三年前。”

  “我猜,应该雇人清理这间小屋了吧?”

  麦克林的灰眼珠眨着,这对眼珠看来非常非常年轻。

  “哦,那当然!一个留着两个鬓角的古板仆役长,还有个仆人专门负责刷亮我们的靴子,由诚信的伯特伦·伍斯特暨吉夫斯公司安排推荐,我亲爱的年轻克罗伊斯王,你认为我们要去的是什么样一种所在?那只是一间小小的木屋罢了,除非我们能在那附近一带找到个能干的女士帮忙,否则,我们便只能自己动手清扫、购物并且下厨,你也知道,我的烹饪手艺只能称之为平平。”

  艾勒里看来颇困惑:“恐怕我的烹饪才华只限于把人家和好的面粉烘成小甜饼,煮煮咖啡,了不起再加上西班牙煎蛋卷而已。你当然有屋子钥匙,对不对?”

  “瓦林说他留了钥匙,”法官庄严地回答,“埋一尺深,由小屋最北端角落划道对角线过来两步的位置。这个人可真有幽默感,我亲爱的孩子,这可是个诚实干净的乡间小地方,我在此地居留期间,所碰到最接近犯罪的事情是,老哈里·斯戴宾,这家伙在主公路旁开了家加油站兼卖些饮料点心之类,卖我一个火腿三明治要了三毛五,该死,孩子,这里没有人费心锁门。”

  “就快到了。”法官再次强调,附带一声渴切的叹息,在车子登上公路的小丘顶上时,他眯起眼睛透过挡风玻璃认真朝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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