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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艾勒里挥了挥手:“我可能是错的,”他潇洒地说着,“你们哪一位可以指点我找到一部年鉴?”

  “年鉴?”加兰困惑地复述,“什么,当然。我不——图书室桌上有一部,奎恩,来吧,我拿给你。”他消失在隔壁的房间中,过一会儿回来时带了一本厚厚的平装书。

  艾勒里拿着它迅速地翻着,口中啧啧有声。古柏和加兰交换眼神,然后古柏耸耸肩不理不睬了。

  “啊,”艾勒里说着,停止他的哼哼哈哈,开心得如同一方烧红的煤炭,“啊哈,太棒了,太棒了,心灵胜于物质,笔比剑更厉害……我可能错了,”他平静地说,合上书并脱下帽子,“事情的发展全倒过来了,真是有用的东西,这年鉴……古柏先生,”他以一种崭新的语气说着,“让我看看快递收据。”

  冷冰冰的语气使他俩为之一震,身体不由自主挺直。古柏站起来,他的脸因充血而发红。

  “听着,”他咆哮道,“你是在暗示我说谎吗?”

  “请少安毋躁,”艾勒里说着,“收据,古柏先生,快点。”

  比尔·加兰不安地说:“没问题,古柏,照奎恩先生的话做。不过我看不出那会有什么价值……”

  “价值存乎于心,加兰先生。手可能会比眼睛快,但脑子一定比这两者都快。”

  古柏怒目而视,但他还是拉开雕花桌的一个抽屉,开始在里面翻找。终于他拿出一束杂七杂八的纸片,不情愿地逐张搜寻,找到了一张黄色的纸条。

  “拿去,”他不悦地说,“一点都没有关联,我认为。”

  “你高兴怎么想,”艾勒里温和地说,“就怎么想吧,古柏先生。”他接过黄色纸条,以考古学家般的审慎态度仔细地研究。

  这只是个普通的快递收据,叙明交寄包裹的内容、日期、交寄地点、费用及相关的资讯。寄件人的姓名空缺。包裹是由日本充森开山号轮船从横滨运出,到旧金山时由快递公司取货,并送交收货人原隆次郎位于西契斯特的住所。运费及快递费用是在横滨支付的,而且显然是以制门器的重量四十四磅来计算的,同时也概略地叙述其为滑石所制,尺寸是六英寸乘六英寸乘十二英寸,并且有浮雕的龙形装饰。

  “好吧,”古柏冷笑着说,“我猜想那一堆数字对你有某种意义。”

  “这一堆数字,”艾勒里郑重地说着,并把收据放到口袋里,“对我的确有重大意义。如果它丢了就太可惜了,它就好比罗塞达石——它是拨开谜团、发掘事实的钥匙。”他似乎对自己极为满意,银灰色眼睛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戒,“古老的格言是错的。你在数字里找到的不是安全,而是光明。”

  加兰挥着双手说:“你这是胡言乱语,奎恩。”

  “我讲的是至理名言。”艾勒里一收笑脸,“你们可以离开了,不管怎么说,一定得叫警察来——不过是由我来叫,你们离开……我一个人。”

  “毕竟,我是不会被这些妖魔鬼怪所骗的。”埃勒里·奎恩先生当天晚上如此宣布。他很平静而且不再多说什么,他倚着书房里的书桌,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弄着黑曜石雕像的腹部。

  古柏、梅丽芙小姐、两位加兰都瞪着他看。众人都已处在紧张的最后阶段了,整间房子又开始摇晃,随着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整件龙饰飞舞起来,日本武士仿佛也神奇地又有了生命。窗外的天空黑暗而且还点缀了更暗的乌云,月亮还没有升起。

  艾勒里与警长通过电话后就离开原隆宅第,一直到晚间才回来。他回来时,还有别的人与他一道。这些人沉默而强壮,他们没有人进入屋子里,没有人与两位加兰、秘书、护士和仆役接触过。事实上,全部人马一下子消失了,被黑暗所吞噬了。书房窗外的海上发出了奇怪的叮当声和嗖嗖声,但没有人敢站起来看。

  艾勒里说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沉沉的重担要教人如何扛起,那些被死神所分隔的人们啊,他们今生再无法相会。’这真令人感动,而且它是非常适合这一刻的预言。”

  众人目瞪口呆,完完全全地迷惑了。入夜以后外面的叮当声和嗖嗖声又继续了,偶尔还夹杂着某个男人的吼叫声。

  艾勒里点了一根烟:“我发现。”他说,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又一次犯错。今天早上我向你们说明,盗取制门器最可能的原因是为了它的内藏物。我错了,它并不是因为内藏物被偷的,那些龙肚里的东西被偷纯属意外。”

  “可是那五万元——”梅丽芙小姐软弱地开口。

  “奎恩先生,”比尔·加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警察在外面干什么?那些怪声是什么?你得告诉我们——”

  “逻辑,”艾勒里低声说道,“有时非常滑溜,就像滑石一样,加兰先生,它今天就从我的指缝间溜走过。我指出制门器不可能因为自身而被盗取,我又错了,它还是可能因为某种不寻常的偶发理由被偷,制门器有一种可能的价值,这超乎它作为一个记号的重要性。那就是——实用。”

  “实用?”古柏大口喘着气,“你是说有人为了挡他自家的门偷它?”

  “那样说当然很荒谬,不过,古柏先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的实用价值,这个石雕还有哪个特点可以利用?它的主要物理特性是什么?那就是它的成分和重量,那就是它是石头,而且净重四十四磅。”

  加兰古怪地做了一个挥开某物的手势,好像被什么力量所驱迫似地起身走到窗户边。其他人略为踌躇,接着他们都站起来走到窗边,是他们压抑的恐惧和好奇心驱使他们向前。艾勒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月亮正升起,下方的景色又黑又蓝,一艘大型的划艇停泊在原隆宅后几米的地方。里面有人,也有设备。有一个人攀身向外,专注地望着水面。突然水面出现了许多同心圆波,变得异常混乱。一个湿淋淋的人头冒出来,张大嘴吸着空气。接着,半裸的他爬进船里,说了些什么,设备开始吱吱作响,一条绳索从黑蓝的水里浮现,然后被卷到一个小型的绞盘上。

  “可是为什么,”艾勒里的声音由他们身后发出,“一个物品被偷是因为它是矿石而且重达四十四磅呢?从这一个方向来思考,视野就变得清楚多了。一个人神秘又没有道理地失踪了——一个又病又无自卫能力的富有老人,一块沉重的石头不见了,而在他的后门有一片海,把这一、二、三点放在一起你会发现——”

  船上有人嘶哑地吼叫。满月之下,在绳索的末端现出了一个湿淋淋的东西。在它被拉上船的当儿,银色的月亮照出那东西一共有三个部分:一个是皮箱,另外一个是个小小长方形的雕花石头,第三个则是僵硬赤裸的老人尸体,他有着黄皮肤和斜吊眼。

  “你会发现,”艾勒里尖锐地继续说道,从书桌旁离开,把自动手枪顶着比尔·加兰的背脊,“杀害原隆次郎的凶手!”

  打捞人所发出的胜利欢呼声传到书房里,比尔·加兰转身,没动身上一条肌肉,以死气沉沉的声音说道:“你这魔鬼,你是怎么知道的?”

  丽缇蒂亚小姐的嘴巴开始张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我知道,”艾勒里说道,紧紧握着手枪,“因为我知道那个制门器根本就不是空心的,那是一个实心的石头。”

  “你不可能会知道。你根本没见过它,你只是猜的,而且,你说——”

  “这是你第二次指控我是猜的,”艾勒里以恼怒的语气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亲爱的加兰先生,我从来不用猜的。知道那个制门器是实心之后,我就知道你说你看到原隆拉开龙的‘塞子’,你看到‘它是挖空的’以及里面的‘钱’都是谎话。因此我问我自己,为什么这么一位烦恼又迷人的绅士要说谎,马上我明白了那是因为你有事隐瞒,而且你相信制门器不会被找到,所以你才说谎。”

  月光下的海面非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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