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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仍旧跪在那儿,不停地咕浓着,但他说的话在埃勒里听来毫无意义,埃勒里的思想又四处漫游去了。忽然,埃勒里惊诧地发现,自己刚才出于条件反射伸去搀扶老人的手,此刻正按在老人带头罩的脑袋上哩。怎么会搁到那儿去了呢?当然是无意中扶到那儿的。我的天哪!他想道,老人会以为我是在为他祝福呢。他忍住了想笑的冲动。这位可敬的老人这会儿说的话他一点儿也听不明白——用一些听不懂的词在快速地喃喃自语,也许就是一通祈祷吧。

  埃勒里清醒过来了。老人也已站起身来,并且握住了埃勒里的手;他那奇异的眼睛里有某种像是激动(虽然不完全是激动)的神情,还有某种不大像关切(尽管差不多就是关切)的神情。

  接着,他相当清晰明了地对埃勒里说道:“耕耘的时节已成过去,等待的日子也已终了。”

  埃勒里在记忆中搜寻着。这位老隐士在引经据典吗?没有结果,埃勒里什么也没想起来。那么那位年纪较轻的隐士这会儿到哪儿去了?

  “正是收获打谷的时候,而那大动荡即将临头。”

  哦,想不起来,埃勒里认定,这些话他听着一点都没有耳熟的感觉。

  “你是那第一位吗?”

  这句问话在埃勒里耳边不停地回响着。

  “第一位?”他愚钝地重复道。

  “第一位。他是那当我们遭动荡之时向我们走来,并为那第二位预备道路的。世界得赞美了。”

  这下清楚了——他发Wor'd音的时候,中间是有一个轻微的停顿。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埃勒里也只能探寻地凝望着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重复着:“第二位?”

  老人缓缓地点点头:“那第二位就是第一位,而第一位也就是那第二位。正如书中所言。

  我们感谢你,哦,世界。”

  要是换一个人说出这番话来,埃勒里也许会当它是无意义的废话,或是对某一部伪经的意译,一听了之。然而这个人——“这老老老人”

  ——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也几乎不得不相信他。

  “你是谁?”埃勒里问。

  “事实上,你知道我是谁,”那先知模样的嘴上带着庄重的微笑,“我就是那老师。”

  “那么这是什么地方?”

  一阵沉默,短暂的。然后:“我都忘了你是外乡人,尽管你的到来是世界必定要随后跟从的征象。我们此刻所站的地方,人称克鲁希伯山,而我们的下面,是奎南山谷。这名字你知道的,既然那就是你自己的名字。身为何人,无不自知。”他鞠了一躬。

  “我的天哪!”埃勒里想道,他把自己错当成另一个人了,一个他一直在等待着的人。这真是一出由巧合演成的悲喜剧,除了发音相近之外,再没有任何现实的根据。但是,他把我错当成了谁呢?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埃勒里,他十分谦卑而恭敬地拜倒了,以为自己说的是“埃尔罗伊”——

  “你呵,上帝,眷顾我啊。”他把我当成了……

  埃勒里无法相信。

  透过自己正与之搏斗的昏晕,他听见老人——“老师”——说道:“我的人民不知道将会发生的神秘之事;不知道正要降临在他们头上的麻烦;也不知道当雹暴把庄稼摧毁在地里的时候该如何救助他们自己。以往他们像孩子一样地生活着。当大火熊熊燃起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呢?”

  他握紧了埃勒里的手:“来吧,”他说,“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吧。”

  埃勒里听见自己仿佛很遥远的声音在发问:“要待多久?”

  老人说:“到完成了你的工作吧。”

  他把长棍夹到胳膊底下,另一只手仍掩在袍子里(还拿着那个喇叭吗?——到底有个喇叭吗?),他在前面轻轻拽着埃勒里,开始顺着山的内坡向下走去。

  埃勒里由此踏进了另一个世界,而蓦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奇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刚刚还在一片干沙秃石的荒漠之中,一转眼便已置身于满眼草木庄稼的葱绿而肥沃的土地上了。在绵连一圈儿的山所围抱的这块盆地里,土地都被筑成了梯田;犁出的田垄蜿蜒着自然的等高线。

  黄昏的静谧中,他听到了悦耳的涓涓流水声,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他看见一道小溪从地下涌出,依顺地沿着为它布好的渠道流去。很显然,在某位大师名手凭着爱心和技能的指点下,荒漠被改造了,从而,没有一粒种子、一滴水会被浪费。

  这会儿,走下了很长一段山坡之后,他才刚刚发现下面有个村落。那里有足以组成一个村庄的房子——有五十幢吧,他估摸着,大部分都很小,只有很少几幢大一些,而且所有房子的构造都极其简单。这时,吹来一阵傍晚的微风,他隐约听见了人的说话声;微风中还夹着一股烟味儿,他看见那烟在屋舍上面低低的半空中袅袅盘桓着。

  是那燃烧的艾蔺的气味。

  他们还在半山坡上走着,太阳从西边山肩上倏地便沉落了。

  巨大的阴影迅速笼罩了整个山谷——老人怎么叫它来着?——奎南山谷。

  埃勒里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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