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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尽管她还想说些其他什么话,可是没等她说出来,俩人就疯狂地扭抱在了一起。

  “好了,老兄,”伯克第二天告诉艾勒里,兴奋中还有一点难为情,“我终于把这个老问题给解决了。”

  艾勒里咕哝着说:“罗伯塔是怎样让你说出来的?”

  “对不起,我没听清?”

  “那个可怜的女子等你向她求婚已有好几个星期了,据我所知,可能有几个月了。明眼人都已看出来了,除了你这个苏格兰情种。恭喜你啦。”艾勒里无精打采地握了一下伯克的手。

  他们准备一俟罗伯塔的那出前卫戏剧演出完毕后就结婚。韦斯特小姐预言,那出戏一定会有不同寻常的反响。“我们还得为另一部戏辛苦一阵子,”伯克大声地说,“我简直都等不及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那个航班了。老兄,说实话,我在你们这个可爱的国家实在是受够了。”

  “有时候,”艾勒里狡黠地说,“我真希望是你们在约克镇打败了我们。”

  他咒骂着卡洛斯·阿曼都和及其所有的吉普赛祖先,接着又去写他的小说了。

  38

  奥林·斯泰思创作的那出时事讽刺歌舞剧的海报,读来令人感到是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匆匆写就的,而不像是在心平气和的时候写成的。这个时候是戏剧演出不太景气的季节,而批评者的热情倒是有增无减。

  也许是这位传奇般的奥林·斯泰思走运,他从来就没有失败过。在这个残酷的小圈子里,剧作家们为了生存而苦苦创作。而成功则像一场恶意的赌博,创作天赋似乎无关紧要。

  对于劳瑞特·斯班妮尔的表演,没有任何故意的歪曲报道。那是一位真正的演员进行的演出,唯一的问题就是演得好不好。毫无疑问,反响强烈。报纸头条进行报道,人们欢呼雀跃。评论家们认为她是百老汇的新宠儿。《百家争鸣》(Variety)杂志称“斯泰思极为成功”,沃尔特·克尔本人称劳瑞特是戈罗丽·圭尔德理所当然的继承者,《生活》(Life)杂志计划发表有关她的人物专题报道,圈内人士就她的表演是否时兴有趣而争论不休。戏迷们排起长队等着买票,争先恐后地请她签名。西尔码·皮尔特和她签了一个代理合同——这位老太太长期以来只靠口头协议进行工作。阿曼都及时地提醒劳瑞特说:“这是一个激烈竞争的行业,你最好和西尔码签一个合同,以免遭人暗算。”玛塔从西柏林还发来了一份电报:我告诉过你,要继续进行发音控制训练。爱你的玛塔。

  歌舞剧在星期四晚上开演了。星期五下午,艾勒里拨通了基普·基普利的私宅电话。“你能给我搞两张奥林·斯泰恩的歌舞剧吗?我跑了很多地方也没买着。”

  “你想要什么时候的票,明年的吗?”这位专栏作家问。

  “星期六晚上。”

  “这个星期六的晚上吗?”

  “这个星期六晚上。”

  “你以为我是谁,杰克·肯尼迪吗?”基普利问。他接着又说道,“我得想想办法。”十分钟后他回了电话。“我一直不明白,你欠我那么多的人情,我为什么还要帮你呢?票已在票房里了。”

  “谢谢你,基普。”

  “你可不要只是嘴上说说,伙计。给我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新闻吧,我们是朋友。”

  “我希望能这样。”艾勒里叹了口气,挂了电话。他真是这么希望的。

  尽管有小说要写,并有交稿期限,圭尔德的案子还是一直索绕在他的心头。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决定去看这部歌舞剧,他一般是不看歌舞剧的。虽然他乐意听到百老汇对劳瑞特表演天才的赞誉,但是这一决定却与此无关。说到底,仍然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职业本能驱使着他去试图把握这起谋杀案的脉络。艾勒里也拉上了父亲一起去,老头有些不太愿意——对于这位从歌舞剧繁荣年代成长起来的警官来说,歌舞剧已随弗洛伦兹·齐格菲尔德及厄尔·卡罗尔的逝去而风光不再;他认为《俄克拉荷马!》一剧枯燥乏味,而《窈窕淑女》又异想天开,废话连篇——但星期六晚上,他们还是去了罗马剧院。

  他们坐的出租车在拥挤的车流中艰难地行进着(头脑清楚的纽约人决不会在星期六晚上坐出租车来剧院区的);两人以一种怀旧的心态,对新时代广场地区的嘈杂氛围不时地咒骂着。他们在老罗马剧院的“仅售当日票”窗口前与一群不太友好的人又拥挤了一番,最后,终于坐在了剧院中央第六排靠走道的半圆形贵宾席上,这是戏迷们梦寐以求的座席。

  “真不错啊。”警官渐渐地平静下来了。“你是如何搞到票的?”他并不知道这是艾勒里请基普利帮的忙。“这两个座位恐怕得花去你几天的薪水,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艾勒里言简意赅地答道:“钱不是万能的。”说完,他就看起节目单来。有些事情不必说出来,甚至对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

  找到了。在第一幕的结束部分,由劳瑞特·斯班妮尔演唱的歌曲。周围的观众似乎把节目单都翻到了同一页。为了证实这一点,艾勒里特意向左右看了看。这种情景十来年才遇上一回。古老的剧院里有一种明亮的感觉,只有在一颗新星即将诞生时才会这样。你甚至可以感到亮光在闪烁。

  亮光随着劳瑞特出场前灯光熄灭而消失,留下了一片沉沉的宁静,沉重得仿佛要爆裂似的。

  黑暗而宁静。

  艾勒里发觉自己一动不动地蜷坐在座位边上。他的父亲,这位极不敏感的老人,也和他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

  全场鸦雀无声。

  一束明亮的锥形光柱突然从天而降,从舞台前部跳射到舞台正中央。沐浴在耀眼的光亮中,劳瑞特坐在一架巨大的玫瑰色的钢琴前,握着她那双苍白的手。舞台背景是绣着一朵大红玫瑰的黑色天鹅绒布。她穿着带有闪光装饰片的玫瑰色高领、露背晚礼服,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白嫩的肌肤和金黄的头发仿佛是天鹅绒布上的浮雕,浑然一体。她并没有注视着观众,而是看着自己膝盖上的双手。她若有所思,仿佛正聆听着某些平常人无法听到的东西。

  整整30秒钟,她作沉思状,然后始起头来,看着指挥。指挥将指挥棒举起,停在半空中。当它落下时,整个乐队迸发出强烈的悲怆音乐,带有重重的铜管乐声,间有一些短促音。

  忽然间弦律又转成了温柔、缠绵的风格,那是高顿斯那部著名的《在哪里?》歌舞剧的序曲。序曲过后,劳瑞特抬起手,头往后一仰,弹奏了一串轻快的迎之后,开始演唱。

  这声音和艾勒里在观看排练时听到的很相近,但并不完全一样。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新特点,使她的声音在质量和风格上有所提高。不知是她临场发挥得好,还是玛塔·贝里娜教了她什么唱歌的绝活。实际上劳瑞特现在是二者兼有,戈罗丽·圭尔德的音质,劳瑞特自己的风格。从这个词义上讲,沃尔特·克尔是完全正确的。每一代人都是继承了父母的基因,又融入了自身的特点,从而成为新的一代。这个外甥女确实是“她姨妈的理所当然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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