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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这是你姨妈的笔迹吗?”

  “喔,是的。喔,是的。”

  “你父亲,我猜想,不是图科姐妹的兄弟吧?”

  “不是,先生。我母亲才和她是姐妹,上帝保佑她。”摩顿摸索着寻找一个椅背。“尤菲妮亚姨妈死了吗?那萨利安姨妈在哪里?”

  “她们都不见了。”艾勒里简单地说明他所发现的事。从雅巴尼来的年轻访客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昏倒一样,“我是——呃——非正式地调查这件事,摩顿先生。告诉我你对两位姨妈所知道的一切。”

  “我知道的不多,”摩顿低声说道,“大约有十五年没见过她了,从我还是个孩子开始。我偶尔会接到萨利安姨妈的信,但尤菲妮亚姨妈的信只收过两封。她们从来不——我从来不指望——我知道尤菲妮亚姨妈自从中风后就变得……古怪。萨利安姨妈写信告诉过我。她有一些钱——我不知道有多少——是我外祖母留给她的,萨利安姨妈说她是个真正的守财奴。萨利安姨妈什么都没有,她必须靠尤菲妮亚姨妈过活并且要照顾她。萨利安姨妈说她不信任银行,所以把钱都藏在她身边,萨利安姨妈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她甚至中风后也不看医生,她是如此——如此地吝啬。她们合不来。萨利安姨妈写信告诉我,她们总是吵架,而且尤菲妮亚姨妈总是指控她试图偷她的钱,她不知道该怎么容忍。那——那就是我所知道的,先生。”

  “可怜的家伙,”克莱尔小姐红着眼眶说道,“多么不幸!图科小姐不能——”

  “告诉我,摩顿先生,”艾勒里慢条斯理地说,“你的尤菲妮亚姨妈是真的厌恶猫吗?”

  年轻人嘴巴都闭不拢了:“你,你怎么知道的?她恨猫。萨利安姨妈写信告诉我好多次了。这对她伤害很大,因为她爱极了猫,对待她的猫像个孩子一样,你知道,而这却令尤菲妮亚姨妈嫉妒,气愤,诸如此类的。我猜想她们就是——就是处不好。”

  “摩顿先生,目前没有证据显示你的姨妈不过是去度假或是拜访朋友什么的,”艾勒里说着,他眼中依旧闪着光芒,“你何不在附近的旅馆先住下来?我会和你保持联络的。”他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下七十街一间旅馆的名称和地址,然后把纸塞进摩顿的手掌里,“不要担心。你会接到我的讯息。”接着他把那迷惑的年轻人赶出公寓。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电梯门关闭的声音。

  艾勒里缓慢地说道:“盛装的乡下人。克莱尔小姐,让我看看你清新动人的样子。应该立法禁止人们拥有这样的脸孔。”他轻轻拍拍她的脸颊,然后就往浴室去了。克莱尔小姐再一次地脸红,快步地跟着他。

  “这是什么?”她听到艾勒里尖锐地说道,“波特太太,快点过来——老天!”

  “又是怎么回事?”克莱尔小姐叫道,跟在他身后冲到浴室里。

  肥胖的波特太太张大了嘴瞪着浴缸。接着她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眼珠翻转着,然后奔出公寓。

  克莱尔小姐说道:“喔,我的天,”又把她的手放在胸前,“那真——真是太可怕了!”

  “是可怕,”艾勒里严肃而缓慢地说道,“而且具有启发性。我先前观察这里时忽略了,我想……”他住嘴并弯下腰看浴缸。现在他的双眼和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幽默,有的只是病态的警觉。他们俩都非常安静。死亡躺在他们面前。

  一只黑色公猫,僵直无骨、血肉模糊地躺在浴缸里。它相当大,黑而发亮,绿眼睛,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它的头被打烂了,身上也有好几处骨折,它的血溅在浴缸两侧的陶瓷上已经结块了。凶器就丢在它旁边,是一个有沉重把手的浴室刷。

  “这至少解答了七只猫中的一只神秘消失之谜,”艾勒里喃喃说道,并直起身,“用刷子重击致死。由外表看来,它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天。克莱尔小姐,我们经手的是一桩悲剧的案子。”

  克莱尔小姐先前因恐怖而受到的震惊已经转变为愤怒,她哭叫道:“这么残忍杀害猫咪的人是——是怪物!”她的眼中怒火大盛,“那个可怕的老女人——”

  “别忘了,”艾勒里叹息道,“她不能走路。”

  “现在这个,”稍后,埃勒里·奎恩先生放好了他可爱又扎实的口袋组合说道,“变得愈来愈有趣了,克莱尔小姐。你对我在这里发现的东西有什么看法?”

  他们再度回到卧室里,他已经把托盘从地板上拿起来,放在两姐妹床铺间的夜桌上。克莱尔小姐回想起来,她前几次来的时候,就发现托盘不是在图科小姐的床上就是在夜桌上,瘫痪的图科小姐用她苍白紧绷的唇解释,她一向都是很晚才独自用餐,显示出她和萨利安在各方面都各行其是。

  “我看到你用粉末和别的东西在里面乱弄,可是——”

  “指纹检验,”艾勒里谜样地注视着托盘上的刀子、叉子以及汤匙。“我的工具包一向都是很好用的。你看到我测试这餐具,克莱尔小姐。你是不是认为这是尤菲妮亚最后一次在这里用餐时所用的餐具?”

  “当然,”克莱尔小姐皱眉头,“你还可以看到干掉的食物挂在刀叉上呢。”

  “正是。刀叉和汤匙的握柄都没有雕花,你可以看到——简单的银器表面。这上面应该会有指纹。”他耸耸肩,“但是它们没有。”

  “你是什么意思,奎恩先生?那怎么可能?”

  “我的意思是有人把餐具上面的指纹擦掉了。奇怪,嗯?”艾勒里心不在焉地点了一根香烟,“仔细看看,这是尤菲妮亚的床用托盘,她的食物,她的餐盘,她的餐具。大家知道她都在床上用餐,而且是独自一人。可是如果只有尤菲妮亚用过这些餐具,是谁把指纹擦掉的?她吗?为什么是她?其他人吗?但当然其他人把尤菲妮亚的指纹擦掉是没有道理的。她的指纹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的,那么如果尤菲妮亚的指纹在这上面,而又有其他人的指纹也在上面,则都被擦掉了就可以解释了。因此,有其他人用过尤菲妮亚的餐具。为什么?我开始,”艾勒里以最郑重的声音说道,“看到曙光了。克莱尔小姐,可不可以请你担任正义的女仆呢?”克莱尔小姐一个劲儿地点头,艾勒里把剩菜从托盘里倒出来,“把这些菜拿去给普鲁提医师——这是他的地址——请他帮我化验。等在那里,拿到他的报告之后,回来这里和我会合。进来时设法不要被别人看到。”

  “这食物?”

  “这食物。”

  “那你认为它是被——”

  “思考时间,”艾勒里冷漠地说,“几乎没有了。”

  等克莱尔小姐走了之后,他又仔细地四处查看,甚至只要是看起来有点不同的空碗柜也不放过。他嘴唇紧闭,锁上前门,口袋里装着波特太太给他的钥匙,搭电梯到底层,再按了波特公寓的门铃。

  一个短小结实粗线条的男人来开门,他的帽子推在脑后。艾勒里看到饱受惊吓的波特太太在他后面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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