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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她脱下睡衣,换上了泳装,再罩上一件浴袍,穿上一双凉鞋,就走出房间,顺着走廊走下去,走廊尽头有一道门,通往外面的阳台,然后是一道阶梯直通旅馆下面的岩石。岩石上又有一道铁梯通到下面的海水里,很多旅馆的客人都从这里下去,在吃早饭之前先游一会早泳,因为这比到前面的大海水浴场去花的时间少多了。在琳达从阳台上往下走的时候,碰到她父亲由底下上来,他说:“你起得好早,要下去泡泡水吗?”

  琳达点了点头。他们擦身而过,但是琳达却没有往下走,反而绕过旅馆,到了左侧,一直走到通往连接旅馆和对面的堤路去的小径上。潮水涨得很高,把堤路淹没了,但将旅馆客人送过对岸去的小船却系在小小的码头上。管船的人正好不在。琳达上了船,解开缆绳,自己划了过去。

  她在对岸将船系好,走上斜坡,经过旅馆的车房,一直走到那家小杂货店。女老板刚刚打开门,还正在擦地板,她看到琳达,吃了一惊。“哎,小姐,你起得可真早。”

  琳达把手插进她浴袍的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开始选购她要买的东西。

  等她回到旅馆的时候,克莉丝汀·雷德方正站在她房间里。“啊,原来你在这里,”克莉丝汀叫道:“我还以为你没起床哩。”

  琳达说:“呃,我刚去游泳去了。”

  克莉丝汀看到她手里拿的包裹,吃惊地说:“今早邮差来得可早。”琳达的脸红了。由于她习惯性的紧张和笨手笨脚,那个包裹从她手里滑落下去,细绳子绷断了,里面的一些东西滚落在地上。克莉丝汀叫道:“你买这么些蜡烛做什么?”可是让琳达松了口气的是,她并没有等着听回答的话,就一面帮忙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一面继续说道:“我是进来问你今早要不要和我一起到鸥湾去,我要到那里去写生。”

  琳达很高兴地答应了,在过去几天里,她不止一次陪克莉丝汀去写生。克莉丝汀是她所见过最不专心的画家,可是很可能她是借此来维持她的自尊心,因为她的丈夫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艾莲娜·马歇尔。

  琳达·马歇尔越来越不高兴,脾气也越来越坏,她很喜欢和克莉丝汀在一起,因为她一旦注意画了起来,就很少说话。琳达觉得这就跟自己一个人差不多一样好,而她很奇怪地又希望能有个人陪着,在她和那个年纪比她大一点的女人之间似乎有种微妙的同情,也许是因为她们两个都讨厌同一个女人的缘故吧。克莉丝汀说:“我十二点要打网球,所以我们最好早点动身,十点半好吗?”

  “好的,我会准备好,在大厅里跟你碰头。”

  罗莎梦·戴礼在吃过很晚才开的早餐之后,走出了餐厅,正好给从楼梯上冲下来的琳达撞了个正着。“啊!对不起,戴礼小姐。”

  罗莎梦说:“今天早上天气真好,是不是?经过昨天那种天气之后,真叫人想不到。”

  “我知道,我要和雷德方太太到鸥湾去,我说我十点半跟她碰头的,我以为已经迟到了。”

  “没有,才十点二十五分。”

  “啊,好极了。”

  她有点喘,罗莎梦奇怪地看着她。“你没有发烧吧?琳达?”

  那个女孩子的两眼特别亮,两颊红红的,“哦,没有,我从来不发烧的。”

  罗莎梦微微一笑道:“今天天气真好,所以我起来吃早饭,平常我都是叫人送到床上来吃的,可是我今早却下楼来,像个大男人似地吃蛋和咸肉。”

  “我知道,和昨天比起来,今天真像天堂一样。鸥湾在早上也好美,我要搽好多油在身上,晒成棕色。”

  罗莎梦说:“嗯,鸥湾在早上很美,而且比这边的海滨要安静多了。”

  琳达有点害羞地说:“你也来吧。”

  罗莎梦摇了摇头说:“今天不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克莉丝汀·雷德方走下楼来,她穿了一套很宽大的海滩装,袖子很长,裤脚很宽,是用绿底黄花的料子做的。罗莎梦很想告诉她说黄色和绿色这两种颜色最不配她那纤弱而有点贫血的面孔。罗莎梦最不高兴看到人家对衣着没有观念,她想:“如果由我来给这个女孩子打扮的话,我就会让她丈夫坐直身子注意她了。不管艾莲娜有多傻,至少她还懂得穿衣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简直像一棵萎了的莴苣。”她大声说道:“好好开心地玩一玩,我要到阳光崖去看书了。”

  赫邱里·白罗像平常一样在他房间里吃咖啡和面包卷当早餐。可是天气好得让他比平常早离开了旅馆,那时候才十点钟,至少比他平时早了半个小时,他走到底下的海滨浴场,海滩上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艾莲娜·马歇尔,她穿着紧身的泳装,头上戴着那顶中国式的绿色帽子,正准备把一个白色的木头筏子推下水去。白罗很殷勤地赶去帮忙,因此而毁了他一双白色的小羊皮鞋,她斜眼瞥了他一下,向他道了谢。就在她把筏子撑开时,又叫道:“白罗先生。”

  白罗跳到水边,“夫人,”

  艾莲娜·马歇尔说,“帮我个忙,好吗?”

  “随你吩咐。”

  她向他徽微一笑,喃喃地道:“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在什么地方。”她眼光中露出恳求的神色。“每个人都到处跟着我,我只想一个人耽一阵子。”她很用力地划了开去。

  白罗走上海滩,自言自语地说:“才怪哩,这话我就不相信。”

  他很怀疑这位在舞台上艺名叫艾莲娜·史达特的女人这辈子里会想到一个人独处,像赫邱里·白罗这样见过世面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艾莲娜·马歇尔毫无疑问地是去和人幽会去了,而白罗心里也很明白那个人会是谁。至少他以为自己知道会是谁,可是在这一点上却证明他错了。因为就在那个筏子绕过湾岬,消失不见之后不久,派屈克·雷德方和紧跟着他的甘逸世·马歇尔一起由旅馆那边走下了海滩。

  马歇尔对白罗点了点头,“你早,白罗,有没有看到我内人?”

  白罗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夫人起得这么早吗?”

  马歇尔说:“她不在她房间里。”他抬头看了看天说:“天气真好,我应该现在就去游泳,今早还有好多字要打哩。”

  派屈克·雷德方则暗地里在海滩上下搜寻,他在白罗身边坐下,假装在等着什么人。白罗说:“雷德方太太呢?她也起得很早吗?”

  派屈克·雷德方说,“克利丝汀?哦,她出去画画去了,她最近对艺术大感兴趣。”他的语气很不耐烦,显然心不在焉。时间过了很久他也越来越不耐烦,很明显地表现出他在等艾莲娜出现,每次听到有脚步声,他就着急地回过头去看是谁从旅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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