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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对,所以我在七点之前出去。我从边缘带摘花是因为那儿的花几乎全开了,不至于太煞风景。”

  “是,是,但第二次呢,您说您还去了第二次?”

  “正好在晚餐之前,我的礼服上掉了一滴发油——恰好在肩头。我懒得另换衣服,可我的假花没一朵跟我衣服的黄色相配。我记起采紫菀花时看见一朵迟开的玫瑰,所以我急忙跑出去摘来别在肩上。”

  波洛慢慢点头,“对,我记得昨晚您是戴了朵玫瑰花,那是什么时候,夫人,在您摘那朵玫瑰时?”

  “我记不清了。”

  “可这非常关键,夫人,想一想,回忆一下。”

  鲁思皱着眉,飞快地瞥了波洛一眼。

  “我说不准,”她终于说道,“可能是——啊,对了——一定是八点过五分。当时我正在返回房子的路上就听见了锣声,然后就是那声有意思的‘嘭’的一下。我很匆忙,因为我以为那是第二遍锣声而不是第一遍。”

  “啊,您以为这样——那您站在花圃上时没试着打开书房的窗户吗?”

  “事实上我试了。我以为它是开着的,这样从那儿进去会快一些。可它是关死的。”

  “所有一切都得到了解释,我祝贺您,夫人。”

  她盯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这样您对一切都有了交待,您鞋子上沾的泥土,您在花圃上留下的脚印,您在窗户外面留下的指印,太合适了。”

  鲁思还没开口,林加德小姐匆匆走下楼梯,脸颊上带着奇怪的潮红。看到波洛和鲁思站在一起,她显得有点吃惊。

  “对不起,”她说,“出了什么事儿?”

  鲁思气愤地说:

  “我认为波洛先生发疯了。”

  她抛下他们进了餐厅,林加德小姐将她那惊异的面孔转向波洛。

  他摇摇头,“早餐之后,”他说,“我会解释的,我想让每个人在十点钟都到杰维斯爵士的书房里来。”

  进了餐厅,他又重申了这一请求。

  苏珊·卡德韦尔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向鲁思,这时雨果说:

  “哎?什么意思?”她暗中撞了他一下,他就顺从地闭上了嘴巴。

  吃完早餐,波洛起身走向门口,他掏出一块硕大的老式手表。

  “差五分十点,还有五分钟——到书房。”

  波洛环视四周,一张张好奇的脸望着他。每个人都在,他注意到,只有一个例外,恰在此时,那个例外的人飘然而至。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珊珊来迟,她显得憔悴而病恹恹的。

  波洛为她搬过一把大椅子,她坐了下来。

  她抬头望着那面破镜,把椅子稍稍转了转。

  “杰维斯还在这儿,”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调说,“可怜的杰维斯……现在他就要自由了。”

  波洛清清嗓子宣布:

  “我请诸位到这儿来,是为了让你们听听杰维斯爵士自杀的真相。”

  “是命运,”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说,“杰维斯很强大,可他的命运更强大。”

  伯里上校稍微挪过去一点儿。

  “范达——我亲爱的。”

  她朝他笑笑,抬起一只手,他把她握住,她柔声说:“你真体贴,尼德。”

  鲁思不客气地说:

  “我们是否可以认为,波洛先生,您已确切地探明了导致我父亲自杀的真相?”

  波洛摇摇头。

  “不,夫人。”

  “可那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波洛从容道来:

  “我不知道导致杰维斯·谢弗尼克-戈尔爵士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杰维斯爵士没有自杀。他不是自杀,他是被人谋害了……”

  “被人谋害?”几个声音同时问道,惊讶的面孔都转向波洛。谢弗尼克·戈尔女勋爵抬起头说,“被害?噢,不!”还轻轻地摇摇头。

  “被害,你说?”现在是雨果开口了,“不可能。我们破门而入时房间里没有人,窗户是关死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而且钥匙在我舅舅的衣袋里。他怎么会被人杀死呢?”

  “不管怎样,他是被杀死的。”

  “那我猜凶手是穿过锁眼儿逃跑的?”伯里上校疑惑地说,“或者从烟囱里飞出去的?”

  “凶手,”波洛说,“是从窗户出去的。我可以给你们演示。”

  他重做了一遍关窗的演示。

  “你们看见了?”他说,“就是这么干的!一开始我就不相信杰维斯爵士会自杀。他有极端自我主义,这种人是不会杀死自己的。”

  “还有其他一些情况!表面上看,杰维斯爵士坐在桌前,在一张纸上写下‘SORRY’一词,然后朝自己开了一枪。但是在他最后这么做之前,某种原因使他变动了椅子的位置,把它挪到了桌子旁边。为什么?一定有某种原因,当我发现一座沉甸甸的青铜像底座上沾着一小点玻璃碴之后,我开始明白了……

  “我自问,一小点玻璃碴怎么会跑到那儿去?——一个答案提示了我。镜子是被打碎的,不是被子弹头,而是用那个沉重的青铜像击碎的。那个镜子是故意被打碎的。

  “可这为什么?我回到桌旁看这把椅子,对了,我明白了。一切都错了。没人自杀先转动椅子,靠在它的一边,然后再朝自己开枪的,整件事都被安排好了,自杀只是假象!

  “随后我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卡德韦尔小姐的证词。卡德韦尔小姐说她昨晚匆匆下楼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听到了第二遍锣声。也就是说,她认为自己已经听到过第一遍锣声了。

  “现在想一想,如果杰维斯爵士被人射击时,是以正常姿态坐在桌前的话,子弹会射向哪里?沿着直线,它应该穿过门,如果门开着,最后打在锣上!

  “你们现在明白卡德韦尔小姐的陈述的重要性了吧?没有其他人听到过第一遍锣响,而恰好她的房间在书房楼上,她又处于一个能听到的最佳位置,请记住,当时还只敲过一遍锣。

  “杰维斯爵士的自杀绝无可能。一个死人不能站起来,关上门,锁上,再把自己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所以该另有其他人,这不是自杀,而是谋杀。此人的出现一定让杰维斯爵士习以为常,他站在一边和他说话,杰维斯爵士也许在忙着写东西。凶手拿起枪对他的右太阳穴开了火,事成了!然后赶快,行动起来!凶手戴上手套,锁上门,把钥匙放进杰维斯爵士的衣袋。可那声锣响是怎么回事?他马上意识到开枪时门开着,而不是关着的。所以椅子又被转过来,尸体被重新摆过,手枪被塞进死者手里,镜子被故意打碎。然后凶手从窗户出去,闩上窗门,离开了。没有走草坪,而是走花圃,因为那儿的脚印容易事后弄平。然后沿着房子的侧面绕回到客厅。”

  他顿了一下又说,“枪响时只有一个人在花园里。这个人还在花圃里留下了她的脚印,在窗户上留下了她的指纹。”

  他转向鲁思。

  “还存在着动机,不是吗?您的父亲已知道了您的秘密婚姻。他正准备取消您的继承权。”

  “谎言!”鲁思的声音轻蔑而清晰,“您的故事里没一句实话,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对您的证据很不利,夫人。陪审团也许会相信您,也许不会!”

  “她根本没必要面对陪审团。”

  其余人都惊讶地扭过头去。林加德小姐站起来,她的脸扭曲着,全身都在颤抖。

  “我承认是我杀了他!我有个人的理由。我——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波洛先生完全正确。我追踪他到这儿,事先把手枪从抽屉里取出来,我站在他身边谈写书的事——然后我杀了他。那时刚过八点。子弹头打在锣上,我没想到它会打穿他的脑袋。可没有时间再出去找它了。我锁上门,把钥匙放进他的衣袋。然后我挪动了椅子,打碎了镜子,然后,在一张纸上写下了‘SORRY’一词。我从窗户出去,像波洛先生演示的那样闩上了它。我穿过花圃,但我用事先放在那儿的小耙子扫平了脚印。然后我绕回到客厅里,我事先打开了窗户。我不知道鲁思也从那儿走过。她一定是在我回来时从房子前面绕过去的。我必须把耙子扔掉,在工具房。我在客厅里等着,直到我听见有人下楼和斯内尔去敲锣,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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