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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十一章

  维多利亚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的早晨。她穿上衣服,来到窗外的宽敞的阳台上。不远的一把椅子上,有个人背对着她坐着。此人的卷曲的灰头发一直垂到肌肉结实的红棕色脖子上。这个人扭头的时候,维多利亚吃惊地认出他来了,原来这是鲁波特·克路蝮顿·李爵士。她为什么这样吃惊呢?自己也难以说清楚。也许是因为,她认为象鲁波特爵士这样的大人物,本应该住在大使馆里,而不是住在旅馆里。而他竟然在这里,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底格里斯河上的景色。她还注意到,他有一副双筒望远镜,挂在椅子背上。她想,可能他是研究鸟类的。

  维多利亚曾一度认为富有吸引力的一个年轻人也是个鸟类爱好者。有好几个周末,她陪着那个年轻人出门远足,冒着刺骨的寒风,站在潮湿的树林里,几乎都要冻僵了,一站就站上几个小时。最后,他欣喜若狂地喊了起来,要她通过望远镜观看远处树枝上栖息着的一只呆滞的鸟。那只鸟,就维多利亚所知,并不如常见的知更鸟和苍头燕雀好看。

  维多利亚来到楼下,在旅馆的两座楼中间的平台上遇到了马柯斯·蒂欧。

  “我知道,鲁波特·克罗夫顿·李爵士住在你这儿,”她说。

  “啊,是的,”马柯斯笑容满面地说,“这个人很好——非常好。”

  “你很了解他吗?”

  “不,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英国大使馆的史瑞温罕姆先生昨天晚上把他送来的。史瑞温罕姆先生这个人也很好,我很了解他。”

  维多利亚随后走进餐厅吃早饭,一边吃着,一边思忖着,是否有什么人马柯斯认为不是好人。看来他是个与人为善的人。

  早饭后,维多利亚开始去寻找橄榄枝协会。

  维多利亚是在伦敦长大的。直到她开始寻找,她才认识到,在一个象巴格达这样的城市里,想找一个地方会遇到什么困难。

  正要往外走时,又遇到马柯斯,于是就问他,去博物馆怎么走。

  “这个博物馆很漂亮,”马何斯满面带笑地说,“噢,里边全是很有意思的老古董。我自己并没去过。可是我有朋友,考古方面的朋友,他们路过巴格达的时候都住在我这儿。贝克尔先生,理查德·贝克尔先生,你认得他吗?你认识卡尔兹曼教授吗?还有波恩斯福特·琼斯博士,还有·麦克尹泰尔夫妇,他们都到蒂欧旅馆来住,都是我的朋友。博物馆里有什么东西,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博物馆在什么地方?我怎么走?”

  “你顺着拉希德大街一直走——这条街很长──拐个弯儿,到费萨尔大桥,再过银行大街——你知道银行大街吗?”

  “我都不知道。”

  “然后再到另一条大街——也就是走到一座桥边,就在那条街的右边。你到那儿可以找白脱恩·艾万思先生,他是那儿的英国顾问——这个人非常好。他太太那个人也非常好,战时到过这儿,那时是运输中士。唤,她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我倒不是真想到博物馆去,”维多利亚说,“我想找一个地方——找一个机构——是个俱乐部,名字叫橄榄枝协会。”

  “如果你要橄榄,”马柯斯说,“我可以给你弄些非常美味的橄榄来——质量非常好。他们特意留给我的——留给蒂欧旅馆的。好吧,今天晚上我就让他们给你摆到桌子上。”

  “太感谢你了,”维多利亚一边说着,一边躲开他,朝拉希德大街走去。

  “往左拐,”马柯斯在后边大声喊道,“别往右拐。可是要走很远才能到博物馆呢。你最好是坐出租汽车去。”

  “出租汽车司机知道橄榄枝协会在哪儿吗?”

  “不知道,他们哪儿也不知道。你得告诉司机,往左,往右,停下,一直走——你要往哪儿走,就对他们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走着去也可以啦,”维多利亚说。

  她到了拉希德大街,然后向左拐去。

  巴格达真不象她想象的那样。拥挤的通衙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辆大声鸣笛,人群喧嚷喊闹。橱窗内陈列着欧洲运来的商品。不论走到哪里,人们到处吐痰,先是大声地清一下嗓子,然后鼓足气力吐了出去。没有什么人身着带有神秘色彩的东方装束,大多数人都穿着破旧不堪的西服,旧军服,破旧的空军短上衣。偶而见到几个穿着拖地的黑色长他的男人或是戴着面纱的妇女,他们在身着杂七杂八的西装的人群当中,几乎难以被人发现。可怜的乞丐朝她走了过来——这是几个妇女,怀里抱着肮脏的婴儿。脚下的道路坎坷不平,有几处都裂开了大缝。

  她继续朝前走着,一种生疏、茫然、远离家乡的感情油然而生。她没有旅行时的那种愉快,有的只是错综复杂的心情。

  最后,她还是来到了费萨尔大桥,过了桥,又继续往前走去。她一边走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对商店橱窗里各式各样奇异的东西着了迷。这里有婴儿的小鞋,毛衣,牙膏,化妆品,手电筒以及瓷杯和茶碟——全都陈列在一起。这一切慢慢地对她产生了一种魅力。这些商品来自世界各地,来满足这里杂居的许多种族的奇异、不同的要求。就是这一切对她产生了魅力。

  她找到了博物馆,可是没找到橄榄枝协会。对于一个在伦敦问路不费劲儿的人来说,在这里找不到人问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她不懂阿拉伯语。路过商店时,老板们都跟她讲英语,敦促她买些东西。可是当她询问去橄榄枝协会该怎么走时,老板们却神情茫然,一无所知。

  若是可以找个警察问问路”,那就好了。可是,看到警察不停地挥动着胳臂,吹着哨子,她意识到,在这里,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一家书店橱窗里摆着英文书籍,于是,她走了进去。可是一问橄榄枝协会,得到的回答只是客气地耸一耸肩膀,摇一摇头。十分巡憾,他们根本不知道。

  然后,她沿着这条街继续向前走去。突然间,一阵震耳的用铁锤敲击东西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传人她的耳鼓。她往一个长长的阴暗的胡同里一看,立即记起卡狄欧·特伦奇太大曾经说过,橄揽校协会离铜器市场不远。现在起码可以肯定,这里就是那个铜器市场。

  她走了进去。足足有三刻钟时间,她竟完全忘已了橄榄枝协会。铜器市场把她迷住了。喷灯,正在熔化的金属以及这一整套工艺,都展现在这个年轻的伦敦人面前,而她过去看到的只是陈列在商店里的成品,她漫无目的地穿过商场,走出了铜器市场,又来到了出售灰条毛主和棉被的地方。欧洲商品在这儿完全以不同的形式出现,摆在暗淡阴凉的拱形小屋中,颇有海外奇珍的色彩。

  偶而能听到,“驾,驾”的喊声,接着,一头驴子或是驮着东西的骡子从她身边经过。有时,遇到几个男人,背着很多东西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小孩子们端着盘子朝她拥了过来,盘子用绳子吊在胸前。

  “小姐,请看看松紧带,上等的松紧带,还有梳子,英国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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