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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第四章

  那一天晚上,我怀着世上的一切,全部都忽然变成不是现实的心情,下了楼去吃晚饭。

  正在换衣服时,认为这可能全部都是白罗的空思梦想的疑问,从脑际掠过一、两次。再怎么说,他已上了相当年纪,而且严重地损失了健康。他自信聪明依旧,但是实际上果真如此?他曾经牺牲一生,侦破许多案件,建了不少功劳。结果,即使空穴来风地把不会发生的凶案,作可能会发生的大胆假设,也不必那般大惊小怪才对。可能是在健康上被夺去了行动的自由,而使他焦躁不安也不一定。而比这更能设想的是,由他自己想出新的缉凶的事呵。愿望——这是有充分理由的神经衰弱!他选出几则曾刊载于报纸上的案件,竟任意制造不会发生的案件……制造躲在案件背后的幻想中的人物,塑造一个发疯的大规模杀人的凶手。也许,叶撒林顿太太真的杀了丈夫,那个农夫真的开枪杀死了太太吧!年轻的小姐可能使姑妈服下过量的吗啡吧,那位扬言杀夫的太太,可能是真的采取行动,杀死丈夫,而脑筋古怪的老处女,可能如她所自白,真的犯了杀人罪。总而言之,此一连串的谋杀案,正和表露于表面的完全一样啊!

  对于这个见解(颇具常识的见解)所提的反证,只有我寄于白罗的洞察力那种无法摆脱的依赖而已。

  杀人计画一切准备就绪了……白罗这样说。也就是说,这个史泰尔兹庄,就要再度成为谋杀案的舞台了。

  或许时间会证明他的想法是不是正确。可是,万一正确,我们自有事前采取必要措施,以防止其发生的义务。

  还有,白罗和我不同,他已知道凶手的来源。

  越想越恼!何不干脆说给我知道。可恨的白罗!你要求我协助,却不把秘密向我吐露!

  为什么呢?不错,白罗有他的理由——简直是估计错误的理由!我已听腻了他以我的“会说话的脸”所造成的无聊、笑话!要保守秘密的本领,我绝对不输给任何人的啊!我天性爽直,任何人都能从我脸上读出我心里所隐藏的秘密,白罗在很早以前便主张这种具有侮辱性的信念。然而有时候却说那是比什么都讨厌欺骗的一种高贵而正直的性格使然,以缓和对我的打击!

  的确是的,如果这一回只不过是白罗的假设,那就容易解释他为什么要三缄其口了。

  在尚未理个结论来的时候,锣声已响了,我以抛弃先入为主的观念,瞪大眼睛严加监视,推测白罗所提起的X的一念,下楼到餐厅去。

  姑且一口咬定白罗所说的是事实吧。那么,此刻正有一个曾经杀过五个人的人物,逍遥于这个屋顶下,而现在他又为了重施故技而有万全的准备,几乎无懈可击。

  尚未到餐厅之前,在客厅透过介绍,见了柯露小姐和阿拉顿陆军少校。柯露小姐约三十三、四岁,身材修长,颇具姿色。至于阿拉顿少校,一眼就感到讨厌。脸晒得很黑,肩膀宽宽的,四十岁出头的美男子。看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但是话里几乎包含双重意思,看他也许是过着放荡的生活吧,小腹已经松弛了,也可能是饱食终日,赌喝,还有见色而神魂颠倒的家伙。

  依我所察,赖特雷尔上校对于阿拉顿既没有多大好感,而波德·卡林顿也采取疏远的态度。可是他偏偏受女士们的欢迎。赖特雷尔太太手足舞蹈地和他喋喋不休,而阿拉顿却不隐瞒那漠不经心的态度,不耐烦地恭维着她。连茱蒂丝似乎也流露出和他一起就多么快乐的神情,比往常说得更多,使我感到焦虑不安。这种低级之类的男人,竟使最高级之类的女性高兴,获得青睐,是我多少年来解答不出来的谜。一眼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没出息的浪子——我这样说,凡是男人,十之八九必定会同意我的意见。可是,十个女性之中,必有九个,不!怕是有十个都会被他迷住。

  大家就坐。白色黏黏像个汤似的液体,排在各人面前时,我把视线一面徘徊于餐桌上,一面试图归纳各种可能性来。

  白罗的话如果没有错,而且他的脑子要是真的还那么明晰而没有衰退,那么,在座其中,某一个人就是危险透顶的杀人凶手呵——甚至,该人物可能也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白罗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我可以推测那个X的人物,必定是个男人,那么,难以猜想的男人,到底是哪一个男人呢?绝对不会是赖特雷尔上校。这一点,凭他的优柔寡断,与经常可以看到的有气无力,就不难判断。会是手拿望远镜的诺顿吗?诺顿表面上是个逗人喜欢,没有出息而消极的男人。不用说,杀人凶手之中,有很多是慎重而不受人注目的——也就是这样,他才凭藉杀人的手段来主张自己的。因为他常为了被忽视而怀恨啊!或许诺顿可能是这一类的杀人凶手。可是,他是一个爱好小鸟的人。我一向深信,凡是爱好自然的人,可以证明是个身心健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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