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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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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来。“我们最好还是回去吧。” 当他们钻进汽车,刘易斯关上哈利街上那座房子的前门时,格尔达感到一种被放逐的痛苦传遍全身,那扇门最终关上了。她被关在了外面——这个可怕的周末降临到了她的身上。但那儿还有,相当多的事情,是她应该在离开之前做完的。她把浴室的水笼头关上了吗?还有那张洗衣店的单据——她放到哪儿去了呢?孩子们和那个小姐呆在一起会愉快吗?特伦斯会做她吩咐的事情吗?那个法国女家庭教师好像从来没有任何权威。 她坐在驾驶座上,因心中的不幸而弓着身子,神经质地去踩启动器。她踩了一遍又一遍。约翰说:“如果你打开引擎,格尔达,车子会启动得更好些。” “天哪,我多傻。”她迅速地、受惊地瞥了他一眼。她以为约翰会发火,但却没有,他微笑着。 “这是因为,”格尔达马上想到,“他是那么高兴去安格卡特尔家。” 可怜的约翰,他工作那么辛苦!他的生活是那么无私,完全地奉献给了其他人。他向往这个长长的周末,一点儿也不奇怪。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午餐时的谈话。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踩离合器,她的动作太猛了,以至车子向前跳到了道路的右边: “你知道,约翰,你真的不应该开玩笑说你厌恶病人。把你所作的一切不当一回事,是很了不起,我明白这点。但孩子们不理解,特别是特里,有那么一颗缺乏想象力的脑袋。” “有很多次,”约翰·克里斯托说,“特里对我好像很有人情味——不像曾纳!女孩们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懂得爱呢?” 格尔达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宁静而甜美的微笑。约翰,她知道,是在逗她。她坚持自己的观点。她很固执。 “我真的认为,约翰,让孩子们认识到一个医生的无私和奉献,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哦,上帝!”克里斯托说。 格尔达前面的绿灯已亮了很长时间了。她想,在她到达前变成红灯的,她开始减速。依然是绿灯。 约翰·克里斯托问道:“你为什么要停下来?” “我还以为要碰上红灯——” 她把脚踩在了加速器上,汽车前行了一点儿,刚好驶过红绿灯,就在这时车停了下来,引擎停止了转动。红绿灯变了。 十字路口的车辆愤怒地向他们鸣笛示威。 约翰开口了,但口气十分愉快: “你的确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司机,格尔达!” “我总觉得红绿灯这么让人担心。人们简直不知道它们会在什么时候改变。” 约翰迅速地斜视了一眼格尔达那张紧张的、不悦的面孔。 “每件事都使格尔达忧虑,”他想,并试图想象处在那种境地的感觉。但由于他不是一个具有丰富想象力的人,他无法感觉到。 “你瞧,”格尔达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我一直在给孩子们造成强烈的印象,一个医生的生活是——通过那种自我牺牲,奉献自己来帮助人们解除病痛——那种为别人服务的愿望。这是一种崇高的生活——并且我是如此的骄傲,因为你贡献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从不爱惜自己——” 约翰·克里斯托打断了她。 “难道你从来没想到我喜欢医生这个职业——这是一种乐趣,而不是牺牲!——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处理这些事情是很有趣的!” 但她不会,他想,格尔达将永远也不会意识到类似这样一件事!如果他告诉她有关克雷布特里夫人和玛格丽特·罗福病区的事,她将只会把他看成是一种天使般的带着大写P的穷人的帮助者。 “身在主中不自知,”他低声说。 “什么?”格尔达斜向着他。 他摇了摇头。 如果他告诉格尔达他正试图“找到一种关于癌症的治疗方法”,她将有所反应——她能理解一个普通的伤感的表述。但她永远也不会理解里奇微氏病的复杂迷惑所带来的那种独特的魅力——他对此表示怀疑,即使他能使她明白里奇微氏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独特地,”他咧开嘴笑着想,“因为我们并不是真的有自信心!我们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大脑灰质会恶化!”) 但他突然想起了特伦斯,虽然他只是一个孩子,但他也许会对里奇微氏病感兴趣。他喜欢特伦斯在说“我认为父亲是认真的”这句话之前,以评价的眼光看着他的方式。 特伦斯最近几天失宠了,因为他打破了那台科纳牌咖啡机——某种试图制造氨而产生的愚蠢行为。氨?有趣的孩子,为什么他会想制造氨呢? 格尔达因约翰的沉默而松了一口气。如果谈话不使她分心,她就能更好地驾车。而且,如果约翰全神贯注地思考问题,他就不太可能注意到她偶尔在强制换档时发出的刺耳的噪音(如果她能避免的话,她从不改为高档)。 有很多次,格尔达知道,她换档换得十分出色(虽然她从来没有信心),但如果约翰在车里的话,她会感到紧张,手脚无措,反而把事情弄糟。 “推进去,格尔达,推进去。”亨里埃塔很多年前曾这样要求她。亨里埃塔为她示范。“难道你感觉不到它想前进——它想滑进去——你的手保持水平,直到你有这种感觉——别把它推到任何地方——感觉一下。” 但格尔达从来对一个变速杆缺少感觉。她总是将它推不到正确的位置上。 总的来说,这次开得还不算太糟。约翰依然在全神贯注地思考问题——并且他没注意到在克罗伊登时排档间相当严重的一次碰撞。当车子加速时,她乐观地换成了三档,立刻车子就慢了下来。约翰,实际上,已经清醒过来了。 “当你要走一条更陡的路时,为什么你换成了高档?” 格尔达的嘴紧紧地闭着。现在还没有驶出多远。她并非想到那儿去,不想去。实际上她更愿意无休止地开下去,即使约翰对她大发雷霆! 但现在他们正沿着沙夫尔高地行驶——秋天火焰般的树林围绕着他们。 “离开伦敦来到这儿,真是太美妙了,”约翰惊叹道。“想想这个,格尔达,大多数的下午我们都守在那个昏暗的客厅里喝茶——有时还开着灯。” 那个颇为黑暗的客厅平面的幻想,带着一种神奇的挑逗的光彩出现在格尔达的眼前。哦,要是她现在能够坐在那儿,该有多好。 “乡村看起来很可爱,”她夸大地说。 开下峻峭的山坡——无处可逃。她的心中出现了那个模模糊糊的希望,然而某种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将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希望并没有变为现实。他们仍在那儿。 当她驶入庄园的时候,看到亨里埃塔和米奇以及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坐在一面墙上时,她感觉舒服了一点儿。她感到对亨里埃塔有某种依赖,她有时会在事情变得非常糟时,出乎意外地冒出来拯救她。 约翰见到亨里埃塔也很高兴。对他来说,这次旅行的目的好像就是秋天那可爱的全景图画,以及从山顶下来发现正等待着他的亨里埃塔。 她穿着他喜欢的绿花呢外套和裙子,他认为这套衣服比伦敦的衣服更适合她。她的长腿突出地立在前面,脚上是一双精心擦过的褐色的厚底皮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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