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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早晨好啊!”波洛亲切地招呼道。

  一声模糊的嘟囔“早上好,先生”便算是答复了,那人仍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波洛有些吃惊,在他的经验里,哪怕再希望在人前表现自己干活有多么卖力,当园丁的总还是愿意在别人招呼他的时候歇下手来,消磨一段时间的。

  他想,看起来这有点不正常。他在那儿站了几分钟,看着那忙碌的身影。赫克尔波洛想:这双肩的转动是不是有点眼熟呢?再不然,该不会是他自己正在形成一种习惯,总爱对实际上没那么回事的声音和肩膀感到似曾相识吧?难道说,就象他昨晚上害怕的那样,他正在变老吗?

  他若有所思地向前走出了菜园的围墙,在园外他停下来观察着一丛斜长着的灌木。

  很快,象是奇异的月亮似的,一个圆东西慢慢地升起在菜园的墙头上。那是赫克尔波洛鸡蛋般的脑袋。赫克尔波洛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现在已停手不挖的园丁,他正用衣袖擦着湿透的脸。

  “真是蹊跷得很,太有趣了。”波洛小心翼翼地又将头从墙上降了下来,嘴里咕哝着。

  他钻出灌木丛,掸去身上影响整洁的细枝和叶片。

  是的,真是又蹊跷又有趣,弗兰克卡特,这位在乡下做秘密工作的人,竟然替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干着花匠活儿。

  正当脑子里在分析着这些情况的时候,赫克尔波洛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钟响,于是他回转身,顺着原路朝别墅走去。

  在半途上他遇上他的主人正跟刚从菜园门里走出来的蒙特雷索小姐谈话。

  她发r音时小舌打颤,发出嘎嘎的粗喉音,这种苏格兰口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谢谢你的好意,阿里斯泰尔,但是,这个星期你的美国亲戚跟你在一起,我不愿意接受任何邀请!”

  布伦特说:“朱莉娅做事是很不得体,但她并不是想——”

  蒙特雷索小姐不为所动,她说:“我认为她对待我的方式实在太蛮横无礼了,而我不能容忍任何蛮横无礼——不管这种蛮横无礼是来自美国女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蒙特雷索小姐离开了,波洛走近前去,发现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脸上的神情跟多数男人同他们的女亲戚们闹了矛盾时一样,非常局促不安。

  他沮丧地说:“女人真是些魔鬼!早上好,波洛先生。天气真好,不是吗?”他们朝别墅走去,布伦特叹了一口气道:“我真想念我的妻子啊!”

  餐室里,他对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朱莉娅说道:“朱莉娅,恐怕你是太伤海伦的心了。”

  奥莉维亚夫人冷酷地说:“苏格兰人老是爱为一点小事就发火。”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看上去不大高兴。

  赫克尔波洛说:“我注意到,您有一个园丁,我想一定是您最近才雇的。”

  布伦特道:“是这样的,我的第三个园丁,伯顿,大约三个星期以前走了,我们就雇了这个人。”

  “您记得他是从哪儿来的吗?”

  “我可记不得了,是麦卡利斯特在管他。好象是谁叫我试用一下,很热情地推荐了他。我很吃惊,因为麦卡利斯特说他并不怎么行。我准备辞了他。”

  “他叫什么?”

  “邓宁——森伯里——大概是这么个名字吧。”

  “问一下您给他多少工钱,不算太不礼貌吧?”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显出颇感兴趣的神情。

  “一点儿没事。我想工钱是两英镑五十便士。”

  “就这么多?”

  “当然不会再多——可能还少一点儿。”

  波洛道:“那,可是很蹊跷的了。”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好奇地看着他。

  但珍妮奥莉维亚把报纸弄得哗哗直响,扰乱了这谈话。

  “看来很多人都想要您的命呢,阿里斯泰尔姨公!“”

  “哦,你在读议院的辩论。没什么,只有阿切尔顿——他总是想要击败其实根本不存在的邪恶。而且他在财政问题上抱着最疯狂的观点。要是我们让他实现他那一套,英格兰在一周之内就会破产。”

  珍妮说:“您就从来不想试一试新东西吗?”

  “除非它比旧东西进步,我亲爱的。”

  “但您总认为它不会。您总是说,‘这绝对行不通’——根本试都不试一下。”

  “试验主义者常常为害不浅。”

  “是的,可您怎么能安于现状呢?这么多的浪费、不平等、不公正。必须得对此采取一些措施!”

  “我们这个国家搞得不错了,珍妮,什么都考虑到了。”

  珍妮激昂地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新天地!而您呢,还坐在那儿心平气和,居然沉得住气!”

  她站起身来,从落地长窗走到花园里去了。

  阿里斯泰尔似乎有点吃惊,还有点不舒服。

  他说:“珍妮最近变多了。她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念头?”

  “别在意珍妮说的”奥莉维亚夫人说,“珍妮是个傻姑娘。你知道女孩子是什么样——她们跑到那些男人们打着可笑的领带的艺术室里参加集会,回来就说一大堆废话。”

  “是的,可珍妮一向蛮冷静呀。”

  “这不过是一种时髦,阿里斯泰尔,这些东西正流行!”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说:“是的,它们是风行一时。”

  他看上去有点忧虑。

  奥莉维亚夫人站起来,波洛替她打开了门。她皱着眉端着架式走出去了。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突然说:“您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人人都在说这种废话!可它什么都说明不了!都是空话!我自己是一向反感这一套的——新天地,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自己都说不上来!他们只是陶醉在优美的词藻里罢了。”

  突然他又凄然一笑。

  “我属于最后的卫道士,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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