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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那很容易嘛,”爱丽说道:“我们下个星期就可以结婚;我到年龄了,你明白了吧。现在我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么一来一切都不同了。我想,你说关于亲人的看法很对;我不告诉我一家人,你也不告诉令堂,一直到婚事过去,那时他们可以大发雷霆,但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那可是棒极了,爱丽,”我说:“棒极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很不愿意告诉你听。爱丽,我们没法子住在吉卜赛在了。我们无论到什么地方盖房子,但是不可能在那里,因为那片地皮卖掉了。”“我知道那儿卖掉了,”爱丽说,一面哈哈笑着:“美克,你可不明白,买那片地皮的就是本小姐呀。”

  8

  我们坐在溪旁的青青草地上,在我们四周都是水花,还有一条小径和踏脚石。还有好多人都坐在周围,可是我们却视而不见,因为我们也像所有其他的人一样——一对年轻人,在谈他们的未来。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望着她,简直说不出话来。

  “美克,”她说:“我有件事情,那件事情非告诉你不可,我的意思是说,一件关于我的事。”

  “你用不着嘛,”我说:“任何事都用不着告诉我。”

  “用得着,我一定要告诉你,好早好早以前就应该告诉你了,但是我不愿意,因为——因为我以为或许那会把你撵跑的。但是这件事,有点儿可以解释解释吉卜赛庄。”

  “你买下那片地方了?”我说:“可是你怎么买到手的呢?”

  “靠律师嘛,”她说:“很寻常的办法。你知道的,这是十全十美的投资,地皮会涨,我的律师对这件事很高兴。”

  这可真是怪怪的,蓦然间听到爱丽,温温柔柔腼腼腆腆的爱丽,说出做买卖生意世界里这种知识、这种信念来。

  “你为我们买下来的吗?”

  “是呀,我去找自己的律师,并不是我们家里的那一位。我告诉他要做些什么,要他调查调查那处地方,我便着手办理一切事情、准备妥当。有两个人也在打算,不过他们并不那么真正拼命要弄到手,出价也不很高。这件事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整个手续都要着手,安排妥当,等到我年龄届满的那一天签字,现在字也签过了,事情也办妥了。”

  “可是你事先一定得有些存款或者其他什么的呀,你有足够的款项来办这件事吗?”

  “没有,”爱丽说:“没有,我在事前并没有控制足够的钱,但当然也有人愿意先垫钱给你呀。如果你到一家新开的法律事务所去,他们就要你聘请他们,担任生意上的来往,一直到你继承了应分应得的财产为止;所以他们也欣然愿意冒这个险,因为说不定在你生日以前,或许就一下死翘翘了呢。”

  “你说起来可真是有条有理的嘛,”我说:“真使我大吃一惊呢。”

  “不要提生意了,”爱丽说道:“我得说回来,谈到我要告诉你的事了。有一些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但我并不以为你知道了。”

  “我不要知道,”我说,声音也提高了,几乎是在叫:“什么事都甭告诉我,我并不要知道你做过什么,或者谁谁谁喜欢你,你又发生了些什么事,这些半点儿都不要知道。”

  “半点儿都不是那种事儿嘛,”她说:“我真还没有领悟到,你害怕的还是那些事。不是,半点儿都不是那一类的事,没有什么性的秘密;我没有过别的人,只除开你。我要告诉你的事,那就是我很……这个……我很有钱。”

  “我知道呀,”我说:“你早就告诉过我了。”

  “是呀,”爱丽淡淡笑着说:“那就是你对我说的,‘可怜的小小富家女’,但是比那还多那么一点点儿。家祖父,你知道吗,富可敌国;石油,大部分都是石油,还有其他的产业,他付过赡养费的几位太太都已经过世,在世间的只有家父和我,因为他老人家另外两个儿子也死了,一个在韩战战死,另外一个是车祸丧生。因此家父突然去世后,全部财产都留下来,好大一笔信托财产全部都归我了。家父生前曾经为继母做过安排,所以她再得不到什么了。财产全部都是我的,美克呵,实际上我是美国最富的女性之一了。”

  “老天爷,”我说:“我并不知道……对,你说得没错,以前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我并不要你知道嘛,也不愿意告诉你,那也就是为什么我说到姓名时很怕——郭华妮,而我家姓谷,我想你可能只知谷家这个姓,所以就含含糊糊说我姓郭。”

  “是呀,”我说:“我影影绰绰见过谷家这个姓。不过即使在那时候,我想也不认得。很多人的姓差不多都像那一样。”

  “那也就是,”她说:“我为什么一直都被人围住,像在里面坐牢似的。一直都有侦探监视住我,甚至年轻人谁和我说话以前,都要经过检查。无论什么时候我交上一个朋友,他们就一定要相当确定,这人不是个不适当的。你真不知道那真是一种恐怖而又恐怖的犯人生活呵!不过现在那一切都过去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我不介意呀,”我说:“说实在话,我们可会有好多乐趣了,”我说:“对我来说,你无论怎么富都不够呀!”

  我们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她说:“我所喜欢你的是,你对一切事情都毫不做作,自自然然。”

  “除此以外,”我说:“料想你还要付好多税吧,不是吗?像我这一号儿的人,那可是不多的几件好事之一,那就是所赚的每一个子儿都进了我的荷包,谁也拿不走了。”

  “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爱丽说:“在吉卜赛庄上。”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打了个冷噤。

  “亲爱的,你不冷吧。”我说,抬头望着阳光。

  “不冷呀。”她说。

  这天真正非常炎热,我们一直在晒太阳,天气几乎就像是在法国南部。

  “不冷,”爱丽说:“只因为那件事——那个老太婆,那天的那个吉卜赛女人。”

  “呵,甭想她了,”我说:“反正那是个神经病呀。”

  “你想她真的认为那片地方有毒咒吗?”

  “我认为吉卜赛人都像那样,你知道吗——一向要什么咒语啦,或者别的事情上唱唱歌跳跳舞的。”

  “你对吉卜赛人知道得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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