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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奥立佛太太眨眨眼,似乎很尴尬。

  “我只写简单的谋杀案。”她用抱歉的口气说,那种语气就像一个人在说:“我只会烧简单的家常菜。”

  她又补充道:“只是说有些人想除掉另外一些人,而且不留下痕迹。”

  “那些事对我来说,都太费脑筋了,”戴斯巴上校看看表,说:“罗妲,我想——”

  “喔,对,我们该走了。我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我们向主人道谢道别之后,没有从屋子直接出去,而是绕到侧门。

  “你们养了不少家禽,”戴斯巴上校看着用铁丝围成的家畜栏说。

  “我最讨厌鸡子了,”金乔说:“叫得人烦死了。”

  “大部份是小公鸡。”说话的人是贝拉,她刚从后门出来。

  “白公鸡。”我说。

  “准备作菜用的?”戴斯巴问。

  贝拉说:“它们对我们很有用。”

  她的嘴在肥胖没有线条的脸上形成一条长弧线,眼中流露出诡谲、心照不宣的神色。

  “贝拉在这方面是行家。”塞莎·格雷轻声说。

  我们正要向主人道别时,西碧儿·史丹福狄斯从前门走过来,催促客人离开。

  车子开动之后,奥立佛太太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喜欢她。”

  “别把老塞莎的话看得太严重,”戴斯巴上校用宽容的口吻说:“她喜欢吹那一套,看看别人有什么反应。”

  “我不是说她,她是个狂妄的女人,一有机会,就抓住不放,可是她不像另外那个那么危险。”

  “贝拉?我承认她有点奇怪。”

  “我也不是说她,我是说西碧儿。她‘看起来’好像很笨,戴了那么多念珠、护符,还有那些巫毒、转世的故事(真奇怪,为什么转世的都是埃及公主或者美丽的巴比伦女奴,而不是女佣或者又丑又老的农夫?)好像非常可笑。可是尽管她不聪明,我却觉得她好像真的有什么本事——能让奇怪的事发生。我一向把事情想得很糟——可是我觉得她可能会被人利用去做某些事,因为她很笨。我想你们大概都不了解我的意思。”她用悲惨的声音说。

  “我了解,”金乔说:“也相信你说得没错。”

  “我们真该参加一次她们的降神会,”罗妲渴望地说:“说不定很有意思。”

  “不行,你不能参加。”戴斯巴上校坚决地说:“我不许你跟那种事扯在一起。”

  他们笑着争执了好一会儿,直到奥立佛太太问起第二天早上的火车班次,我才从沉思中惊觉。

  “你可以跟我一起坐我的车回去。”我说。

  奥立佛太太用怀疑的口气说:

  “我想我还是坐火车比较好。”

  “唉呀,算了,你以前还不是坐过我的车!我的开车技术最可靠。”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克,我明天要回去参加一个葬礼,一定不能迟到。”她叹口气说:“我最‘恨’参加葬礼了。”

  “一定要去吗?”

  “我想这回是跑不了的,玛丽·德拉芳丹是我的老朋友,我想她一定希望我去。她就是那种人。”

  “当然!”我喊道:“德拉芳丹——当然。”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说:“只是——这——我只是在想,最近在什么地方听过德拉芳丹这个姓氏。是你提过的吧,对不对?”

  我看着奥立佛太太说:“你说到疗养院去看她什么的。”

  “是吗?很可能。”

  “她是怎么死的?”

  奥立佛太太皱皱眉,说:

  “神经中毒什么的吧。”

  金乔好奇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很锐利聪明。

  我们下车时,我忽然说:“我想散一下步,刚才吃太多东西了,必须消化消化。”

  不等任何人有机会开口,我就迅速走开了。我急需清静一下,整理一下思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我自己得弄清楚。最初,就是芭比随口说的惊人之论:要是你想“除掉一个人”,最好到“白马”去。

  后来,我跟吉姆·柯立根碰过面,他那张奇怪的名单——跟高曼神父的死有关的名单——是有海吉斯—杜博,还有塔克顿——让我想起在路奇咖啡店的那一晚。对了,也有德拉芳丹这个姓。奥立佛太太也提过,她一位生病的朋友姓德拉芳丹。现在,这个生病的朋友死了。

  接下来,我为了自己也不了解的原因,到芭比工作的花店找过她,但是她却激烈地否认知道有关“白马”的任何事。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感到害怕。

  今天,我总算在“白马”碰见了塞莎·格雷这些人。可是很显然地,“白马”和住在里面的人是一回事,那份名单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毫不相干。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呢?为什么我会认为它们之间有关系呢?

  德拉芳丹太太住在伦敦,唐玛西娜·塔克顿住在萨里郡一带,那张名单上没有任何人跟马区狄平这个小村有任何关系,除非——

  我走到“皇家武器酒店”,这家酒店外观脱俗,招牌上新添过“午餐、晚餐、茶点供应”几个字。

  我推门而入,左手边的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右边是一间烟味浓厚的小吸烟室。楼梯口有个标志“办公室”。办公室外面是一面大玻璃窗,紧紧关着。还有一个牌子上写着“请按铃”。在这时候,整个房里都有一种荒凉酒吧的味道。办公室窗外的架子上有一本访客登记簿、我随手打开看看,没什么客人,一周大概只有五、六位,大多数都只来过一晚,我随便看看访客的名字。

  不一会儿,我就阖上登记簿。四周仍然悄悄地,反正此刻我也不想问什么问题,于是我又回到外面柔和潮湿的下午气氛中。

  去年有一个叫山得福和一个叫巴金逊的人到过“皇家武器酒店”,这只是巧合吗?这两个姓氏都在柯立根那张名单上。不错,这两个姓氏并不稀有,可是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名字——马丁·狄格拜。要是这个马丁·狄格拜就是我认识的那位,他就是我一向称为敏姑的海吉斯—杜博夫人的侄孙了。

  我信步向前走,很想找个人谈谈,吉姆·柯立根,或者大卫·亚丁力,或者一向冷静的贺米亚都可以。总而言之,我希望找个能替我解开脑中迷团的人。

  在泥泞的小巷中走了大约半小时后,我终于到了牧师宅门口,按下门前边像生锈似的门铃。

  (二)

  “电铃坏了。”凯索普太太像个突然出现的妖怪一样,从门后走出来。

  其实,我也早就想到有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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