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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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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是两房的。另外隔出了一个小厨房。一只皮面的桥牌桌上放了一台打字机。前面是一张折迭椅,一堆原稿纸在桌上。整个房间看得出已经住了很久了。不算邋遢,当然也谈不上整洁。 “你一个人住这里?”我问。 她的眼睛突然生出怀疑。“这不关你的事,我们来看你的打字机。”她说,把她的打字机移到一只椅子上。 我把我的打字机打开,放到桌上。 她熟练地把纸喂入,试着打字。她用的是两只手指的打字方式。但她用得很快。 “你写什么题材?”我问:“小说?短文?” “什么都写。”她说:“十项全能。” 我向室内环视着。有几本有关作家的杂志。有几本有关市场行情的书。有很多信封在架上,大概是退稿。 她顺手把桌上已打好字的原稿,背面向上,放到椅子上她的打字机上面去。 “你的打字机不错。”她说。 “是很好用。” “怎么换法?”她问。 “我先看看你的机器。” 她跨向椅子,把打字机上一堆原稿又移到书架上。把打字机拿到牌桌上,把我的打字机推向一旁。吝啬地拿了一张原稿纸给我。 她的打字机较老式,而且使用有年,打出来的字也不整齐,字体有点模糊了。用得最多的‘E’和‘A’小写字已相当不清楚了。 “怎么样?”她问。 我说:“我们交换打字机,你贴我四十块钱。” 她研究了一下我的建议。说道:“我再试试你的机器。” 这次她比上次多打了很多字。我看得出她很动心。 “二十五元。”她说。 “四十,”我说:“这机器和新的一样。” “三十元。” “算三十五元,不能再少。” “你真斤斤计较。” “我急着要钱。我的打字机不错。你的修起来很困难。” “这我知道。”她静了一阵问:“能不能今天给你十五元,二十元两周内付清?”我摇摇头:“我需要钱。” 她叹口气道:“我没有能力。” “没关系,”我告诉她:“我试试下一家。那六十二之一是什么人住着?” “没有人住。” “没租出去?” “有租出去,但是她搬走了。姓白的女孩子,白南施,别人西施,她南施。” “也是作家?” “应该是吧,一天打不少字。从来没见发表过什么。” “朋友多吗?” “不多,不过人不错。她突然搬走了。我也是昨天她搬的时候才知道的。” “男朋友?” “我怎么知道?这里各管各的生活。六十号之一有对夫妇,姓丁。我不知道他们干什么的,男的在哪里有事做。不知她写不写东西,没听到过打字声,也许她是艺术家,他们不交际。不过这一带住的人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 “白小姐事先一点也没告诉你,她要搬家吗?” “没有,要不是看到她用纸板箱和箱子把东西搬出去,我还不知道她搬走了呢。” “搬家公司?” “出租车。”她说:“她说好请出租车驾驶帮她忙搬。” “用箱子和纸板箱子,蛮奇怪的。”我说。 “不知她哪来那么多纸板箱,至少有六只。都用纸胶带封起来,边上有可写地址的地方。她把纸板箱先搬走一次,三十分钟后又回来搬第二次。第二次只有只箱子。” “计程司机一直帮着她忙?” “是的。” “黄色车行的车?” “是的,我认为没错。” “两次都是同一驾驶?”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天!你为什么对白南施这样有兴趣?”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告诉她:“我有一种别人少见的能力。我能把零星的事凑在一起,推理出一个事实来。推想别人的性格和心理最灵了。所以我一听到奇怪的事就有兴趣了。不知不觉就问出问题来。你刚才说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抱歉。” “反正她走了。你也不可能把打字机卖给她。” “你不认为她会回来?” 她摇摇头。“你说说看,还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我又看看她的打字机。“我看不必了。你的机器太老爷了。要清洁,上油,整修。” “我知道,我拼命投稿,我们这种自由作家都是没有钱的。我这只打字机不好——但是我没有钱——所以我送修都有困难。我大部份的稿费支票都是五元以下的——蹩脚杂志,你知道。” “我也这样想,这就是为什么我问你要怎么个交换法。” “但是我不能不吃东西。再说房租两个星期后又要到期了。” “我不准备降低我给你的条件了。”我说。 “我真希望你能先取十五元去,过了两个星期你再来拿二十元。我有一个小说已经注销来了。那二十元是靠得住的。” “我真抱歉,”我说:“我不能这样做。这幢房子里你看还有什么人可能会买我的打字机。” “没有人。”她说:“这一层只有四个公寓。第四个公寓是租给一个职业女人。她每天早上起床就去工作。上一层的人,我都不熟悉。” 我把打字机放回箱子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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